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有兴味地读了考古学和人类学者刘文锁先生所著“丝绸之路博览”丛书之一《骑马生活的历史图景》,作者写的是一部以马为主角的历史,我却不断地想到人;马的历史比人类历史长,人不断地给马订立制度的同时,人也用类似的制度掣肘或塑造了人自身。 马从何来?这个问题从处处以考古证据支撑来叙述的本书中,似乎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马是从野马来的吗?作者告诉我们,考古学在进化论上仍然缺少某个物证的链条,因此算是假设。新疆有普氏野马保护区,存在就是美,野马的无用之美,不是为了拉车或骑乘。 青铜时代,战马和马拉战车的出现,使得人与马的历史被改写。青铜时代末期的公元前一千年来临时,生活在阿尔泰和南西伯利亚地区的斯基泰人,从定居向游牧生活转变,并对南方农耕民族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影响。看来历史不是单向度的从游牧向农耕的“发展”进程。 骑士时代之前,欧亚大陆东方的亚洲马的体格高于欧洲的马,西方引种改良后,其马的高度渐渐超过东方了。说到马种的改良,这确实是人为改变的,马自己做不了什么。人控制了马的交配和育种,规定了马的子孙的繁衍方向,对马去势(骟马),实行计划生育,是人说了算。被阉割了的公马,性格就温驯起来,不再那么暴烈,但也降低了马力。一匹马从生下,在不同的岁口,牧人就有对其调教和驯养的计划。“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知道人的限制和悲哀,甚至是超越意识形态的人类处境。 把马控制住了,主人需要骑乘驱使它,就发明了马鞍、马车以及诸如此类。“好马配好鞍”“人靠衣裳马靠鞍”,其实都是人的功利和虚荣的说辞,马难道需要或真心欢迎马鞍和马车吗?从马头到马尻,披金戴银,这些也都是人的世界的浮华攀比罢了,有如今天的汽车文化一样。 马镫是马具演化史上的一个技术关键,其效应直接表现在战争中。学术界长期争议马镫的原创地问题,考古学新发现,使得人们相信世界上最早的马镫出现于中国的东北。 蹄铁在公元前一世纪的罗马已经普遍使用,而中国到了元代才使用,之前马穿皮革作的马鞋。马如果不驮载、不拉车、不被人在战争中高速驱驰,它在软软的草原上撒欢,难道需要钉上蹄铁吗?“马带嚼子驴钉掌”,都是为了人,而动物所得的无非是痛苦。 一度人与马两个离不开了,但最后是马对人的依附性更强,人离开马能活,马离开人活不成,连冬天的饲草都不知在哪儿吃,马已经很不自然了。甚至连普氏野马也只能待在保护区里了。 千里马真的感激伯乐吗?作为人,是的,但作为马,一定不领情。但,马的历史就是和人的历史纠缠不清。无论如何,游牧的世界落幕了。我们怀念马。朱又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