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的牛津 1960年秋季那一学期,我是在牛津度过的。我与之度过了大部分时光的四位哲学家,是伊丽莎白·安斯科姆、菲律帕·夫特、保罗·格里斯,以及詹姆斯·汤姆森,其中没有哪一位属于"语词的日常用法"类型的哲学家。安斯科姆对哲学的每一问题都有兴趣,尽管她是维特根斯坦的学生和密友,但其哲学风格迥然不同。那时候,她和菲律帕·夫特正在开展一种关于伦理学的新的研究方法。这种方法强调对个性而非行为的评介(因而得?quot;品质伦理学")[25]。其他的牛津道德学家(大多是把伦理学中的功利主义和非认知主义联系在一起)嘲讽过这种新的研究方法,但这种方法今天依然盛行,并且极大地丰富了道德哲学。詹姆斯·汤姆森对乔姆斯基的语言学逐渐怀有强烈的兴趣,正是一部分出于这方面的原因,我才劝说他到马省理工学院来一道共事。从1961到1965,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开设了一门研究生的哲学课程。在三到四年内,保罗·格里斯对意义理论创立了一种迄今仍然影响巨大的研究方法。人们有时说?quot;日常语言哲学"大概就是在这一时候开始衰退的。我认为,更准确的说,实在性从来就不适合有关的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模式也销声匿迹了。但是,牛津的个别人物--当然,还应该加上杜梅特、汉普谢尔、莱尔、斯特劳森,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名字,不仅仅没有退出哲学的舞台,而且直至今日仍然受到人们讨论。 正是由于这一点,他们不再被当作"日常语言哲学家",而是开始被人视为作出独特贡献的个别哲学家。只有莱尔的情况是例外(其《心智的概念》一书,不管怎么说,包含有来自其早年的现象学兴趣方面的真知灼见。) 保罗·格里斯后来的生涯,值得作一些描述。我遇到格里斯的时候,他还在为几个月前去世的奥斯汀悲痛不已。我相信,他是在有意识地做一个忠诚的奥斯汀主义者。但在此后几个月内,他就和奥斯汀处理哲学的方法实行了彻底的决裂(他还打算离开牛津去贝克莱)。这种裂痕,其中有一个方面,尤其重要。奥斯汀的观点代表了一种极端的实用主义。这种观点今天仍然有查尔斯·特纳维斯的煌煌巨著做代表[26]。按照奥斯汀的看法,语句中单词的意义本身,并不准确决定特定语境中所言说的意思。许多不同的事情,可以通过具有这些意义的那些相同的词汇加以言说[27]。格里斯的观点,今日为人们广为接受(尽管我本人同意奥斯汀的看法)。他坚持认为,相反地,存在着像语句的标准意义之类的东西,而我们使用某条语句表述的各?quot;非标准"事物,都可以通过他所谓的"会话含义"加以解释[28]。语用学研究这些会话含义,而语义学,与语用学迥然不同,研究的是那些"标准意义"。 泛科学主义的兴起 1961年,我辞去了普林斯顿的工作,以便在马省理工学院开设一门新的研究生哲学课程。如果说50年代普林斯顿的状况(至少在年轻的教员中情况如此)反映了新一代美国哲学家开始把自己标榜为"分析性的",那么在我工作期间(1961--1965),麻省理工学院的情况,反映了这一标签的内容已经发生变化。尽管麻省理工学院已经有一些哲学家,包括厄文·辛格和短暂工作过的詹姆斯·汤姆森,但新课程的核心成员还是由我本人、詹姆斯·汤姆森、朱迪斯·汤姆森,以及两位叫"杰里"的人所组成,即杰里·浮德和杰罗德·卡兹。我们五个人都和诺姆·乔姆斯基保持着密切的接触,对新出现的"生成语言学"倍感兴趣,而且都被这样的看法所吸引:思维的计算机模拟、生成语法,以及"语义学",注定会解决心灵哲学和语言哲学的相关问题(或者至少能把它们重新表述为直截了当的科学问题[29])。 奎因的影响在这里发挥了重要作用,正如迄今仍然表现的那样。奎因认为心理学是认识论的后继学科。尽管我们认为这种看法过于单纯,但是,奎因的一些观点对于我们仍然富有魅力。奎因坚持认为,所有的哲学问题都是关于科学的本质和内容的问题(因为所有的知识要么是科学,要么是希望成为科学)。奎因还认为,有关科学的哲学问题本身,只有在科学的范围内,才能加以解决[30]。 尽管我意识到存在着一些没有解决的困难,但是,许多年,在把逻辑(和数学)描述成经验性的这一点上,我也追随过奎因。对奎因来讲,这一点并不和相对于传统的经验主义者--例如约翰·密尔那样,具有同样的意义。也就是说,并不意味着,数学直接关注感觉或物质的世界。奎因非常高兴地设置了这样一个世界:这里,分别存在着一些数学客体,诸如集合、函项、数。在这方面,他是一名蹩脚的柏拉图主义者。但在这里,奎因与歌达尔之类的更传统的柏拉图主义者分道扬镳。这意味着,设定由抽象实体构成的不同世界的存在,这一点,最终会通过这一世界里的设置本身的效用,而得到证实。根据这种看法,我为数学认识论里奎因的所?quot;不可或缺性论点"[31]作出辩护。这种论点认为,接受数学的理由,显然在于,在毫无疑问属于经验性的科学,尤其是物理学里,数学不可或缺。甚至逻辑学也是经验性的(就出于经验理由可以修正这一意义而言);关于这一看法,1960年,物理学家大卫·奉克尔斯坦曾奉劝我说,对量子力学最好的解释,涉及到抛弃传统的逻辑法则,也即命题逻辑的分布定律[32]。这一观点最初由量子力学最伟大的权威之一约翰·冯·纽曼提出[33]。我认为,正如欧几里得几何学被广义相对论所推翻(被揭示在经验上为假)一样,亚里斯多德的逻辑学,结果也变得在经验上为假,同样,也由量子力学所推翻。(由于一些不可超越的技术困难,我不得不放弃借助冯·纽曼的逻辑学去解释量子力学的想法,不过那是三十年以后的事[34]。) 我于1965年离开马省理工学院,进入哈佛哲学系。尽管哈佛的每一位同事都对我的思想产生了影响,但我倒想特意说明三种趋势;这三种趋势在哈佛哲学系里仍然具有代表性,我也相信,它们对整个哲学的发展(而不仅仅是"分析"哲学)至关重要。其中有一种趋势,实际上与一个人,即奎因的哲学重合在一起。同样的情况对于第二种趋势也成立。这基本上是指约翰·罗尔斯的哲学。第三种趋势,不得不提及到,在哈佛,对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所具有的持续不断的兴趣。这这种趋势在我加盟的时候,至少在系里有三位代表:罗杰斯·阿尔布里顿、斯坦里·卡维尔,以及布尔顿·德里本。我准备谈谈这些趋势,并逐个加以描述。 奎因 我已经谈过奎因拒绝分析与综合之分所产生的影响,及其认识论的"自然化"对于美国分析哲学变化着的形势所带来的冲击。他的"翻译不确定性"的著名学说,也至关重要;并以《词与物》一书作过辩解[35]。就奎因辩解时所采取的极端形式而言,这种学说意味着,任何语言项目所指涉的东西都是无稽之谈[36]。首先,这一学说发现了几个变节者(大多数科学实在主义者,事实上,都明确摒弃了这一学说),不过,这一学说有一种形态,后来得到多纳德·大卫森的捍卫,并且得到布纳德·威廉姆斯(审慎的)赞同[37]。奎因的第四条学说,不管怎么说,产生了巨大影响,并且特别在美国,引起分析哲学的整个本质发生了重要变化。这就是奎因的"本体论义务"学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