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心与形体的"一"与"独" 竹简《五行》还论及心与耳目鼻口手足的关系。该篇第45-46简:"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役也。心曰唯,莫敢不唯;诺,莫敢不诺;进,莫敢不进;后,莫敢不后;深,莫敢不深;浅,莫敢不浅。和则同,同则善。"[18]这里区分了"心"与"心之役",肯定了人的主体性,肯定了心志的统摄作用,又强调了"心"与"耳目鼻口手足"的整合、协调。《五行》的身心观,一方面抬高"心"之"独",一方面又说明"心"的均平、专一,"心"与"耳目鼻口手足"等形躯、形体的整一、合一。该篇在引述了《诗经·曹风· 鳲鸠》"淑人君子,其仪一也"(仪,指义或宜)之后说:"能为一,然后能为君子,[君子]慎其独也。""君子慎其[独也]。君子之为善也,有与始,有与终也。君子之为德也,[有与始,无与]终也。金声,而玉振之,有德者也。金声,善也;玉音,圣也。善,人道也;德,天[道也]。"[19]引《诗经》以鳲鸠抚育幼雏说明用心均平专一,这里比喻"心"与"心之役"的关系。在为善(人道)的层面,心与形体(耳目鼻口手足)是始终合一的,这样才能把仁、义、礼、智"四行"实现出来。至于在为德(天道)的层面,心与形体(耳目鼻口手足)由合一又走向分离("慎其独"之"独"),走向超越神圣层面。 以后在帛书《五行》的"说"中,更发展了"独"与"一"的思想,引入了"一"与"多"、"体"与"舍体"的概念,解说者的发挥固然推进了原本的思想,也使原本的意思更加明朗化了:"能为一者,言能以多[为一]。以多为一也者,言能以夫[五]为一也。""慎其独也者,言舍夫五而慎其心之谓[独],[独]然后一。一也者,以夫五为一也。""独也者,舍体也。""君子之为善也,有与始,有与终,言与其体始,与其体终也。君子之为德也,有与始,无[与终。有与始者,言]与其体始。无与终者,言舍其体而独其心也。"[20]帛书《五行》是说,心为"一",五官四体为"多",正因为心能独,即超越于五官四肢,故能对五官四肢均平(不偏不倚)、专一,进而能统摄之。这个意思与《荀子·解蔽》的"虚壹而静"相类似。所谓"一",指内心精诫专一。所谓"独",指舍弃形体。帛书对"独"的解释,指心思、情感的内在性,所举例子为外在的丧服、丧礼之于内在的至哀,如《论语·子张》所说的"丧致乎哀而止"。内在性的体验到一定的程度,则消解了耳目鼻口手足的牵累,进于精神性的玄冥之境。也就是说,君子在人道(善)的层面,其心与形体是始终整合在一起的,因为道德行为必须通过形体实现出来;君子在天道(德)的层面,其心与形体则由合一走向区分,此心通过剥离形体而神圣化了。换言之,道德行为表现于外,心与形体始终是谐合的。道德理念形之于内,道德修养的境界由人道进至天道,则要舍弃形体。池田知久先生认为,帛书《五行》的意义说明了"心"对身体诸器官的支配性和"德"完成时对身体性、物质性的超越。"借着解开来自"体"的束缚,升华至一种世界精神或绝对理性为止,通过这些阶段,然后获得人的真正的主体性,可以说这是高扬主体性的哲学。"[21] 我的看法是,帛书《五行》的"德之行"是德气流行的理论,仍然是以"形于内"与"流于外"、"心"与"身"的合一为基础的。没有"心"之气与"耳目鼻口手足"等身形之气的合一,就没有道德实践,没有道德实践的人道之善,就不可能有"心"的精神化,超越升华为天道之德。德气流行的模式是:内收(形于内,心对身的"一")--外扩(流于外,心与身的"和")---再内收外扩(通过仁之思、智之思,心与身进一步"和",心与体始,与体终,具体实践仁德、义德、礼德)--再内收(通过圣之思等,达到终极性的安乐,心对身的"独"及"舍体")--…… 楚简《五行》之经尚没有如帛书《五行》之说,发展成完备的"仁、义、礼、智、圣"五种德气说,也没有明确的提出"舍体"方式,对于形体的精神化和精神的形体化没有充分论证,但都有了萌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