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眼泪 高维生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沈从文一家居住在昆明呈贡的乡下,被敲响的搪瓷盆子震醒,加拿大老人彼得满村子奔跑,把喜悦传递给饱受战争灾难的乡村。一声声撼耳的敲击声,撕裂夜的安宁。破碎的瓷盆震动沈从文的心灵,他永远不会忘记。 放下笔,抬头向窗外望去,天色放亮,新的一天如期降临。在澄澈的空气中推开门,沈从文离开了家,向着滇池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大地,风播送让人抑制不住的兴奋。阳光下的野花,似乎开得和往日不同。叶脉上滚动的露珠,处子一般纯美,沈从文流泪了。这不是个人的小资的伤感,而是大爱和大恨。一个民族经历了八年的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把侵略者赶出了家门。9月9日,是沈从文和张兆和的结婚纪念日,报上刊登的消息,这天是日军在南京举行受降仪式,两件大喜事,像中国传统的双喜字,喜上加喜,对于情感丰富的沈从文来说,怎能在床上、在睡眠中度过不平静的夜呢? 面对滇池,阳光在水波中欢快地跳跃,群峰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大自然清洗了淤积的痛苦,一缕雾岚,一朵阳光,扑面的风儿,把沈从文牵往远方。眼前流动着逃难的日子,在天津,在烟台,在济南,在武汉,在常德,在昆明,饥寒交迫的人们,在逃难的路上,生离死别。大好河山沉沦在战火硝烟的背景里,沈从文记住的情景,是不可愈合的伤口,不是文字所能录下的。想起了家乡,想起亲人,沈从文的眼泪流了出来。凌宇在《沈从文传》中写道:“几天前,沈从文已邀约了几个在昆明的朋友,来乡下相聚,一则酬答夫人十余来年操持家务的劳累,一则庆贺战争的胜利结束。昨天夜里,他写成了一篇题为《主妇》的小说,作为送给张兆和的礼物。九年前在结婚三周年的时候,他也曾以同样方式,写过一篇同题小说,送给张兆和作纪念。” 当天亮的时候,放下手中的笔,沈从文的心态和九年前相比发生了变化。时间不但改变了人的年龄,经历过的事情,也使人有了沧桑的味道。 我看到湘西的照片,就想起沈从文的眼睛,湘西的山山水水,大地深处的地方,为何出现沈从文这样的大作家。他目睹过砍头的情景,面对过数次的生死场景,一个人满眼是混浊的物欲,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执著和激情,是不可能写出《边城》和《湘行散记》的。 沈从文也是幸运的,在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给几位作家写信,诉说自己遭遇的境况。郁达夫当时正在北大担任讲师,沈从文也给他写信了。11月13日,郁达夫冒着大雪,在寒冷的冬夜,来探望沈从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