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里没有电视、没有DVD、没有Disney动画,只有一个小小的匣子,爷爷喜欢的咿咿呀呀的戏剧、父亲的新闻、我和弟弟最喜欢的评书,所有的娱乐都在这个小匣子里,也不用象现在那样一家人抢着遥控器,因为只能收到一个清晰可听的台,其它的台都有着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出,好象要将小小的收音机挤破。 最先开始听的第一部评书是刘兰芳的《岳飞传》,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开播。学校十一点四十五分放学,从学校回家的路要走二十五分钟。任我走多快的路也赶不上回家听评书的开头,如果路上稍微和同学打闹嘻笑,回到家就什么也听不上了。所以,每天一到快放学,早早就将书包整理好,可是学校里放学不是一下课就可以走的,每一个班级都要排队,校门口还有老师检查各班情况,给各班打分。于是班主任就分外地要站在队前多说几句,什么衣帽整齐,红领巾要带端正,步伐要整齐,唱得队歌要嘹亮。你的心急得都快跳出嗓了眼儿了,老师可不管这些,她还要争取月底的流动红旗呢。好不容易唱着嘹亮的歌声通过检阅,回家的路便开始一路小跑,背着的书包在身后一颠一颠地晃着,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回家里。常常是一进家门,书包也顾不得摘就扑到收音机前,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从半中间才开始听,可依然每天奔跑在放学的路上。每次随着刘兰芳那铿锵起伏的声调或喜或怒,或紧张或轻松,好象自己也置身在南宋时代,随着岳飞忧国忧民,小小年纪的我每次都听得荡气回肠,陶醉其中。 一向积极参加班级劳动的我自那以后最发愁轮到我们小组的值日,因为要等全班同学都走才能开始打扫卫生,速度再怎么快回到家中也必定是赶上“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照例是一天值日后,明知回家也赶不上听评书的我依然不甘心的快快往家跑,路过一家商店门口,忽然听到刘兰芳的声音,折回身去走到商店外面又听,没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时候的商店都是国营商店,售货员一个个牛气冲天,我可不敢进去听,怕被轰出来,于是就站在夏天火热的太阳下,不顾汗流满面,直到听完那一句“且听下回分解”,才意犹味尽的踏上回家的路。自那以后发现了这个听评书的好地方,每到值完日,便赶到商店门口,悄悄站在商店的外面等着听,所幸商店的售货员们也很爱听,一到那个点,准时就打开了收音机,每次听完,带着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一路唱着歌回家。母亲总要问我,值个日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大的教室你们七八个人这么长时间才能打扫完?我总是笑笑,冲旁边做鬼脸的弟弟瞪一眼,威胁不许他告密。 有一天,每天放学和我一路的芬兴奋地拉着我说找到一个听评书的好地方。我急不可耐地让她放学带我去,原来是在我们放学路上的物资局门房里,看门的大爷也是一个评书迷,有一次芬也是在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正播放着评书,所以蹲在外面听了一中午,后来芬经常去听,被大爷发现了,大爷允许她每次都进传达室坐在里面听。于是我也不再每天中午往家拼命跑,放学后和芬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物资局,每次大爷让我们看着门,他去食堂打饭,我和芬则幸福地享受着这不用奔跑不用晒太阳就能听到的精神食粮。我们都是些藏不住话的人,班上放学一路走的同学渐渐都知道我们有了听评书的好地方,于是传达室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幸好总是中午,机关的人都下班了,也没有什么人来管,大爷到是挺热情的,每一个小孩子来了他都是乐呵呵地,从此他小小的家里总是挤着七八个小孩围着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一个个聚精会神,比上课还认真。 评书听的时间长了,我们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我说那我们就成立一个红领巾小分队吧,每天来帮大爷打扫卫生,大家一致赞同。每天下午放学后,七八个小孩洒水地洒水,扫地的扫地,把物资局大院打扫地干干净净。在一次学校的少先队大会上,我们几个意外地听到大队辅导员拿着一张大红喜报念我们的名字,困惑之中已被班主任笑着把我们带上了主席台。原来,大爷把我们的事告诉了物资局的领导,物资局给学校写来了感谢信,还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套学习用品,其中一个包着海绵的塑料文具盒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奢侈品。对一个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说,一下子得到了那么多的学习用品,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物资局的领导不仅不反对我们去听评书,还对我们的义务劳动大奖表扬。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永远难忘的温暖与感谢,感谢那些善良的人满足了一个孩子小小的愿望。 后来依然去听评书,依然每天放学后去打扫物资局的大院,评书从《岳飞传》到单田芳的《隋唐演义》,《杨家将》,直到升初中后,不再走那天上学的路,而电视已经取代评书,在我们的心中占据了更多的位子,我的评书时代渐渐远去,包括那个收获的童年,那些善良的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