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峻的战争形势,李鸿章仍然寄希望于“严防渤海以固京畿之藩篱”(注:《李鸿章全集》,海南出版社1997年版,电稿卷78,第62页。)的方针。所谓“严防渤海”,其实办法无多,只能令北洋舰队游弋威海与旅顺之间。当时,北洋诸舰尚在旅顺上坞修理,不能整队出海。李鸿章电令在旅顺疗伤的丁汝昌:“不日直、奉必有大警。定、镇、靖、济、平、丙六船,必须漏夜修竣,早日出海游弋,使彼知我船尚能行驶,其运兵船或不敢放胆横行;不必与彼寻战,彼亦虑我蹑其后。……用兵虚虚实实,汝等当善体此意。”他还特意要求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先“择要修理,如炮台等,其木板舱房各件可缓”,只要能早日出海就行。相信“此二船暂往来威、旅间,日运兵船必不敢深入,关系北洋全局甚大”(注:《李鸿章全集》,海南出版社1997年版,电稿卷18,第2~4页。)。本来,他的“严防渤海”方针就不是以实力为基础,又无别的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不过是摆摆架子而已,而随着旅顺口的陷落,最后连空架子也摆不起来了。 日本在辽东得手后,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提出了进攻威海卫和攻略台湾的新方略。此后,大本营决定组建“山东作战军”,并传令联合舰队协同陆军攻占威海卫,消灭北洋舰队。日本联合舰队制定了周密的掩护陆军登陆和协同陆军作战的《联合舰队作战大方略》,其中包括《护送陆军登陆荣成湾计划》、《鱼雷艇队运动计划》和《诱出和击毁敌舰计划》。 北洋舰队退守威海后,可战之舰仅余定远、镇远、靖远、来远、济远五艘。其中,来远舰在黄海之战中受伤最重,到旅顺紧急时才修好一半,因怕被敌舰堵在口内,勉强驶回威海。镇远舰又在驶回威海入口时被礁石擦伤,连修一个多月始勉强补塞,已难出海作战。这样,即使想采取攻势也绝无可能了。鉴于这种情况,朝廷谕李鸿章悉心筹酌。于是,李鸿章致电丁汝昌,提出了“水陆相依”的作战方针,令其妥筹实施方案了。丁汝昌与洋员、水陆诸将合议后,复电称:“倭若渡兵上岸来犯威防,必有大队兵船、鱼雷艇牵制口外。……若远出接战,我力太单,彼船艇快而多,顾此失彼,即伤敌数船,倘彼以大队急驶,封阻威口,则我船在外进退无路,不免全失,威口亦危;若在口内株守,如两岸炮台有失,我船亦束手待毙,均未妥慎。窃谓水师力强,无难远近迎剿,今则战舰无多,惟有依辅炮台,以收夹击之效。……倘倭只令数船来威,我军船艇可出口迎击;如彼船大队全来,则我军船、艇均令起锚出港,分布东、西两口,在炮台炮线、水雷之界,与炮台全力抵御,相机雕剿,俾免敌舰闯进口内。……要之,(威海)地阔兵单,全恃后路游击有兵,以防抄袭,方能巩固。”(注:《李鸿章全集》,海南出版社1997年版,电稿卷19,第37~38页。)这个,“舰台依辅”方案,就是“水陆相依”方针的具体化。李鸿章认为“似尚周到”,并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根据当时敌我力量对比,北洋舰队被迫采取从近海防御退到守御海口的“舰台依辅”方案,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个方案必须有后路的保障,即丁汝昌所说“全恃后路游击有兵,以防抄袭,方能巩固”也。山东巡抚李秉衡亦有同见,认为“敌图威海,必先由后路登岸”(注:戚其章辑校:《李秉衡集》,齐鲁书社1993年版,第553页。),并提出:“合观形势,非另有大枝游击之师,不足以资策应。”(注:戚其章辑校:《李秉衡集》,齐鲁书社1993年版,第159页。)然而,此建议的战略意义并未为朝廷所重视,反而受到种种干扰,以致未能顺利实施。及至威海陆路失守,“水陆相依”已无可能,港内的北洋舰队余舰也就很难久撑,终于未能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通过中日海军战略的对比,可知中国在甲午战争中被打败,事非偶然。战争的胜负,不仅决定于作战双方的军事、政治、经济、自然诸条件,而且还决定于作战双方主观指挥的能力。在以弱敌强的情况下,后者尤为重要。战争爆发前,日本海军即制定了以夺取制海权为目标及海陆统筹兼顾的战略方针,对其获得战争的胜利起了重大的作用。相反,北洋海军却一开始即采取消极方针,自动把海上主动权让与敌人,以致在丰岛海战后错过了不少采取攻势的好机会;黄海海战后又完全放弃了黄海的制海权,只能坐视日军从花园口登陆以陷旅顺;其后被迫采取以威海基地为依托的海口防御方针,但在陆上后路全无保障的情况下,也只能走向覆灭。从19世纪60年代中期以后,中国开始创建海军,也达到一定的规模,但满足于浅尝辄止,缺乏真正搞上去的决心,并忽视了对近代海军战略理论的深入研究与掌握,以致与长达近30年的发展海军的历史机遇失之交臂,成为这场历史悲剧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一惨痛的历史教训应该永远记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