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怒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清廷招我重我,就之必礼我。苟与争锋,一旦失利,摇尾乞怜,那时必追悔莫及。竖子渺视,慎毋多谈。” (直接引用原文,以见郑芝龙之嘴脸) 这段对话,寓示了郑氏父子在政治上必然分道扬镳的结局,也体现出郑成功的战略眼光。郑成功熟读经史,因此必定比粗通文墨的父亲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分析得更透彻。郑芝龙只想保全自己的既得利益,他认为,战则胜算不大,反而会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不战而归顺,或许还有继续掌权福建的可能,而且自己还拥有一支清军所缺乏的强大水师。他相信清廷势必像明朝一样需要借重自己。这完全就是一种“识时务、求私利、驽马恋栈、有奶便是娘”的海盗思维。清廷正是利用他这种心理,用“高官厚禄以及维护其既得利益”为诱饵,哄他投降,然后控制他,使郑氏集团群龙无首,又不能不为郑芝龙的安全着想,从而全部服从清廷的调遣。 郑成功反对父亲投降,并不是忠心耿耿于复明大业,而是从保护郑氏集团利益这一角度出发的。与郑芝龙不同的是,郑成功在7岁之前接受的是日本教育,日本民族的传统因子中有杀身成仁、渺视投降、争强好胜等思维方式存在。日本武士认为,实力尚存就屈膝投降,是对武士道与人格的最大污辱。郑成功从小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中,必然秉承了这种思维方式。 文化知识的积累,也使郑成功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只要郑军利用闽中地利上的优势,倾尽全力层层抵御,在全国各大战场上正穷于应付的清军,自然也没有足够的兵力,闯过福建的道道险关。他甚至精确地判断出清廷诱骗郑芝龙的真实用心。在郑芝龙前往清营之际,他牵住了父亲的衣襟,跪哭着劝说:“夫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其威,脱渊则登时困杀。吾父当三思而行。”可见,他为挽救郑氏集团及其领袖郑芝龙,尽了最大的努力。可郑芝龙一意孤行,他下令弃守仙霞关,放清兵一路轻松入闽。后又不听劝阻,亲自赶赴清营投诚,结果被清军扣押,他的掌权福建的美梦终于化作了泡影,并由此而开始了长达15年的软禁生涯,直到1661年被斩首于北京。 郑芝龙自投罗网后,旗下的总兵十员,兵将十一万三千余人全部解甲降清。清兵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福建大部分地区。郑成功拒绝听从父命,带了一支数量不多的军队前往金门,走上了重建郑家军的道路。同年11月30日,清军背信弃义,攻入了郑芝龙的老家安平镇,大肆烧杀淫掠,郑成功的生母田川氏恰好居住在此,她躲避不及,惨遭清兵奸污,愤而自缢身亡。清兵退去后,郑成功才率军赶回安平。见此奇耻大辱,成功大怒,竟然做出了“剖开母亲的肚子,取出子宫清洗,洗毕重新放入腹中,然后厚葬其生母”的出格举动。从此,郑成功决意“招兵买马”,开始了长期的抗清生涯。 郑芝龙自寻死路,肇因于急功近利的海盗思维,加之文化层次太低,缺乏分析判断形势的能力,更要命的是他还一意孤行,不听良言,以致于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同时还将福建的大量要塞拱手送于清兵,此举大大增加了日后郑成功在闽地抗清的难度。郑成功只能在海上与清军周旋,登陆后常遭到拥有陆战优势的清军围攻,即是他父亲的“短视与苟且”造成的恶果。那么,深具文化修养的郑成功,能否挽回父亲一手导致的不利局面呢? 可惜的是,他虽有这方面的能力,却最终没有如愿。他颇有战略眼光,但“家庭影响”制约了他人格的发展——西方心理分析学家阿德勒认为,一个人在生命开初的若干年,会在心灵和肉体之间建立起最根本的关系,从而发展出一套独特而固定的行为模式、生活样式,并产生相对应的情绪和行为习惯,而这样的生活样式及情绪、习惯几乎会贯穿于其一生的所有表现中。 洵非虚言,正是这一原因,使郑成功一生都摆脱不了海盗思维、浪人性格。他的这两大致命缺陷,表现在日后——那就是只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抗清,对于全国范围内的其他抗清势力只作声援,不予配合,这种“隔岸观火”、“不以大局为重”的取向,阻碍了反清势力的战略联动,不能让清军腹背受敌,顾此失彼。各路清军能拧成一股绳,全力打击抗清势力,而各股抗清势力却貌合神离,终于被清军各个击破。郑成功在东南沿海难以立足,被迫东渡攻台,实为咎由自取。此外,从他以变态的手段对待母亲遗体的行为来看,也可以发现,他的血液中依然流淌着日本浪人的那种残忍暴戾、易走极端的冥顽因子,这也正是他无法避免“自食苦果、自掘坟墓、自毁长城、众叛亲离”的悲剧命运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1647年9月间,泉州战役结束后,郑成功加强了自身力量的积聚,广泛招募文武人才。在“反清复明”的口号中,大批爱国知识分子相继而来。起初,郑成功对他们礼敬有加,每遇重大事件都会征求他们的意见,逐渐形成了一个善于理政的文官幕僚班子。同时,他还凭借自己在隆武朝廷中的地位以及郑芝龙的旧关系网,招集兵将,增强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他的宣传攻势中,陆续又有反清将领、随郑芝龙降清复又懊悔的闽中将领、深怀故国之思的“降清明将”奔走而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