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今年9月15日,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标志性刊物《新青年》创刊九十周年纪念日,本版特刊此文,聊表对先哲的敬意与对当下的反省。 《新青年》对我们何以成为古董? 今年是《新青年》创刊九十周年。要不是朋友的提醒,它压根就没有在我脑子里闪现过。它与生活无关。它已经成为一个僵硬的历史知识,构不成一个记忆。九十年之后再谈它,恍若隔世。它是历史的古董,供后人赏玩。以文字来传承是知识分子喜欢的方式,我只能把它放在当下的境遇,重新打磨,以图焕发、找回失去的价值。这样的意义探讨,算作分内之事。 《新青年》刊发的文章大多尘封在档案馆,仅供研究者聊备翻阅。我们对它的认识大多通过历史课本,死记硬背下来也是仅备考试所用。大众对它的了解,寥寥无几。对某些过往事物的纪念,几乎成为一个仪式,而仪式多了,便失去了严肃。 如果要使它成为记忆,以便延续下去,还会碰到在当下是否合适的问题。每个时代的主题都是不一样的,有着各自特有的内容和涵义。早日皇宫御用的器皿,今天只能当作古玩,触摸到的只能是过去遗散的一点气息,被感觉灵敏者所捕捉。《新青年》月刊在当时,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标志性刊物,1915年9月15日创刊于上海,第一卷名《青年杂志》,第二卷改为本名,1917年初迁北京出版,由陈独秀主编,曾参加过编辑和主要的撰稿者有钱玄同、李大钊、高一、沈尹默、鲁迅等。早期提倡民主和科学,反对封建专制和鬼神邪说;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可以想象,当时这个刊物是多么的惊心动魄,恰遇中国世纪未有的变局,在那场救国救民的大潮中,多少人激情澎湃,知识分子走在了前面。刊物成为他们的思想阵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毛泽东当时在北平也深受其影响,并在北大图书馆潜居两年,奠定了他日后韬略的基础。《新青年》这个刊物,影响和培养了一批有志青年。这是如今的刊物难以企及的。当时的旗帜是如此的鲜明和热血,革命是时代的主要发动力,它的意义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完全探讨清楚。历史,有时候与我们的现实交织在一起,阴魂不散,深究下去,无所适从。而对它当下意义的解读,显得矛盾而又复杂。多少年来,可怜的人类就为了一个概念、一个名词,裹进了历史,付出了生命。人们在这些名词面前,命运受到了捉弄。生活,要被文字所规划,要打上它的烙印,奴隶抑或主人。想一想,只有荒唐可言。 《新青年》作为中国思想之经典 不能扯得太远,因为我们要纪念《新青年》的创刊。《新青年》自苏俄十月革命发生后曾积极介绍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后来迁回上海,并自1920年9月八卷开始,成为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机关报,后改为季刊,成为党中央的理论机关刊物,迁往广州出版,1925年7月停刊,其间曾休刊。这段对《新青年》历史的叙述表明,它的命运一波三折,像个有生命的机体,充满了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它的命运同它的主编陈独秀一样,经历着跌宕起伏。《新青年》杂志从一个思想、文学性的刊物到党派的机关刊物,从远离政治到服务于政治,这个历程所代表的意义是这本杂志本身所不能彰显的。它是历史迷障的一个进口。在那头,恐怕需要更多的魄力和智慧,来读懂我们为什么必须穿越这个进口。难道这只是一个智力游戏设下的机关吗?这带给我们疲惫。言说是一种本能。哑巴是一种残疾。能言说却只能止于无声,是一种社会的残疾。《新青年》是幸运的,它辉煌过,辉煌地死亡过。它的一生是战斗的,呼啸而过的,号角嘹亮的。从这一点来讲,它是如此的珍贵,被当下的我们所珍惜,所渴望。无论如何,它言说了,哪怕是政治。 《新青年》的编辑成员和撰稿人主要有以陈独秀为代表的激进民主主义者,以鲁迅为代表的思想型作家,有后来明显地站在右翼立场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者胡适,也有后来从激进民主主义者转变为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的李大钊,他揭开了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新页。《新青年》刊载的文章,可谓是中国思想的经典。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拉开了文学革命的序幕,《尝试集》是中国的第一本白话诗集,陈独秀提出“文学革命”的主张,鲁迅卓越的“随感录”杂文、论文和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陈独秀、易白沙、吴虞等批评孔子、打倒孔家店的文章,对解放思想、唤起对民族命运的关心和赢取新文化的彻底胜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今天读这些文章,依然振聋发聩,意犹未尽,感觉到字里行间的热血真情、睿智哲思。后人难以达到如此的境界。难道这仅仅是因为没有了那样的生存土壤么? 真正表达自我,以血抒写尊严 即使不去讨论文章的对错深浅,也依然能感到他们写文章时的那种真性情,那是用生命来抒写的。他们在真正地表达自我。这绝对不是厚古薄今的心态,也不是对过往历史的幻象。之所以对此感慨惆怅,是因为在我的生命历程当中,一直没有做到真正的自我,不能真实地生存。在我们失去宏大主题的归宿后,在我们失去严肃的一瞬间,思想的放逐使我们自以为获得了自由。那是肉身的自由。当思想被肉身驱使,肉身同样沉重。《新青年》的那个年代,用血抒写着人的尊严。我们对它的向往,归因于我们这个年代尊严的缺失。但这个尊严,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我们讨厌它给我们带来的沉重,我尊重这样的选择。那就忘记它吧。但血还是会流的。因为《新青年》是一本没有完成的杂志,记忆需要延续。(作者:周原,女,文学博士,现居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