(190)“深思痛省,大决其私”,才能“志道”、“明道”,才能“以古圣贤为的”,才能“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夫道岂难知哉”?“乃己私难克,习俗难度越耳”! 什么是“切己自反”?“切己自反”就是深切反省自己的意思,包括“反己”和“省己”, “反己要切,省己要深”。陆九渊在《与诸葛受之》中说:“某自承父师之训,平日与朋友切磋,辄未尝少避为善之任。非敢一旦之决,信不逊之意,徒为无顾忌大言。诚以畴昔亲炙师友之次,实深切自反,灼见善非外铄,徒以交物有蔽,沦胥以亡,大发愧耻。自此鞭策驽蹇,不敢自弃。今契丈之贤,乃复犹豫于此,无乃反己未切,省己未深,见善未明,以不能自奋也。倘一旦幡然沛然,谁得而御。”(045) 陆九渊认为知“自反”者,才能算“知学”、“有志”;不知“自反”者,就是“不知学”、“无志”。他在《与舒西美》中指出:“今时学者,悠悠不进,号为知学耳,实未必知学;号为有志耳,实未必有志。若果知学有志,何更悠悠不进。……今日向学,而又艰难支离,迟回不进,则是未知其心,未知其戕贼放失,未知所以保养灌溉。”“尊兄朴茂,无他蹊径,苟能端的自反,灼知陷溺戕贼之处,特达自奋,谁得而御之?不然,恐未免为不知学,为无志而已矣。”(063-064)不“知学”、“无志”,就不知“陷溺戕贼之处”,就不可能“贵乎学”,也不可能“致其知,改其过”(185),也就不可能“志道”、“明道”。所谓“切己自反”,不仅要求“志道”,而且要“反己”合于“道”; 不仅要求“明道”,而且要求“省己”渗入“道”。此即所谓:“反己要切,省己要深”。如果“反己未切,省己未深”,加之“见善未明”,便“不能自奋”,也就不可能“致知”。 陆九渊的“切己自反”,不涉及对外物(客观世界)的认识,没有西方近、 现代哲学认识论意义,不能说是他的认识路线。 辨识第二点。 陆九渊是主张“欲去,则心自存”,但绝不是沿袭朱熹“人欲多,则天理少,减得一分‘人欲’则增一分‘天理’的话头”说的。在“天理、人欲”的问题上,陆九渊的观点是十分鲜明的。陆九渊说:“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至论。若天是理,人是欲, 则是天人不同矣。此其原盖出于老氏。《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而后好恶形焉。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天理人欲之言盖出于此。《乐记》之言亦根于老氏。且如专言静是天性,则动独不是天性耶?《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因言庄子云:……‘天道之与人道也相远矣。’是分明裂天人而为二也。”(395-396)陆九渊反对天理、人欲的说法,认为这是“裂天人而为二”的做法,是受老氏思想影响的结果。陆九渊的“欲去,则心自存”与朱熹的“存天理,去人欲”是有区别的。朱熹从“天人二分”的观点出发,主张“存天理,去人欲”,以启迪人的理性精神;陆九渊从“天人合一”的观点出发,主张“保吾心之良”、“去吾心之害”,以张扬人的主体意识。 他们虽然都反对“欲”,但“欲”的内容不同,朱熹反对的“欲”是与“天理”对立的“人欲”;陆九渊反对的“欲”是使人受蒙蔽而失去本心的“物欲”。朱熹主张除去(灭)人欲而“存天理”; 陆九渊主张“切己自反,改过迁善”,不受“物欲”的蒙蔽,通过“明道”、“致知”而与“天”同。他们“去欲”的出发点和终极目标都是不同的,不能混为一谈。 辨识第三点。 陆九渊是说过“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话,但这能不能算是陆九渊的宇宙本体论?陆九渊与其他宋儒一样,的确“从不否认而是经常肯定人的感性生存,人的感性环境和对象(亦即现实世界)的存在及其价值”⑤,但他对朱熹等提出的“理、气、无极、太极之类的宇宙观”⑥却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从孔、孟“吾道一以贯之”的观点出发,坚持“明道”、“致知”,以人性作为联结、沟通“天”与“人”的枢纽,反对“天人二分”, 而主张“天人合一”,并以此作为思想武器,力辟佛老及其他邪说和世俗之见。从宋儒把《大学》、《中庸》作为根本经典,特别强调“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等人性论观点来看,“不是宇宙观、 认识论而是人性论才是宋明理学的体系核心。”⑦如果朱熹哲学体系的核心不是宇宙观、认识论而是人性论,那一直反对朱熹等提出的“理、气、无极、太极”的陆九渊哲学体系的核心更只能是人性论,而不存在什么宇宙观、认识论。因此,所谓“陆九渊由‘宇宙即是吾心’的本体哲学进入了‘存心去欲’的道德哲学”的界定,就不符合陆九渊的思想实际了。 三、有己则忘理,明理则忘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