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和》、《昭力》主要记载了"先生"与弟子关于《周易》的对话。人们一般认为,此"先生"为传《易》的经师。我则认为,此乃孔子。 其一,所谓"先生",乃"老而教学者"(郑玄《礼记》注),符合孔子返鲁后讲学的身份。缪和、昭力等当为孔子晚年弟子。这些名字不见于经传,这并不奇怪。孔子登堂入室的弟子有七十余位,但现在知其姓名者甚少。且《史记·儒林传》云:"仲尼既没,七十子之徒……或隐而不见。"这些"隐而不见"者,自然很难留名于经传。 其二,在此二篇中,"先生曰"与"子曰"互见,从上下文看,"先生"与"子"为同一人,其格式往往是:"某某问于先生曰…子曰"。而"子曰"专指孔子语是古书通例,所以 此"子"、"先生"亦必指孔子。 其三,《缪和》的一段文字又见于《说苑》。《缪和》载: 缪和问于先生曰:"凡生于天下者,无愚知贤不肖,莫不愿利达显荣。今《周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又言不信。敢问大人何吉于此乎?"子曰:"此圣人之所重言也,曰又言不信。凡天之道壹阴壹阳,壹短壹长,壹晦壹明。夫人道尤之。是故汤□□王,文王拘于×里,〔秦缪公困〕于×,齐桓公辱于长勺,越王勾贱困于〔会稽〕,晋文君困〔于〕骊氏。古古至今,柏天之君,未尝困而能……也乎?困之□为达也,亦猷……故《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又言不信。此〕之胃也。" 《说苑·杂言》载: 孔子曰:"…吾闻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汤困于吕,文王困于×里,秦穆公困于×,齐桓困于长勺,勾践困于会稽,晋文困于骊氏。夫困之为道,从寒之及暖,暖之及寒也,唯贤者独知而难言之也。《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圣人所与人难言信也。" 这里最重要的是,《缪和》称"子曰",而《说苑》则明确地称"孔子曰"。两相对照,可以判定《缪和》中的"子曰"确为孔子语。 其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缪和》曾有一次明确地称"孔子曰"。其上下文是: 李平问先生曰:"《易·归妹》之上六曰:女承匡无实,士×羊无血,无攸利。将以辞,是何明也?"子曰:"此言君臣上下之求者也。…《易》曰:女承匡无实,士×羊无血,无攸利,此之胃也。" 孔子曰:"□无实而承之,无血而卦之,不亦不知乎?且夫求于无又者,此凶之所产也,善乎胃无所利也。" 这里的"孔子曰"是否为上文"子曰"中的引语呢?回答是否定的。首先,"子曰"至"《易》曰:女承匡无实,士×羊无血,无攸利,此之胃也"已首尾相应、语义完整。其次,《缪和》全篇为论《易》之语。以此推之,此处"子曰"亦不当引孔子之语。 也许有人会说,从内容看,此处的"孔子曰"与上文"子曰"一致,从这点看,"孔子曰"应看作"子曰"的引语。其实,将内容相近的"子曰"(孔子语)排列在一起是《缪和》全篇的通例。如: 张射问先生曰:"自古至今,天下皆贵盛盈。今《周易》曰:谦,亨,君子又冬。敢问君子何亨于此乎?"子曰:"此问是也。……" 子曰:"天之道崇高神明而好下,故万物归命焉。……《周易》曰:谦,亨,君子又冬," 子曰:"谦者,谦然不足也。……" 子曰:"天道毁盈而益谦,……" 因此,不可因为此处的"孔子曰"与"子曰"内容一致而判定"孔子曰"为"子曰"中的引语。 总之,《缪和》、《昭力》中的"先生"、"子"、"孔子"皆指孔子。二篇主要记载了孔子与弟子关于《周易》的对话和孔子关于《周易》的言论。 如此看来,此二篇亦为《论语》类文献[2],而其中所记孔子之后的事迹,与今本《论语》载曾子死事相似。 …… 已有学者注意到帛书《易传》在使用称谓上的不同。如对于孔子语《二三子问》用"孔子曰",《易之义》用"子曰",《要》用"子曰"、"孔子曰"或"夫子曰",《缪和》、《昭力》用"子曰"或"先生曰";对于《周易》,《二三子问》称"卦曰"或"易曰",《要》称"易曰",《缪和》、《昭力》称"易曰"或"周易曰"。陈鼓应先生据此判断《二三子问》等篇是秦汉之际易学融合期的作品[3]。 事实上,这些称谓的不同,只是由记录孔子言论事迹的弟子们语言习惯和身份的不同造成的。早已有人因今本《论语》称谓的混乱而怀疑其晚出,我曾指出: 由于每个人的语言习惯和身份不同,所以各种《论语》在被记录时自然对孔子与各弟子的称谓不尽一致,而在各种《论语》的混合、合并过程中,这种称谓的不一自然也会反映在同一种《论语》中。这正是造成今本《论语》对孔子及其弟子称谓混乱的原因[4]。 今本《论语》和帛书《易传》诸篇的一个显著不同是,前者其书内部的称谓即很不一,这是各种《论语》混合、合并的结果;后者各篇之间的称谓虽不一致,但各篇内部却比较一致,这说明帛书《易书》各篇尚未经混合、合并,正保持了《论语》的原始状态。所以,据帛书《易传》各篇称谓不同而判其为秦汉之际易学融合的作品,是缺乏根据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