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锡瑞《经学历史》指出:“汉崇经术,实能见之实行。”较之前期,汉儒道义承担表现出鲜明务实特色。因而汉儒多以“乘世度务”(《史记·刘敬叔、叔孙通列传》)、“纲纪国体”(《风俗通》佚文)相标榜。汉廷用人标准则是“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资治通鉴》卷第十七)、“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如何耳”(《史记·儒林传》)。 较之前儒的“不治而议论”,汉儒则更多地介入具体政治体制运作。其表现,一为以经议政,“各以经义处是非”(《汉书·儒林传》)、“匡当世之失”(《盐铁论·利议》);二为“以经术饰吏事”(《汉书·循吏传序》),参与“定朝仪……推定正朔,调革舆服”(《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一)一类礼仪制定。 汉儒对君王的尊崇明显超越前贤。不同于前儒的以“道”自认,他们承认君王是天、地、人之“道”的“贯通”者(《春秋繁露》);承认君王为儒经裁定者,儒道争议由“帝亲称制临决”(《后汉书·章帝纪》),“使天下咸取则”(《后汉书·儒林传》)。而且大过决不问责于君,只是归罪于“师帅不明”、“长吏不贤”、“不称陛下之意”(《汉书·董仲舒传》),或“好事之臣”弄权所至(《盐铁论·未通》)。 当然,鉴于秦亡的教训,他们仍然希图对帝王滥权施加约束,提出“以人随君,以君随天”(《春秋繁露·楚庄王》)、“屈民而申君,屈君而申天”(《春秋繁露·玉杯》)政治原则,利用灾异警示帝王。这自然无异与虎谋皮,原则提出者董仲舒的悲惨下场即可为证。 汉儒道义承担之所以呈现上述特色,盖因以王权郡县制为核心的大一统帝国秩序获得了朝野认同,儒士们也力图维护、强化这一秩序。王权对生存资源和思想的垄断,又使他们不得不屈从帝王权威。而对政权长治久安和担心帝王滥权的关切,又使他们妄图以作为地主阶级长远利益抽象的“天”来约束君王。这反映出当时既要强化王权又想制约王权的困惑和两难。 汉儒道义承当的务实、参与特色,使“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东汉会要·文学上》),从而有助于提高官吏队伍整体素质,对于推进封建政治体制建设,完善文官政治,不无积极意义。它还有助改变儒学曲高和寡状况,使其道义理想不拘于学术殿堂,得以向全社会渗透,有利于促使政统、学统和血统的统一,形成朝野认同的教化力量,为中华民族心理结构奠基。 然而,道义着力点由人格建塑转向现实功利,加上王权利禄诱惑,就很容易酿成卑俗人格。崇君、顺君倾向,则每使儒士“顺流容身”(《盐铁论·刺议》)、“偷合取容”(《盐铁论·刺复》)、“专阿主意”(《史记·汲、郑列传》)。其末流,则堕落为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像先秦时代那种“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的儒士越来越少,“而渐图以全身就事之计”(朱熹《答刘子澄书》)者却层出不穷。 作者:刘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