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知行合一是理论加实际,按理论来指导行为,这是唯物论者的头脑,现代人都是从小接受唯物论长大的,对这种解释很能理会,一讲便懂,因为他头脑是僵化的,是条条框框、一二三四的。 很难理会阳明的知行合一。 理论是向外探索求得的,比如社会或科学研究得出的结论,这显然不是阳明所指的本心天理,根本不是良知。理论倒像是朱子的格物之说,即物而穷其理(此处是单指物理),而这正是阳明终身力批而警示当时学者的。 知行合一的“知”是从良知本心发出来的,不假外求,万理具备(此八字是弘规)。这个“知”是道德的价值的,而不是知识的理论的!说她是天理,表示她是绝对的,是至善的。理论、知识是死的,顾此则失彼,良知是活泼泼的,范围而不过,曲成而不遗(此十字当细审)。 再来说“行”,此“行”不单指于视听言动有明确表现出来了的行,还包括没表现出来的。拿孝来举例子,一个人知道应该孝,而不去行孝,不敬、色难等等,显然不能算是知行合一,也就是阳明说的“知而不行不是真知”。 再比如,一个人碍于社会压力,或出于所处之习俗,去行孝,但并不能从自己本心活泼泼的、不假外求的、独立自主的、定然不容已的去行孝,那么这仍然不能算是知行合一。或者心不甘情不愿(碍于社会压力),或者是看别人都这样做,“百姓日用而不知”(出于所处之习俗),但都不是自觉于本心的那种不容已的要求,那么就不是知行合一,尽管他们或许孝行做得还不错,因为都不是真知。 孝是如此,其他一切道德行为皆如此!为什么叹知行合一之艰难。原因就在于此。难怪《易传》叹曰:君子之道鲜矣! 惭愧惭愧,吾人不及此! 我最喜欢阳明有句谈知行合一的话:“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出即是知。” 知在于真、切、笃、实,真则不妄,切则不容已,笃则不移,实则不虚。这就已经是“行”了,尽管还没有表现于实际的视听言动的行为。再者,实际的行为当中,精察此行之合理与否,良知不离,时刻警觉,“知”在其中矣,未有行而不知者。 所谓的理论加实践,则是从外面求个孝的理,求个悌的理,求个信的理,求个仁的理,让自己的心去迎合这个理,然后付诸实践。这完全背离知行合一之旨,根本上失掉定然不容已的自觉性,道德意义减杀!且,本心本含万里,何须外求!外求的冷硬的道理怎么能适应所有情况。礼俗,习俗,某某主义,口号,甚至名人名言等,都是从外求得的,尽管听起来很高尚,但不能作为道德法则。 先秦儒家讲慎独,大学一慎独,中庸一慎独。慎独其实也就是知行合一。 《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慎其独也。”《中庸》曰:“戒慎乎其所不读,恐惧乎其所不闻,莫显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慎独就不是不自欺,不欺己之良知。于不睹不闻处,对越在天,不愧屋漏,不加一毫意必固我,勿忘勿助张,全然是本心的呈露。那就是真知,是自己真知,慎独独的是本心的自觉。物理空间的独处是慎独的狭义,而面对本心不自欺,则是更深刻的慎独。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知,慎独就是不假外求,真切笃实地独知。能如此亦是行矣。而行之中,能否明觉精察,也只有自己独知,故阳明戒弟子曰: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即是致良知。 夫子曰:“内省不疚,何忧何惧?”此亦是慎独,掷地有声。不假上帝之拯救,不惧客体之生灭,只要内省不疚而无不安,如此则“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易传》),又有何忧有何惧?“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夫子真圣人! 能慎独,即知行合一而心广体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