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界以往对理学的研究,在哲学化的同时过于僵化了 作者:陈畅 来源:作者授权儒家网发表 时间:西历2017年6月29日 【儒家网编者按:西历2017年5月23日,上海研究院“延长思考”人文社科思想交流平台召开“儒家哲学的多维形态”研讨会。来自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同济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上海财经大学、东华大学、上海大学等高校的多位学者参与讨论,研讨会由上海研究院合作处处长朱承教授主持,澎湃新闻发表了会议记录。这是陈畅副教授在研讨会上的发言,现授权儒家网发表。】 我报告一下最近在思考的问题,权当发言吧。 这个问题是关于理学工夫论如何做哲学化研究的思考。我这个学期给研究生上课讲《中庸》,讲第一章的“戒慎恐惧”、“慎独”与“未发”、“已发”问题就花了很长的时间,这里面涉及的问题非常复杂,在一定程度上跟刚才曾亦老师讲的儒学研究要重视经学注疏相关。 当然这个注疏不一定是严格意义上的经学式的文本注疏,而是比较宽泛地讲的注疏。因为理学家的主要工作是重新解释“四书”,他们核心的思想都是针对“四书”来谈论的。 比如说王阳明的学生王龙溪晚年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讨论他老师的思想跟朱子思想的差异,他的观点跟我们现在学术界的看法不一样。 我们现在是把朱子学、阳明学的区分放在性即理与心即理的本体论差异上面,但是王龙溪说阳明思想跟朱子思想最大的差异是在工夫论上。 比如王龙溪说朱子的思想严格区分“戒慎恐惧”跟“慎独”是两个工夫,同时把“未发”、“已发”区分为两个工夫;而王阳明则是把朱子区分为二的功夫统统合而为一,这个是朱、王之间最大的差异。 这也不仅仅是王龙溪一个人的观点,而是整个阳明学派共同的看法。其中有一些值得进一步分疏的地方。比如说王龙溪的判定,其实是契合朱子本人的思想的。 朱子之所以把“戒慎恐惧”跟“慎独”分为两个工夫,把“未发”跟“已发”也分为两个工夫,是专门针对之前的北宋理学的一些思想弊端提出来的。在《中庸或问》里边,朱子明确指出这个区分是他跟之前的理学家的重要差异。 这种现象引导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学术界以往对理学的研究,在哲学化的同时过于僵化了,过于重视哲学本体论立场,立场先行把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都忽略了。 如果我们把西式的哲学立场先放一边,重新回到理学对经典的注疏上面,一条一条去核对的话,可以发现有很多非常值得我们重新讨论和思考的问题。 我们可以借助朱子的思考来探讨这个议题,比如朱子为什么要把“戒慎恐惧”跟“慎独”区分为两个工夫呢? 朱子在《中庸或问》里说,重点是要让理学的学问回到日常化的方向上来。这很显然是专门针对他的老师李侗、道南学派的静坐观中工夫的神秘化、直觉化倾向来谈的。在朱子看来,这样一种学风,会把儒学引向歧路。所以朱子把“戒慎恐惧”跟“慎独”分开来的思考,就是要重新把儒学理性化和日常化。 第二,朱子在注释《中庸》时提到的“慎独”工夫,或者“未发”跟“已发”的区分,跟北宋理学以“知觉”来界定仁的思潮有关系。朱子认为以觉论仁思潮会导致一个弊端,把人欲误认为是天理,他的“慎独”就有专门对治这种弊端的功能。 从这两点来看,朱子对于心性问题的思考是非常严密的,并且这种严密思考跟阳明后学的思想发展有一个一一对应的隐秘关系。 在阳明去世之后100多年的时间里,以王龙溪为代表的阳明后学的工夫实践,其实是对朱子指出的以觉论仁弊端的印证和落实,王龙溪的工夫论是可以坐实朱子的这个批评的。 通过对于朱子和阳明学派工夫论的考察可以发现,理学家非常关注思想的日常化、生活化以及理性化的问题,它们之间构成一个内在的张力或动力,一直在推动理学思想的发展。这是宋明600年工夫论讨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成果。 而这些在以往的哲学化的研究当中,多多少少是被忽略的。比如牟宗三对阳明后学的研究,是不太关注这些东西的。 牟宗三的研究是一个判教式的研究,严格按照他心目当中的王阳明哲学范式来判定阳明后学的种种思考究竟符不符合阳明,在哪种程度上违背了阳明。 这样一种哲学化的研究方式,我觉得在现阶段应该做出某种程度的改进。改进的方式是跟经学研究类似,应该重新回到理学家的注疏上面来,对之前的研究做一个多维度的补充。 相关链接 【集论】一儒多表:儒学经学化,还是儒学哲学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