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 “有己则忘理,明理则忘己。‘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则是任理而不以己与人参也。”(473) 上引五段语录说明:(一)陆九渊确有关于“艮背、行庭、无我、无物”之说;(二)所谓“无我、无物”是关于“艮背、行庭”的理解;(三)“艮背、行庭”“则是任理而不以己与人参也”;(四)说明“明理”与“忘己”的关系。 《周易·下经·艮第五十二》云:“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艮其背”,犹言歇背,与今语“歇脚”之类结构相同,比喻其人开脱责任,卸职引退;“行其庭”,在他的庭院中寻找,也没有找到。《彖》曰:“艮其北(背),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徐子宏《周易全译》译曰:“卸掉负荷,歇息其背;离官去职,居家休息。因为上下左右为敌,无法相同。连自身也无法保全,于是弃官远遁,既不在朝,也不在家,……其人明哲,自然无灾祸。” 陆九渊所谓“无我”、“无物”是对“艮其背”四句的理解。陆九渊认为“读书固不可不晓文义也,然只以晓文义为是,只是儿童之学,须看意旨所在”,“学者须是有志读书,只理会文义,便是无志。”(432)“无我”是“艮其背,不获其身”的意旨所在,“无物”是“行其庭,不见其人”的意旨所在。他从“明理”、“致知”的观点出发,指出“‘艮其背, 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则是任理而不以己与人参也。”将“无我”、“无物”升华为“明理则忘己”的属伦理而又超伦理的精神境界。这里的“无我”、“无物”, 并不是取消“我”和“物”,而是“明理”、“致知”达到“忘己”的精神境界之后,对“我”“物”的一种态度。如果说取消了“我”和“物”,那也就不存在“无我”、“无物”这种对待方式了!陆九渊的“任理而不以己与人参也”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陆九渊在《与包显道》中指出:“古人不求名声,不较胜负,不恃才智,不矜功能,故通体皆是道义。”这里的“古人”实为“古圣人”,是陆九渊心目中的理想人格。他所希望“明理”、“致知”达到“忘己”精神境界的人,就是这种人。 认为陆九渊是主观唯心主义者的学者们, 在批评陆九渊的所谓“切己自反”的认识路线时,还说“陆九渊不仅主张‘安坐瞑目’,反对感性经验,而且也无须书本知识。”实际上,这也是对陆九渊的一种误解。陆九渊的门人詹子南有一段记叙:“阜民(子南) 癸卯十二月初见先生,不能尽记所言。大旨云:‘凡欲为学,当先识义利公私之辨。今所学果为何事?人生天地间,为人自当尽人道。学者所以为学,学为人而已,非有为也。’……阜民既还邸,遂尽屏诸书,及后来疑其不可,又问。先生曰:‘某何尝不教人读书,不知此后煞有甚事。’”(471)这说明陆九渊并不是不教人读书,更不是说“无须书本知识。”他曾经说:“束书不观,游谈无根。”(419)他特别主张读书,不过他要人明白为什么读书,怎样读书? 陆九渊主张读书应有“切己之志”。他说:“今时士人读书,其志在于学场屋之文以取科第,安能有大志?其间好事者,因书册见前辈议论,起为学之志者,亦岂能专纯?不专心致志,则所谓乡学者未免悠悠一出一入。私意是举世所溺,平生所习岂容以悠悠一出一入之学而知之哉?”(196)陆九渊特别强调读书方法。他说:“读书之法,须是平平淡淡去看,子细玩味,不可草草。所谓优而柔之,厌而饫之,自然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底道理。”(432)读书不能“只以晓文义为是”,“只理会文义”“是儿童之学”,如此读书“便是无志”。陆九渊认为,读书是为学的基础,好比种田,杂草丛生是不能种田的。“学者须是打叠田地净洁,然后令他奋发植立。若田地不净洁,则奋发植立不得。 古人为学即‘读书然后为学’可见。然田地不净洁,亦读书不得。若读书,则是假寇兵,资盗粮。”(463) 陆九渊教人读书,先教人辨志,明“义利之辨”(398),学如何做人。 他说:“今之学者,大抵多是好事,未必有切己之志。夫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须自省察。”(399)他认为:“志道、据德、依仁,学者之大端。”( 434)“学者为己”,便能“知本”,能“学有本领”,“苟学有本领,则知之所及者,及此也;仁之所守者,守此也;时习之,习此也。悦者悦此,乐者乐此,如高屋之上建瓴水矣。学苟知本(《宋史·陆九渊传》为“学苟知道”),《六经》皆我注脚。”(395)“《六经》注我,我注《六经》。”(399)如此便真正“传尧舜之道,续孔孟之统”了。陆九渊从“学者为己”的立场出发。潜心儒学,主张“明道”、“致知”,他说:“彼学不至道,其心不能无蔽,故其言支离。彼惟不自知其学不至道,不自以为蔽,故敢于著书耳。”(159)他不赞成著书立说,尤其反对私立门户。他曾严励批评朱季绎说:“季绎与显道一般,所至皆勉励人,但无根者多,其意似欲私立门户,其学为外不为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