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从道不从君 如果说周代的礼仪首先是维护统治的政治制度,其次是维系社会关系的行为规范,那么,到了孔子时代,礼仪已经成为文化观念。在礼仪制度化时代,谁居于高位,谁就有道,但在礼仪成为文化观念之后,谁有礼文化教养,谁就有道。礼仪之道不再是区别上下等级之间的制度屏障,而是成为提升人文教养,培育君子精神的文化资源。早期儒者自认承载了文化传承的使命与引领社会风尚的责任担当,有足够的自信抗衡一切不符合道的行为。“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八佾》),“事君数,斯辱矣”(《里仁》),君臣关系不是一味地服从,而是要依礼依道而行。郭店竹简《鲁穆公问子思》篇,穆公问子思何为忠臣,子思答曰:“恒称其君之恶者为忠臣”。“恒称其君之恶”的臣一般不讨国君喜欢,但忠臣不能以国君的好恶为好恶,而应以“道”为标准。尊礼仪、行德政的国君才有资格引导国家,才能称有道之君。如果国君不能以此为标准,臣有责任指出国君的过失。唯此,才能保证引导国家的统治者是“有道之君”。如果有的臣认为,道的标准太高,国君做不到,就一味迁就国君所为,从而导致国家混乱,这种臣就是“贼其君者”(《孟子·公孙丑下》)。“以道自任”的儒者只有保持个人的人格尊严才能与王侯据“礼”力争。在“道”面前,君臣都是实践道的主体,只有分工不同,没有人格差异。 孔子的礼仪之道其根本在于修身。只有以修身为本,才有资格教化民众。修身面临的诱惑很多,主要的困难来自道与食的抉择。孔子认为,“君子谋道不谋食”(《卫灵公》);“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述而》);不以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富贵,即使颠沛流离也毫不动摇弘道的意志;“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公冶长》),宁愿隐居起来以保存道的文化传承。早期儒者中的修身派最近于孔子礼仪之道。“如果在政治上终无所遇,也不后悔,因为德行本身给了他们精神的支持。”(17)这些儒者笃信孔子之道,踏实做事,真正弘道。 儒者引领社会风尚可以通过默默地修身影响身边的人。一旦有机会,儒者从不放弃从政。从政的君子可以“安百姓”,发挥更大作用。荀子主张“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如果拘泥于固有的礼法与语言表达方式,那么“儒道毕矣”。(《荀子·子道》)荀子认为,当君“过谋过事”将要危及国家社稷的时候,臣就要积极主动地发挥臣的职能。臣进言于君,君并不听从,有的臣就离开君;有的就以死来表示最大诚意;有的则率群臣百官给国君施加压力;有的则干脆违抗君的命令,甚至假传君命。无论臣采用哪种方式,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国家社稷,而不是私利。(18)“谏、争、辅、拂之人,社稷之臣也,国君之宝也。”(《臣道》)孟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实践,荀子以谏诤之精神“从道不从君”,都对后世儒家产生了积极影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