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敬文:耕作民俗园地的农夫 钟敬文(1903~2002),原名钟谭宗,广东汕尾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民俗学之父。 尽管身为大学者,但生活中的钟敬文,总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晚年的一次聚餐,他和同桌人开起自己的玩笑:“哎呀,你们吃吧,我这个‘无齿之徒’,对付不了这些菜了。”过了一阵,服务员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面,他又哈哈一笑:“这就对了,我这个人就是‘欺软怕硬’,你们可别学我。” 每年春天,北师大的校园里开满了玉兰花。有学生来家里拜访,谈着谈着,老先生也会童心大发:“走,我带你看玉兰去。”然后不由分说,揪着学生就走。 但在一些时候,钟敬文却有另一副迥然不同的严肃面孔。 有人记下了1984年《民间文学集成》北京定稿会上的场景。这是一部400卷、4.5亿字,有10多万人参与的浩大工程,大小会议开了数十次。几乎每次开会,作为主编的钟敬文都面色通红,激动地重复一句话:“抢救民间文化遗产,编纂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指民间故事、歌谣、谚语的集成工作),这就是文化战线上的万里长城!” 而另外一个场景也同样被人口耳相传:此时,钟夫人病重,已卧床不起,早晨钟先生离家时,夫人朝他摆摆手,示意叫他放心去开会。晚上回来,又辅导了一位等候多时的研究生。当他再奔向病床时,钟夫人已说不出话,不久便与世长辞。钟先生与夫人情深意重,整日落泪,他把1930年代与夫人的新婚合影挂到床头,赋上“梦魂归兮”的诗。可在追悼会后的第二天,他又出现在定稿会上。 早在1926年,他就在中山大学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民俗学研究组织——民俗学会。来往的客商,海边的渔民,店里的工人,田里的农民,都是他的访谈对象。他将访谈整理之后,投寄到北京大学的《歌谣周刊》,原本被讥讽为“破铜烂铁”的“野生文艺”,也第一次出现在这所中国第一学府的校刊上。 他将搜集到的疍民民谣整理而成的《疍歌》一书,曾轰动一时。一代音乐大师马思聪的作品里,就常回荡着《疍歌》中的旋律,今天我们耳熟能详的《战台风》、《军港之夜》等乐曲,也皆来源于此。 1949年后,他又创建了中国第一个民间文学教研室,开设了第一个民间文学方向的研究生班,并和郭沫若、老舍一同筹建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人们所公认的是,“现在研究民俗学的学者,基本都是钟老的学生,或者学生的学生。” 不过,“中国民俗学之父”对自己却有着这样的评价:“我是时代的小人物,生平没有丰功伟绩,没有赫赫声名,只是一个耕耘时间较长、涉猎园地较广的诚实的农夫而已。” 他撒下的是这样的种子——一直到95岁高龄,还兼着多份工作:带博士研究生、审稿、写书、参加各类学术会议,同时还在主持数个国家重点科研项目。97岁时,教学楼的电梯坏了,老先生还亲自爬上6楼,给博士生讲了3个多小时课。 每天清晨,钟敬文都要散步。大多数时候,路径是固定的,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改变行走路线——直奔博士生宿舍。民俗学专业的博士生们得知钟先生来了,便纷纷从床上滚下,穿着睡衣迎接先生上楼。此后,他的弟子大多很早起床,不敢懈怠。 让钟先生感到自豪的是,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这门学问,是“所有学问的根源”。他常和学生说的话是:“哪种文化能离开民间?这是我们的‘根’与‘本’。” 女儿钟宜也记得,刚开始禁放鞭炮时,父亲很明显地表示了抵触的情绪,那一阵,只要有人来采访,他就会揪着来人,絮絮叨叨重复五六遍:“中国的文化,就是靠这些传统来维系的啊!” 他拒绝使用电脑,而且总和儿女们抬杠,有时候他们的电脑坏了,老先生会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又出问题了吧!计算机还是没有笔可靠。” 记者 林天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