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漫游篇 漫游,对于庄子和李白来说,均是二者一生当中主要的生活方式。这种漫游可以是实质意义上的漫游,庄子、李白的漫游生活均始于二十岁左右,并且持续到二者生命的尽头;这种漫游也可以指二者精神上的漫游,可以是早期壮志雄心、踌躇满志的漫游,也可以是二者中年时期犹疑踟蹰、犹豫感伤的漫游,更可以是二者生命中最后的漫游,这将是一种无奈的叹息之后的彻彻底底的解放,也是诗人和哲人最终所达到的理想境界,获得了真正的精神自由。 由于二者生活均缺乏确切的文字记载,因此我们无法断定二者开始漫游的确切年龄,判定二者以漫游为主要的生活方式并大致估算出开始漫游的年龄,主要是从二者的作品来看。在庄子的文章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脚不停息、不辞辛苦漫游的身影。《逍遥游》中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人们庄子的人生追求,那就是游于无极之野、无何有之乡,游于逍遥之境。在《山木篇》中庄子与弟子的漫游生活实实在在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庄子生在宋国,但足迹却遍及长江南北。通读《庄子》,你会发现庄子最羡慕的生活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淳朴而原始的生活。这是一种原始的“至德之世”的景象:“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当是时也,民结蝇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庄子·胠箧篇》)这里虽然描绘的是一幅原始社会的生活场景,但在当时的蛮荒地区,如中原以外的南方却有类似的淳朴的民风。庄子不会不到那里去;另外,庄子漫游的足迹也会遍及他并不喜欢的地方,比如各国、各诸侯的地盘,这是由庄子的社会责任感所决定的。在庄子编写的众多的小故事中,我们会发现庄子漫游的身影,尽管故事的真实性不好确定,但我们首先可以断定,庄子是个哲人,他应该漫游,因为漫游是他体道的过程,更是他布道的过程。 庄子的体道过程,其实就是一种追求宇宙精神、追求物我交融的心态。“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庄子·大宗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 (《庄子·应帝王》)“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庄子·逍遥游》)就是一种不受任何条件制约的、绝对自由的漫游。“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怎样才能达到这种漫游的最佳境界?支道林《逍遥论》中说:“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道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这种最佳境界我们可以把它叫做“自由自在的闲游”和“无目的的漫步”,其潜在的目的是放飞心灵,超越现实,悠闲自适,以悟道真。 道家思想,特别是庄子的思想,主要是以“混沌”作为认识世界的根基,把生命的孕育和生命的价值融入无限的宇宙时空中,极力在生命的内心世界里构建一个理想的国度,使自我能够在宁静的永恒和无限中栖息,同时达到一种艺术和审美的境界。这种理想的国度都为个体的存在展现了广阔的精神自由的空间,于是生命的激情就被引入了一个安祥和谐、闲适而宁静的世界。摆脱了外在拘累的生命的个体不再会有生命的苦恼和折磨,生命将成为永远的幸福。 然而这种理想的社会模式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庄子对此无可奈何,倍感痛苦,陷入两难的抉择当冲。一方面正是生命的痛苦激发了他追寻生命存在的觉醒意识,促使他不仅在历史的层面上,而且在生命的存在方式上对现实进行批判;另一方面,他又在痛苦中否定自我,这种否定不仅在现实的层面,更在于他心灵深处的忧患,最终使他由觉醒走向超越,由超越而至逍遥,从而构建起内心的自由王国,最终达到人的本体存在与宇宙自然存在的和谐统一。 庄子为什么要忘掉现实,超越现实?庄子所面临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在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中,查拉斯图拉说:“在我站在最高山峰之前,我必须首先深入到前所未有的底端。”而在《庄子》中,楚狂接舆说:“吾行崎曲。”查拉斯图拉,这位尼采笔下的漫步者说:“一切善的事物都曲折地达到目的。”“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庄子·应帝王》)庄子的漫游是从深渊开始的。“人在何处不是站在深渊的边缘?只是不看自己一一只看深渊。”(尼采语)。而对于庄子而言,则是在面对深渊的时候,强迫自己,把自己训练地脚步轻巧,学会跳过深渊,舞起脚步,腾空而飞,俯瞰深渊,欲填平深渊,无奈,力不能及,最后只好忘记深渊,离之而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