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子》中摭词取义的现象还有很多。老北京有个孔德中学,“孔德”二字,取自《老子》:“孔德之容,惟道是从。”文人墨客写诗作文,更是常从《老子》中摭拾词句。赵朴初《八声甘州·咏梅》词,开头一句是:“对飘风骤雨乱群山,仰首看梅花。”“飘风骤雨”一词,出自《老子》的“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一语。张中行著文,爱用“损之又损”一语,此语出自《老子》的“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每当看到各类文章中出现《老子》的词语时,总仿佛感觉老子还活着,尼采夸赞不竭井泉的话也便会油然浮上心头。 《老子》的价值当然主要不在语言,而在其思想学说,在它那些永远不会过时的,总会有用武之地的,既抽象却又能落到实处的理念、方略。从历史上看,许多有眼力的思想家、政治家,都非常重视老子的学说,或探究、辨析其义理,或考察其对社会历史发生的作用,或吸取、践行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曾国藩深通《老子》之三昧,在晚清政界,虽有震主之功却并未被主子猜忌,史家究其因,谓其甚得益于熟知老子的“处下”、“不争”之道,善行韬晦隐身之术。曾国藩甚为推崇老子的“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的思想,写家书,几乎是一件小事一件小事地叮嘱家人,带湘军,为给属下做表率,更是亲自去看操,点名,站墙子。他在一封信里说:“军中阅历有年,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完全是老子的曾氏版。 毛泽东也喜读《老子》,出行有时也要带上它。他最看重《老子》的朴素辩证法思想,对《老子》提出的难易、有无、高下、刚柔、祸福、智愚、进退、静躁、巧拙等一系列对立统一的概念尤感兴趣,对《老子》强调的“以进为退”、“以静制动”、“以弱克刚”、“以弱胜强”的矛盾转化思想极为重视。他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这部名著中,在阐述实行必要的战略退却时,曾引述《老子》的“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的策略思想来加以说明。 《老子》有句名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是老子提出的一个重要的治国理念,实际是一种政治哲学。自古以来,学者看重之,高明的政治家就更是推重并实行之。《韩非子·解老》曾发挥其义说:“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我国曾政治运动不断,搞得民疲国弱,正应了韩非解老之说。粉碎四人帮后,我党决定不再搞政治运动,今天党中央又提出了“不折腾”的治国方略,我以为,从哲理层面上说,这与《老子》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之义是相通的。据说,美国前总统里根也很推崇老子的这一政治哲学,曾倾心践行之而获得实效。 老子学说也会被恶人采用而发生不良作用。王船山在论及唐武宗宦官之祸时,曾用《老子》学说解释之:“老氏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此女子小人滔天之恶,所挟以为藏身之固也。唐之宦官,其势十倍于汉、宋。……及观仇世良教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闲,日以奢靡娱其耳目,无暇更及他事。’然后知其所以驱中材之主,入于其阱而不得出者,惟以至柔之道縻繫之,因而驰骋之,蔑不胜矣。”王船山认为,唐代宦官之所以能成气候,为祸甚烈,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擅用老子的以柔克刚之术。 二、发思古之幽情,是为了现在 《老子》涵义极丰,意蕴玄远,读者可以从多种角度去读去解。如哲学家重其辩证思维,政治家重其理政治国方略,军事家重其韬略思想,伦理家重其做人之道,医药家重其养生原理,等等。 刘庭华之解老,没有采用单角度眼光,而是对《老子》做了综合性的、多角度的解读。他的解读,当然是以学术研究为根基的,但却又并非是纯学理的,而是始终贯穿着一种精神,一个旨趣,即读老解老是为了国家民族的昌盛而从《老子》中汲取智慧,汲取有益的思想资源,借用鲁迅的话,就是:发思古之幽情,是为了现在。刘庭华之解老,所重者,端在此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