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历史发展虽然存在一些规律性的东西,但我们却不能把规律性放大为无条件无限定的必然性。长期以来,正是由于我们对这个维度做了过分的阐释,导致把唯物史观理解成线性的历史决定论,以为唯物史观只是关于历史发展的外在决定论,从而对历史本质和规律作了独断论的理解。其实唯物史观所讲的历史发展规律并不是一种凌驾于人的活动之上的绝对的决定力量,而是实践创造论,正如马克思所言:“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4页)它不可能是关于社会发展进步的具体图式,“绝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而只是指出了社会进步的基本方向。马克思曾经声明:有人“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是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9卷,130页)。唯物史观实际上非常强调实践主体的能动性、创造性和选择性,这也就意味着,它承认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不是刻板的、机械的,“极为相似的事情,但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出现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同上,131页)。因此,它对历史的理解是唯物的、辩证的,因而也是历史的。 近些年来,史学研究受到西方各种思潮尤其是后现代主义的影响,一度痴迷于“玩弄碎片”。后现代主义拒斥规律、整体,质疑“大叙事”,鼓吹“小叙事”。然而,个体的行为固然可以是偶然的、选择的、微观的,但决不表明个体连缀起来的历史是无迹可循的。如果否定世界发展有规律可循,就不能对它作出正确的评价,更不能对社会历史有一个总体的把握,这既不是在严肃地研究历史,也不是真实的历史本身。那些被人们所诟病的“用精心挑选的历史细节歪曲和篡改历史”的现象,实质上就是缺少对历史的本质探索和宏观把握而导致的戏耍历史,最终不免会落入历史虚无主义的窠臼。后现代主义奉行“语言的转向”,消解历史存在的真实性,认为“‘过去’本不具有任何意义,‘历史’之有意义,纯为史家的语艺行为,而这正是历史虚构性的真谛”(黄进兴《后现代主义与史学研究》,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第180页),使历史游走于事实与虚构之间。“其结果则是:史实的客观性与可知的过去均变成过眼烟云”,“尤有甚者,历史变成符号的游戏”(同上,第203页)。可见,历史学家的批判、鉴别及想象力在研究和理解历史中固然起着重要作用,但并不表明史家可以恣意想象,史实可以凭空塑造,激情的呐喊并不能取代客观实际和理性思辨。 总之,历史是人创造的,也是人书写的,历史是人的生存方式,唯物史观提供了真正观照“人”的方式。它既注重历史的表层,又走向了历史深处;既展现历史丰富的个体细节,又揭示历史宏观的运行规律,从而提供了对社会历史的科学说明和深刻把握。“有远见的历史学者在注意吸收各种有价值的西方史学理论的时候,不能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和世界观”(张海鹏《六十年来中国近代史学科的确立与发展》,《历史研究》2009年第5期)。不仅如此,还应该在自己的研究中,不断丰富和发展对唯物史观的理解,以努力做到接近历史原本、展现历史的丰富性,来充分理解各种各样的历史现象,达到对历史规律和人的活动的关系、历史和现实的关系的整体性认识,从而科学地运用唯物史观解决人类面临的新问题。(作者:薄洁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