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一户农家的日常生活,在郭文斌看来就是活在民间的传统。他更进一步相信,这种渗透在中国人生活习惯里的传统,其实是“民族的命根”。 用带着西北味儿的口音谈起他的长篇小说《农历》,这个宁夏男人表示:“作为人,完成孝道是第一功课,我把《农历》的写作视为一次行孝。” 历时12年创作完成的这部小说,以农历节气为序,集中用其中的15个节日来讲故事。而他选择用农历节日作为人们生活的节点的原因则是:“农历”是中华民族的根基,而“农历”中的节日,无疑是中华民族的脊椎,也是中华民族的生命力所在。 作为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得主,郭文斌想透过《农历》来探究民间传统的重要之处。“我认为,中国文化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经典传统,一部分是民间传统。经典传统固然重要,但民间传统更重要。因为经典只有像水一样化在民间,才能成为大地的营养,否则就只是一些句段。” 郭文斌觉得,经典传统是可以断裂的,但是民间传统不会断裂。焚书坑儒时代,经典传统断裂了,但是民间传统没有断裂;文革十年,经典传统断裂了,但是民间传统没有断裂。 因此,郭文斌笔下的“农历”是一个民族的命脉,“农历精神”则是一个人的血脉。他希望借用《农历》这本书,让传统的种子变成庄稼,并自然成长,“看完《农历》,读者就会知道,其中的十五个节日,每个都有一个主题,它是古人为我们开发的十五种生命必不可少的营养素”。 在《农历》中,郭文斌将佛教故事《目莲救母》整出戏搬进书里,他有他的考虑。“它太重要了。当初有许多朋友建议我把《中元》这节删掉,但我十分固执地留下了。书出来后,大家都说好。因为这个时代太需要“目连精神”了。”在郭文斌眼中,《目连救母》是一则寓言,它讲尽了我们老祖宗的心量。目连所救的,不单单是自己的母亲,更是大地母亲、人格母亲。郭文斌曾在一篇散文中把它称为中华民族的“救文化”。“救”的背后,是感恩,是敬畏,是大爱,是舍己为人,舍己为公。《目连救母》,作为一出戏,代代传唱,代代完善,却少有作者留下自己的名子,郭文斌认为这样的“作家”才让人崇敬。 郭文斌认为,和先祖相比,现代人的“营养”有点儿不平衡。“体质”很寒,动不动就“感冒”,就“生病”,究其原因,就是接不上“天气”和“地气”了,久而久之,“元气”大伤。 他并不反对外来文化,但他认为当下的问题是,中华文明本有的一些文化精华被淹没,主体营养在沉睡。看着发生在大地上的一桩桩病相,郭文斌作为一个作家,有了以文学的形式,尝试着培植“地气”,承接“天气”,恢复“元气”的心愿,《农历》也逐渐成形。 有评论家说,《农历》有些为乡土文明唱挽歌的意味。对此,郭文斌并不反对,他认为作者要尊重读者的所有解读。但在他心中,《农历》不是挽歌,因为“农历精神”不会死亡。 如此说来,我们还能不能回到“农历时代”?“我们可能无法回去,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找回‘农历精神’。”郭文斌说,“我奢望着能够写这么一本书:它既是天下父母推荐给孩子读的书,也是天下孩子推荐给父母读的书,它既能给大地增益安详,又能给读者带来吉祥,进入眼帘它是花朵,进入心灵它是根。我不敢说《农历》就是这样一本书,但是我按照这个目标努力了。” 郭文斌把《农历》的写作视为一次对天地,对岁月的深深敬礼。“农历”的本质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这个成语一向被人们讲得很玄,在郭文斌的理解中,其实就是回到母亲的怀抱。 他用一个故事来表达自己的对天人合一的理解:当年曾参在外打柴,心突然疼了一下,心想是母亲出事了,忙跑回家,不想娘没事,是朋友来了。原来母亲为了不让朋友久等,就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头,曾参就感觉到了。郭文斌说:“这个故事,人们常常用来讲孝,但在我看来,就是讲天人合一。天人合一本质上是儿子的频道和母亲的同步。” 春节期间,天南海北的人都要不顾一切的回家过年,郭文斌认为,事实上这就是一个人潜意识中的“返乡”情结,“归属”情结。有母亲在的地方就是故乡,有年在的地方就是老家。这个母亲,既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也是“大年”,也是“农历”。(张黎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