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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灿兴】义庄与社会治理——基于清代无锡华氏的考察

http://www.newdu.com 2022-11-11 儒家网 newdu 参加讨论

    
袁灿兴

    作者简介:袁灿兴,男,1979年生,江苏靖江人,历史学博士。现任职无锡城市学院副教授。出版有《中国乡贤》《军机处二百年》《晚清裱糊史》《无锡华氏义庄:中国传统慈善事业的个案研究》《枪口下的北洋》《国际人道法在华传播与实践研究》《明人的率性生活》等。
    

    义庄与社会治理——基于清代无锡华氏的考察
    作者:袁灿兴 (无锡城市职业技术学院旅游学院讲师)
    来源:《原道》第31辑,陈明 朱汉民 主编,新星出版社2016年出版
    时间:孔子二五六七年岁次丙申十一月廿三日丁丑
              耶稣2016年12月21日
     
    内容提要:一般认为,义庄在中国传统社会中起着重要作用,弥补了官方在社会治理领域的诸多不足。本文以清代无锡华氏义庄为例,对义庄在教育、祭祀、义冢、社会救助等领域的具体作用加以探讨。义庄是一个家族兴盛的象征,也被视为积德之举,余庆子孙,备受江南望族重视。义庄对传统社会的贡献在于,它使国家政权认识到了社会的基础性作用,并通过民众自治实践建立起一系列的组织、制度,实现乡村自治。义庄等机构,则是实施这套制度的重要内容之一,而这套制度是套嵌在整个社会与国家的互动之中。社会与国家政权并非对立。可以看到,义庄的主要作用是沟通官与民,是国家与社会互动的重要桥梁,是缓解官民冲突、整合乡村人力与资源,为乡村提供公共品所不可或缺的角色。把义庄放在国家与社会的互动框架之中,才能去理解理解义庄的意义。
     
    关键词:无锡华氏;义庄;义田;社会治理;
    关于义庄,最简要的定义就是:“今世俗置产,以给族人,曰义庄。”[i]义庄必须要有义田,通过出租获得收入,维持义庄开销;同时,义庄也要有一定的房屋,作为开展祭祀、教育、储存等活动的空间。义庄在北宋由范仲淹始创,此后连绵千余年,成为各大宗族声望的标志。通过族产共有的形式,义庄在某种程度上平衡了贫富差距,维持秩序。义庄承载了系列社会功能,它予族内弱势群体以赡养,为子弟提供教育,设置义冢使穷人得以体面下葬,参与各类社会公共工程等。一般认为,义庄在中国传统社会中起着重要作用,弥补了官方在社会治理领域的诸多不足。本文以清代无锡华氏义庄为例,对义庄在教育、祭祀、义冢、社会救助等领域的具体作用加以探讨。
     
    一、清代华氏义庄述略
    经历了清初的战乱与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明代华氏所办义庄全部被毁。至乾隆年间,当太平日久之后,华进思捐田创办义庄。
    华进思,号葵圃。对于华进思的生平,留下的记载不多,只是说他“累积致富”。[ii]华氏为无锡地方上的大族,族人众多,其中不乏穷困者。华进思的父亲华端揆热衷地方事务,“一生蓄志,仿范文正义田千亩故事不克。”[iii]考虑到老父心愿未曾达成,华进思以数十年之精力,付出较多财力后,购置了常稔田一千亩,作为建庄义田。除了捐义田外,创办义庄外,华进思还从事于一系列地方公益活动。每逢冬月,华进思预置棉衣,凡乡里贫寒而无衣御寒者,不分男女,都可前来领取棉衣。华进思散发棉衣,前后历经多年,“岁以二十金为率”。为了施舍棉衣能常年持续下去,华进思特意捐出田地五十亩,附入义庄,以收入作为施舍棉衣的经费。华进思所创义庄,后世被称为“老义庄”,一直延续至近代。
    华进思所创老义庄拥田虽多,但华氏族人众多,其中沦为社会底层较多。单靠华老义庄一庄之力,却无力赡养所有需要帮助的族人,更难以施行教化。清道光、同治年间,江南地方上出现了创办义庄的浪潮。
    在这波浪潮中,以华存宽兄弟所办华新义庄规模最大。华新义庄的创办,源于华清莲。华清莲,字芬远。华清莲秉性尚义,笃念宗亲,一直想创办义庄,而力有所不逮。道光二十年(1840),华清莲临终之前立下遗嘱,命四个儿子,若日后有余力,定要创办新义庄,帮助族中贫困之人,稍解老义庄之困。华清莲长子华存恭,字廉终,号春亭,毕生辛苦,以勤俭起家。华清莲次子华存宽,字豫安,号耕乐,平生乐善好施,在创办义庄的历程中,华存宽出力尤巨。[iv]华清莲去世后,华存恭、华存宽兄弟等人一直未敢忘记乃父遗愿,筹划创设义庄。可义庄的创设,义田的购置,族中关系的处理,却是千丝万缕,需要多年的准备。
    至咸丰十年(1860)正月,华存恭、华存宽、华存吉等七十二名华氏族人,汇集一堂,商量创设新义庄。此年年初,江南地方上情势复杂,清军在江南战争上处于劣势,节节败退。受战事影响,地方上民众生活困苦,诸多族人嗷嗷待哺。而经过多年准备,华存恭兄弟已购置得一定田亩,每岁可收田租375石。手中有了田亩之后,创设义庄,方有底气,华存恭兄弟遂在正月邀请众亲友会议,“将所置田亩,自愿尽数先立公账,每年租息,除办赋外,续田亩祠堂公务。”[v]
    依照惯例,凡义庄有田五百亩,称“半庄”,有田千亩,方称“全庄”。此时华存恭兄弟筹集的田亩尚不足五百亩,故而议定,待筹到五百亩田地时,全数捐给宗族,以赡养族人。此时田亩虽未捐出,但已议定,此后华存恭兄弟及后人一切私人开销,均不从这批田亩中走。
    在咸丰十年正月华氏族人的会商中,就义庄未来的发展做了长远规划。华氏族人众多,虽有华进思所办华老义庄予以援助,仍有很多族人没有得到补贴。登记等待义庄补助者,此时就有135人。华存恭兄弟所捐义田,可得田租不过375石,要救济这些族人,尚有不足。故而议定待筹到五百亩义田后,再建造庄屋,然后根据实际情况,给予族人补贴。到了同治九年(1870),华氏各房联合捐出制钱五千串,此时筹集的田亩已盈千亩,足称“全庄”。“捐置义田一千二十三亩六分五厘二毫八丝,岁收额租一千一百五十八石一斗三升五合。”[vi]义田一千二百余亩,在苏南诸义庄中实力也称雄厚。
    能发展到义田千亩的规模,与华存宽兄弟经济状况的改善相关。在太平天国战事结束之后,各地出现了兴办洋务的热潮,出现了诸多机会。华存宽把握时代的脉络,投身于商业之中,很快发达起来。华存宽将经商所获余利,在无锡城内购置得堆栈一所,捐入义庄。同时议定,以每年租佃收入,继续购置田亩,以扩大义庄规模。华存恭、华存宽捐出的堆栈,有七十余楹,坐落县城内,“计有基地粮四亩七分四厘五毫,岁收租钱四百八十千文。”[vii]华华存恭、存宽兄弟四人,继承乃父遗愿,历经多年积累,在战乱之中着力,建成了规模较大的华新义庄,将华氏义庄事业推上了新的高峰。
    华氏义庄,历经明清二代,绵延不绝,拥有义田众多,赡养族人,效力地方。至清末,华鸿模出力扩建义庄,使华新义庄实力更为雄厚。华鸿模是华存宽之子,字范三,晚年号子随。华鸿模于道光二十年(1840年)出生,“幼而岐嶷有至性”。[viii]华鸿模少年时候敏而好学,得了廪生的资格。同治十二年(1873),华鸿模由廪生考中举人。[ix]但此后连续三次参加礼部试(会试),都名落孙山,华鸿模遂断了再参加科举的念头。此后他放下文人的身段,从事于工商业。华鸿模在荡口从事酿造及典当等行业,因其信用佳,财力雄厚,生意红火。
    在雄厚财力支持下,华鸿模从事于修葺宗谱,创办祖祠,添建庄屋,增广堆栈,修葺历代祖茔,扩墓基,置祭田等活动。华鸿模又陆续购置田亩,捐入义庄,为未被义庄登记入册,却又迫切需要帮助的亲友提供帮助,此田亩称“固本田”。至光绪二十七年(1901),固本田已得到很大发展,“迄今共得田租四百石”。[x]华新义庄得到商业支持,拥有更强的实力,相应地对义田田租收入的需要降低,也使义田租农负担相应减轻。
    华鸿模的儿子华彦钰英年早逝,孙子华绎之六岁时由他抚养长大。华鸿模去世之后,年仅十八岁的华绎之接过了家族重担。钱穆先生在《华绎之传》中记道:“凡其祖所谓善举,如义庄,如学校,如修道路,建桥梁,浚水利,掩胔骼,恤孤寡,赈灾荒,施医药,君一一遵承,推行勿懈。”[xi]
    义庄是一个家族兴盛的象征,也被视为积德之举,余庆子孙,备受江南望族重视。明代中期后,华氏家族持续四百年兴办义庄。由华氏的带动,无锡地方上出现了一大批义庄。据光绪七年(1881)《无锡金匮县志》载,无锡金匮有35姓,48处义庄,占地38828亩,堪为江南之首。义庄兴盛于苏南,据冯桂芬称,义庄“自明以来,代有仿行之者,而江以南尤盛。”[xii]在江南地方义庄之中,华氏族人所创义庄,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或者是持续时间,均居前列,被后世赞誉为“江南第一义庄”。在清代,华氏族人所创设的义庄,承担了诸多社会功能,对稳定社会秩序,帮助鳏寡孤独,缓和社会矛盾,促进文教事业,起着重要作用。
     
    二、祠堂祭祀
    在现实生活之中,通过祠堂及祭祀活动,可以凝聚族人,推行教化。祖先的事迹,通过一代代的文字整理,口耳相传之中,将先祖的功德贤善深入人心,进而规范自己的现世生活。以孝悌传家的华氏,对于祠堂及祭祀自然格外重视。
    清开国以后,至咸丰年间,华氏得到快速发展,族人众多。但宗族祠堂狭小,几不能容纳神主,不得不在族人居住的宅院中设置家庙,祭祀先祖。华鸿模之父华存宽,生前曾购置族人房屋一所,用作祭祀祠堂。华存宽新购置的宅院,“由甬道至大门,归祠内。其左右房屋,割与余从弟鸿渚为酿酒所。”同治二年(1863)十月,华氏先祖神主迁入祠堂之中。新祠与往昔相比,已形成一定规模,只是祠堂与酿酒厂共处,“酒气熏蒸,佣工嘈杂”。[xiii]华存宽对此很是不满,一直筹划再建宗祠。又过了数年,待华新义庄落成之后,在义庄之东营建祠堂两进。
    光绪八年(1882),祠堂迁入新址。新祠“屋完整而静谧”,方便族人前来祭祀。华存宽考虑到自己这一支的先祖华兴康,[xiv]在祠堂中未能突出,“位置一如其旧”,故而想“建专祠以昭独尊之义”。此外,每逢春秋祭祀时,华兴定一支后裔人丁繁盛,济济一堂,更应兴建宽敞明亮的专祠加以祭祀。只是寻觅良久,一直未能觅得合适地块。此年华存宽去世,故去之前,遗命谆切,让儿子华鸿模创三省公(华兴康)专祠。此后十余年间,华鸿模多病,也未能用心于此。一直拖到光绪二十年春,终于在华新义庄西向购得合适地块,是年秋动工兴建。专祠地势向阳,所用材料精良,不负乃父遗愿。
    两年之后,光绪二十二年(1896),祠堂初具规模,但此年华鸿模母亲去世,无暇于祠堂事务。光绪二十四年(1898),地方上爆发灾情,华鸿模又忙于赈灾,祠堂事务再被耽搁。忙完灾荒之后,华鸿模身体不适,得了眩晕病。到了秋天,儿子华彦钰染病去世,华鸿模伤心良久,“病骨支离,心绪恶劣,百事俱废。”[xv]光绪二十五年(1899),华鸿模感叹老少俱失,自己也已年迈,若是不能早日将祠堂办好,有何颜面见先人于地下?[xvi]此年春季,华鸿模联系工匠,定制神龛,制造联额殿堂,门庑刷以黝垩丹漆。一直忙到秋天,宗祠装修一新,此时华鸿模病情稍解,计划在此年十月十一日,将先祖神位移入新祠。预订日期到来之前,连日阴雨,到了十月十一日,突然云开日漏,天空晴朗,道路干燥。
    为了祠堂,华氏几代人付出努力,先后三次迁徙,最终将“三省公祠”造成。当日,仪仗辉煌,衣冠跄跻,族中三百余人齐集于祠堂之中,为一时之盛。面对此景,华鸿模感叹道:“呜呼,我先人之欲成此祠也,几费审度,几费经营。三迁乃定,从此先灵可永安,而先人之素志当可慰也。”[xvii]
    宗祠为屋二十余楹,前后三重。祠堂除了祭祀之外,还增添了教育功能。华氏各房子弟及异姓子弟,在祠堂第三重中讲学,以品学兼优之士数人为主讲、辅讲,每月分期讲解。课堂上允许生徒质疑,以功课之优劣,以定赏罚之等差差,学堂开办一二年后,已有成效。[xviii]经过持续不断的努力,华氏后人最终修成三省公专祠。专祠的建成,既缅怀着先祖的功绩,也激励着华氏后人承袭祖先之志,为地方、为宗族做出更大贡献。至光绪三十一年(1906)华鸿模创办果育学堂时,又以祠堂一部分作为校舍,培养了一批人才。
    “祠堂者,敬宗者也;义田者,收族者也。”[xix]义庄与宗祠,彼此配合,维系着宗族,凝聚着族人。义庄为现世的族人,提供物质上的帮助,是为收族;宗祠通过缅怀先祖,起着慎终追远,凝聚人心的作用,是为敬宗。敬宗收族,祠堂义庄,共同凝聚着宗族。
     
    三、救助事业
    义庄创设之后,将义田收入用于祭祀祖先、赈济族人、设置义冢、助纳役银、创办义塾等。义庄的这些功能,涵盖了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从物质上赈济了族人,从精神上起到了教化作用,对于凝聚宗族向心力,促进宗族向善,具有积极意义。义庄这些功能的展开,都依赖于义田田租的收入。设若佃农抗租,则义庄资金受到限制,很难开展活动。那么,义庄是如何化解与佃农的矛盾呢?
    义庄为了保证其运作,就要收租,而佃户若是租赋沉重,自然会抗租。拥有大量义田的华氏义庄,素来待佃农宽厚,与佃农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华老义庄规定每亩田收租米一石,实收时稍加折扣,一般每亩田租,按租额的七折收取,华新义庄则按六折半收租。对年底还清租子的佃户,义庄发给每户喜米五升,作为奖励。1950年,在土地改革的调查中显示,“华氏义庄的租赋较轻,农民对义庄的评价较好,还租率也高。”[xx]华新义庄又另外设置“恤佃田”,总计一百二十亩。如果租米都能全部按时收取,至来年五月份插秧时,“给赏各佃每亩黄米一斗,稍资饭食,以劝农工。”[xxi]华老义庄也设有专门田亩,予佃农以补贴。
    在历史上,租佃之间屡屡发生冲突,产生诸多冲突。就义庄而言,因其“义”字当先,收租时相对比较宽容,租佃关系不是太过紧张。是故华氏义庄在整个荡口地方上,虽然占有大量田亩,却能得到佃户的认可,未造成严重的社会分裂与冲突。义庄与佃农之间建立起较好的合作关系,即使发生拖欠地租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义庄也不会提交官府处理。在不可避免的土地兼并浪潮中,义庄的存在,起着缓冲作用,调节了地方关系,维持了社会秩序。
    乾隆年间,华老义庄创办时,每年赡族义田、恤佃、施衣、埋柩等义田田租收入,计有一千余石。义庄田租的收入之中,一部分被拿出来用于完纳国赋。华老义庄重视官方漕粮,每年十月收完租米后,立刻缴纳漕粮,其余收入米仓,用作日后开支。缴纳漕粮之后的租米,发给族中四窮(鳏、寡、独、孤),余存用作义庄各项费用开销。每月月米的发放,以宗族血缘关系为准。凡需要领取月米的华氏族人,需到义庄报名,同时请品行端正之人担保。之后再详细列出三代之内的分支辈份及名字年岁,并由董事查访确认,再登记入册。领取月米者,依照入册名次前后进行,不能因为私情拨前。月米凭票支取,每月初五前给发,一旦过了初五,则不准领取,待下月一起发给。倘若连续多月不来领取,属于违背规则,哪怕多月累积,也只发一季的月米。如果路远,且年迈残疾,行动不便,特准分四季领取,在每季之末支领。
    华氏繁衍极盛,对前来登记的族人,很多难以辨别,只好靠担保人所写的担保书为证。义庄所帮助对象,又以本地族人为主。如果有族人迁居外地,因为路途较远,难以查核,再则给予月米操作麻烦,故而概不入册。若是得到补贴的族人迁居外地,义庄规定“应查缴米票,注册停给,以杜流散之弊。”
    华老义庄具体收入分配情况,1950年土地改革时,曾对华老义庄作了详细调查。华老义庄田租收入,主要使用于下列方面:
    1.大部分用于本族十六房。补助本族内鳏、寡、孤、独者计30人,每人每年三石六斗米,共108石。补助近房计8人,每人每年二石四斗,补助较近房一石八斗12人,远房一石二斗的400人。连前总计628.8石米。
    2.对本房子孙的栽培。求学时代男孩供给学费,停学求业则供给铺盖钱,结婚时酌情补贴结婚钱。
    3.地方公益事业。有关本族公用的桥梁、道路,有时加以修理,对地方性的桥路常津贴一部分。
    4.慈善事业。在清代时曾施棺施衣,如每年冬季施棉衣一百件,并有一定田亩的义冢,给无地者殡葬,但仍须出一部分费用。[xxii]
    华新义创办之后庄规定,所有四穷及废疾,五服之内每月给米二斗。五服之外的近亲,每月给米一斗五升,定以二百人。通族四窮及废疾,凡在老义庄领取每月一斗米者,可再到华新义庄领取五升,以为补助,其额定以五百名为率。去世之后缴纳米票者,五服之内给殡葬费三两,额外再给三两作为补贴。
    义庄所发月米及菜金补贴,一般足够族人开支,如子女众多,所得补贴也多。即使失业、守寡、残疾不能工作者,一般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甚至还能稍有积余。逢年过节,华氏义庄额外也有补贴。族人的婚丧嫁娶之类,义庄均予以补贴。甚至族中的大龄男青年,如是世代单传,因贫困未能娶妻者,义庄予银三两,鼓励其早日娶妻生子。
    义庄赡族功能之中,融进了诸多伦理道德内容,以推广教化。如族中不孝不悌,赌博健讼,酗酒无赖之徒,均不得享受补贴。还有四种人,最为义庄所不能容忍:“一曰僧道非吾族,二曰屠户必失仁心,三曰败类荡废祖业,四曰匪行有辱宗坊。”[xxiii]此四种人,哪怕流离失所,贫困不堪,也不得给予救助。族人之中,因为懒惰而四处流荡行乞者也不能入册。盖因此等自甘堕落,四处行乞者,“玷辱宗族,例不应给”。不过如果能痛改前非,义庄尚可加以通融。
    华氏各义庄也从事于社会慈善事业。老义庄、新义庄都规定,义庄资金的百分之五十至七十,用于族内救济款项,百分之三十至五十用作社会救济款。遇到荒年时,义庄拨给租户一些种子费用,青黄不接时借给春耕费用,遇蝗虫灾害发给救济款。对于族外的贫困人群,生病时施舍药品,年关时发给冬季寒衣和年夜饭米。每年冬月,华老义庄、华新义庄都施发棉衣一百件。对本地之人,因为路远不能领到棉衣者,则发给白布,聊作安慰。至于各类修桥补路,施舍棺木,帮助殡葬等慈善救济工作,更是长年施行。
    灾荒之年,若有逃荒人群过境,在指定的地方,由华氏义庄出资供给三餐住宿,帮助灾民过境。一旦发生水患,将使农业歉收,淹没房屋等生活设施,严重影响地方民众的生计。故而日常堤坝、桥梁的建设,切实关系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与安全。荡口华氏是系列水利工程的倡导发起者,也是经费的主要筹捐者、工程主事者。在无锡地方上,每当发生灾情发生之后,华氏义庄成为抗灾,赈济灾民的重要力量。
    义庄得到义田的财力支持,又由具有名望的族人掌控,维系着家族内乃至地方基层的秩序,实现对基层社会的管控。于传统社会而言,义庄功莫大焉。宗族的“自治”功能,由义庄而获得稳定经费支持与活动场所,其活动常态化,也能长期施行。就义庄的实际功效而言,其已成为地方政权的延伸与补充。由于义庄的存在及对社会事务的积极参与,弥补了官方在社会治理上的不足,整个乡村保持着秩序,应着对各类挑战威胁。此种秩序,既有利于官方的统治,又节约了统治成本,为官方所鼓励,并给予了社会一定的自治空间。
     
    四、义塾助学
    江南地方上的望族,形成“尚文”风气,在宗族内部,设有族塾,凡族内子弟均可就学。哪怕不能在科举上取得功名,也能知书达礼。宋仁宗皇佑元年(1049),范仲淹创办义庄后,置屋聘师,创办义学,教育宗族子弟,“为其宗族者,宅于斯,学于斯”。[xxiv]此后各地纷纷效法。义庄有义田田租经费的支持,有固定的场所,是宗族活动的中心,自然成为义塾的天然所在地。
    义庄承载了赡养族人,祠堂祭祀、义塾助学等重要功能,既追忆过去,更联系未来。以义庄为基础,设置义学,成为后世较为普遍的形式。清初,在战乱中一度被荒废的宗族教育,再次于无锡地方上发展起来。
    康熙十五年(1676),荡口华氏利用三公祠后楼创办了华氏学海书院。学海书院在咸丰年间,毁于战火,旧址墙中迄今仍存《学海书院课田》石碑一块。清乾隆年间,华进思创办老义庄之后,又捐出义田五十亩,以田租收入,于每月十二日组织华氏族中童生在义庄内进行会课。
    至同治年间,华存恭、华存宽兄弟创办华新义庄,初期以帮助族人为主要宗旨。至光绪初年,华存恭儿子华鸿模,在早先义庄基础之上,对义庄功能加以扩展,教育成为新义庄的主要功能。华鸿模先是创办义塾,取名为“怀芬书屋”,为华氏子女提供学习之所。此后华存宽扩大书屋规模,兼收地方上外族子弟,免费入学,更名为“耕余书塾。”
    书屋、书塾由华新义庄提供资金,聘请宿学名儒,定期讲解书题,批阅圈注,命题完篇。值得注意的是,华氏所办义塾乃至无锡地方上的各类义塾,其教育不单单着眼于科举取得突破,更重视子弟的综合教育。若是科举上不能取得突破,通过教育也可在其他各类职业之中,获得发展机会。为了使教育稳定开展,华鸿模又继续捐田建屋。据华鸿模儿子华彦钰递送给官方的文书显示,为创办义塾,华鸿模特意购置了平田十九亩八分九厘八毫,再捐出堆栈一所,以堆栈的租息,作为教育经费。土地、堆栈及起造工料,共计纹银一万七千五百两。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初十,义塾呈报官方,获得批准立案。[xxv]为了帮助地方上子弟在科举上取得突破,华新义庄又在华氏祠堂内设立“怀芬文社”,以缅怀先祖华清莲(字芬远)。每月既望之期,集合华氏族中及地方上生童加以考核,分别测试“贴括”及“韵语”。[xxvi]遇到乡试或院试之年,将应试考生集中,选择良师加以训练,以期取得突破。文社考核严格,入选文社的士人,要按期交出考核文章。文章由良师评定甲乙,位居前列者,给予膏火奖励。如果每年考核均在前列者,膏火所得更丰厚。文社帮助士人较多,“邻邑课者纷至,多至数十百人。”[xxvii]
    一个家族在科举上的突破,却不能挽回科举的衰落。在清末的变革浪潮中,清醒之士已经意识到,必须废除科举,兴办新式学堂。光绪三十一年(1905)四月十八日,华鸿模率先创办了新式学校华氏私立果育学堂,由义庄提供办学经费,学生免费入学。果育学堂学制分初、高两等,各为四年,由华鸿模担任校长。
    创办之初,果育学堂有学生52人,教师8人,分四个教室授课。[xxviii]果育学堂师资雄厚,学风严谨,资金充足,教学质量在当时屈指可数。1909年,第一届毕业生华声之、华绎之等八人,连同连跳三级,提前一年毕业的钱穆等九人,报考常州府中学堂,九人全部被录取。多年之后,钱穆道:“回忆在七十年前,离县城四十里外小市镇上之一小学校中,能网罗如许良师,皆于旧学有深厚基础,于新学能接受融会。此诚一历史文化行将转变之大时代,惜乎后起者未能趁此机运,善为倡导,虽亦掀翻天地归震动一世,而卒未得大道之所当归。祸乱相寻,人才日趋凋零。”[xxix]
    1911年,华鸿模去世。1912年八月,华绎之将果育学堂改名为私立果育高等小学校。至1913年八月,受新式教育的影响,同时为了纪念祖父华鸿模,学校再更名为华氏私立鸿模高等小学校。“该校以华故校长艰难兴学,生前劳勤未忍听其湮没,拟更名为私立华氏鸿模高等小学校,以作永久纪念。”[xxx]
    清代华氏所办义塾,对于提高华氏文化水准,普及教育起着重要作用。据统计,清代华氏考中进士者12人,考取举人者有52人。[xxxi]至近代,华氏族人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新式教育的意义,率先在创办新式学校、女子学校。华氏所办新式小学校,经费充足,师资在全国范围内屈指可数,为无锡培养了一大批人才。古老的宗族与新式的近代教育,在华氏果育学校身上得到了堪称完美的融合。
     
    五、义冢助葬
    入土为安,死后下葬,是传统社会中礼法的一个重要环节。周文王曾有“泽及枯骨”之举,被后世视为仁者之政。传统社会中,丧葬礼仪与社会秩序紧密联系在一起。如宋代就葬礼上冥器的多少,出殡时的仪仗,墓地的面积,坟茔的高度,均有严格规定。就丧葬的具体操作,明清两代官方也给出了规定。君臣上下,等级森严,就是底层的民众葬礼也要符合礼制规定。
    对一般平民而言,丧葬费用太高,不得不典卖田地,拖累得破家亡产。贫民受财力限制,无力依照礼法要求举行葬礼。历代均设有专门机构,以帮助无力下葬的家庭。宋代设有漏泽园、慈济局等专办施棺助葬事务的机构,明初下令民间各立义冢。至清代,很多穷人缺乏埋骨地,只能依赖于义冢而下葬。
    金匮县下属的南延乡,[xxxii]本有义冢数处,多年之后,均已葬满。地方上的穷人无力购得合适墓地,就将先人棺木停棺不葬。除了本地居民外,金匮地方还有大量外来人口,在人员死亡后,因为路途遥远,也选择不下葬。停棺不葬造成了很多社会问题,首先,这与入土为安的理念相违背,各地官方屡屡出具告示,劝告早日下葬。其次,大量棺木不下葬,日久天长之后,产生环境卫生问题,容易发生疫情。其三,停棺不葬日久后,棺柩可能在战火被焚毁,或是被盗棺,事后后人追悔莫及,背上不孝的包袱。
    清代江南,地多人少,大量贫民、外来人口死亡后无法获得墓穴安葬,主要依赖于官方、民间设置义冢。义冢分为两种,一类是普通义冢,由民众自行安葬,并可安葬死刑犯与乞丐。另一类则是专设义冢,有专门墓地,专人管理,安葬正常死亡的良民。前者缺乏管理,日久之后,往往棺木暴露,民众多不愿意将棺木葬在其中。
    乾隆年间,华进思捐资兴建义冢,以安葬遗骸。华进思购得田八亩二分二厘二毫,立石表道,凡暴露地面,无人掩埋的尸骸,均收来下葬。凡来下葬者,并给葬费。[xxxiii]此后华进思又捐出五十亩田地,附入义庄,以田租收入作为义冢日常经费,“挟纩之意可永行”。[xxxiv]咸丰、同治年间,太平天国战争带来了江南地方上的大量死难者,更加重了停棺不葬的风潮。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收埋尸骸,施棺助葬,成为官方与地方人士关注的重要内容。同治、光绪年间,江南地方上出现了设置义冢,赞助义葬的浪潮。[xxxv]光绪年间,金匮县地方上士绅华鸿模等华氏族人出面,预备选择地势合适,距离适中的田地,捐作义冢。但地方上的田主,对于膏腴熟田既不愿捐,又不肯卖,是以多年购觅,却未能购得田亩创办义冢。
    在传统社会中,土葬普及与否,被视为地方风俗良恶的标志。“死者获体魄之安,生者尽送终之礼。其在闾阎,除凶秽之气,以召祥和,顺闭藏之理,以畅生机。此阴阳常理,为政者转移风俗之大端也。”[xxxvi]光绪十七年(1891),金匮县县令巡视地方时,见到很多棺椁无法下葬,颇是忧虑。在与南延地方士绅交流时,金匮县令希望能由士绅出面,购田设置义冢。华鸿模等华氏族人,则将此前购买田地存在的困难诉说。此后经过地方官与士绅联合运作,至光绪十九年(1893),共筹得平田十亩三分二厘九毫,以开办义冢。[xxxvii]义冢附设于义庄之中,由义庄加以管理,处理一切事务。
    田地筹集完备后,即开工修筑义冢,很快修竣,此时发起新建义冢的众人,却发现操作中仍存在很多困难。南延地方上历年积累的停棺太多,一方面由于地势滨湖,可以作为墓地的干燥土地较少。另一方面,贫民无力将棺椁运到远地安葬,早先已有的义冢业已葬墓,且管理混乱,坟地颠倒错落,常不能寻到先人坟墓所在,故而民众多不愿下葬。
    为了让地方上民众放心下葬,一方面,将义冢依附于华新义庄名下,由义庄管理,并提供经费支持。凡来送棺下葬的死者亲属,先到华新义庄报明登簿,领取号石,下葬后再到义庄领取补助。另一方面,雇南延乡地保,大力督促贫民将没有安葬的棺柩,在本年腊月底前送来下葬。对于邻县停留在在南延乡的棺木,因为无主,无从查起,故而请邻县一体出示告示,督促下葬。邻县所停之棺,也以腊月为限,如仍不归葬,由华氏族人筹集款项,将无主认领的棺木,一律编号掩埋,“以免日久暴露棺材朽残骸之惨”。[xxxviii]
    汲取以往公墓管理混乱,乡人不愿将棺木下葬的教训。发起诸人约定,义冢“拟定章程,编号掩埋,庶几人可乐就。”[xxxix]义冢创办之后,光绪十九年(1893)九月廿九日,江苏布政使司特颁发“仁周梓里”的匾额,以示奖励。匾额悬挂后,周知乡里,以劝谕各乡绅董效法。[xl]
    入土为安,是中国传统社会中礼俗的重要一环。宋元明清时期,国家围绕葬礼定有诸多礼法规定,但在很多地方,限于财力,贫民常无法购置土地,实现“入土为安”。江南地方上盛行停棺不葬,甚至有停棺几十年不葬,这却与入土为安的理念违背。对无钱购买棺木的穷人及散落的无主尸骸,由义庄出资援助安葬,使穷人获得最后的尊严,堪为功德无量之举。义冢依附在义庄之中,既能得到经费支持,更能得到有效管理,使亡者入土为安。到了近代,义庄甚至在海外他乡得到发展,只是帮助对象从族人发展到同胞。华人在日本神户设有义庄,专门负责同胞丧葬事宜:“他乡客死,情实堪怜,异域抛骸事更可惨。兹本帮同人或商或工,在日本神户营生者,不知凡几。其有病死旅寓,惨无亲属,由同乡经理棺殓寄昔义庄。”[xli]
     
    六、结语
    从华氏果育学堂成长出来的钱穆,对孝悌仁义文化深有体会,他曾道:“人道应该由家族始,若父子兄弟夫妇间,尚不能忠恕相待,爱敬相与,乃谓对于家族以外更疏远的人,转能忠恕爱敬,这是中国人所绝不相信的。家族是中国文化一个最主要的柱石。”[xlii]虽然历代王朝都强调养育万民,但受到技术、财政、人力等各方面因素的限制,在疆域之内存在着无数王朝不能照顾到的底层民众。而中国传统社会,以个体为中心,形成了阶梯式的、有等差的格局。在这个等差格局中,个人、家庭、宗族、地方,一层层延伸。个体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捐助义田,帮助族人,进而再帮助外族。
    在传统社会中,义庄能从政府手中,剥离出一片天地,留给社会。在此天地内,以血缘为联系的社会力量凝聚成团,创设义庄,益于宗族,益于社会。就功能而言,义庄与当代社会的慈善团体并无大的区别,主要集中在帮助弱势群体,稳定社会秩序,推行道德教化等领域。义庄的功能,不但是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更考虑到了家族的发展,族中子弟的教育。义庄对于死者的最后尊严,也纳入其中。在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传统社会之中,宗族的社会保障功能,更贴近于底层,更为有效。
    在地方秩序的构建中,以义庄为中心,以知识分子为中坚,成为一个地区、宗族的领导核心,对族人、晚辈起着强大的精神领袖作用。此精神统领的力量,比外界强加的秩序更为可靠,更为凝固,更为持久。义庄的创设与运作,受到官方欢迎。虽然明初朱元璋一度压制义庄,以打压宗族势力,可义庄在传统社会中的诸多良效,却使它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明中期之后,直至民国时期,各时期的政府,都出台政策鼓励、保护义庄,以发挥其在社会治理中的功效。
    毋庸讳言,创办义庄,对无锡华氏宗族而言,会带来很多回报,如官方的旌表,声望的凝结,科举的突破,物质的回报等。在宗族内部、在地方上,华氏有着更大的发言权,常主持地方事务,控制族人,处理各类纠纷。虽有着更多的话语权,但祖先的厚德,代代先贤的垂范,使得华氏族人却不自骄,能以内心良知加以自我约束。明清两代,少见华氏族人发达之后,鱼肉乡里者,他们更多地从事于地方事务,以义庄、为宗族、为乡党服务,从事于各类公益慈善,这又进一步加强了他们的社会声望与发言权。创办义庄,服务宗族与社会,获得声望,严谨持身,继续努力,培养子弟,家族兴盛,这是一个不断向上的良性循环,这是一个不断累积的丰厚投资。
    宗族福利是双向受惠,创办义庄的族人,多是族中功名有成或是经商致富者。通过创设义庄,他们在宗族中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受到族人的敬仰,居于领袖地位。于其个体而言,巨大的声望与族人的推崇,这就是回报。而宗族同样需要能统率全族的人物,既能教化族人,又能影响族中事务。而族中的贫弱者,因义庄的补贴,能获得所需生存资料。义庄的创设与存在,满足了宗族内部各方的利益需求。
    传统社会所重视的是社会的本体性,所强调的是“国之本在家”。家属于社会范畴,国是从社会中孕育而出的。在传统社会之中,国家与社会不是简单的对立关系,而是复杂的和谐共生关系。传统社会认为,由天地、夫妇、父子、君臣关系建立的礼义制度,才是完整的国家与社会的生活型态。要理解中国传统社会,就要从“乡”展开,把乡村的实际生态研究清楚,将乡村置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中去理解。《礼记》讲“门内之治,门外之治”,门内相当于家,门外则相当于公共领域,门内门外都以孝为前提,孝是基础,此外还必须有“义”。“义”的表现在对公共事务承担责任,提供乡间公共服务,如教化、赈灾、养老送终、扶弱和架桥等。义庄即是“义”的最好体现,庄存在于乡间,它不仅是传承了中国传统的价值观,更在国家政治制度外壳失效时能维持住地方秩序与善良风俗。
    义庄对传统社会的贡献在于,它使国家政权认识到了社会的基础性作用,并通过民众自治实践建立起一系列的组织、制度,实现乡村自治。义庄等机构,则是实施这套制度的重要内容之一,而这套制度是套嵌在整个社会与国家的互动之中。社会与国家政权并非对立。可以看到,义庄的主要作用是沟通官与民,是国家与社会互动的重要桥梁,是缓解官民冲突、整合乡村人力与资源,为乡村提供公共品所不可或缺的角色。把义庄放在国家与社会的互动框架之中,才能去理解理解义庄的意义。
    无锡华氏义庄,虽是中国古代慈善史上的个案,但由其中,可以管窥中国传统社会的复杂生态。可以看到社会秩序如何依靠绅士阶层维持,宗族力量如何凝聚族人,教化如何在经济补助中推行等等。再现华氏义庄的历史,最终还是从其中探讨挖掘传统文化中的精华,用历史上诸多先贤的嘉言懿行垂范乡里,涵育文明乡风,让优秀的价值观在乡村深深扎根。同时,以乡情、乡愁为纽带,吸引和凝聚各方面的成功人士,用其学识专长、创业经验反哺桑梓,建设美丽社会。
    

    *注释:
    袁灿兴,无锡城市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社会学博士。本文系2016年度江苏省社科应用研究课题“义庄与传统社会治理——以无锡华氏为例”(编号:16SYC-166)和2016年度无锡市哲学社会科学精品课题“无锡华氏义庄与社会治理研究”(编号:16-C-46)的阶段性成果。
    [i][宋]施宿:《(嘉泰)会稽志》卷20,清文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ii]《邑绅衿顾开陆等具呈覆本县稿》,《华氏义田事略》,同治四年(1865)诒谷堂刻本,第14页。
    [iii]《邑绅衿顾开陆等具呈覆本县稿》,《华氏义田事略》,第14页。
    [iv]《创建义庄家议》,《华新义庄事略》卷上,光绪辛丑年(1901)存裕堂刻本。
    [v]《创建义庄家议》,《华新义庄事略》卷上,第1页。
    [vi]《给贴投县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上,第5页。
    [vii]《给贴投县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上,第6页。
    [viii]唐文治:《华子随先生传》,朱洪元,薛慰祖主编:《荡口史话》,凤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310页。
    [ix]《江南乡试题名全录》,《申报》1873年11月10日。
    [x][清]华鸿模:《建庄原始记》,《华氏新义庄事略》卷下,第58页。
    [xi]钱穆:《华绎之传》,《荡口史话》,第312页。
    [xii][清]冯桂芬:《显志堂稿》卷4《武进盛氏义庄记》,《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79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81年版,第406页。
    [xiii]《始建三省公祠记》,《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16页。
    [xiv] 华宗康,字思淳,号三省,生活于明初。华宗康平生不尚浮靡,藏书万卷,诵读不辍,著有《诗学启蒙》《鹅湖集亨》《三省集》等作品,耆寿而终,葬于椿桂山。因华宗康义号“三省”,其后裔又称三省公支。
    [xv]《始建三省公祠记》,《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17页。
    [xvi]《始建三省公祠记》,《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17页。
    [xvii]《始建三省公祠记》,《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18页。
    [xviii]《三省公建祠记》,《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20页。
    [xix][清]张永铨:《先祠记》,《皇朝经世文编》卷66,清道光七年(1827)刻本。
    [xx]华敦礼:《荡口华氏义庄概述》,《无锡县文史资料》第4辑,无锡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6年版,第59页。
    [xxi]《续申条规十二则》,《华氏义田事略》,同治四年(1865)诒谷堂刻本,第7页。
    [xxii]参见《无锡荡口区义庄田调查》,锡山区档案馆藏档,档案号XB1-01-06-64。
    [xxiii]《续申条规十二则》,《华氏义田事略》,第6页。
    [xxiv][宋]牟巘:《范文正公义学記》,《陵阳集》卷9,民国吴兴丛书本。
    [xxv]《华氏新义庄事略》卷上,第2页。
    [xxvi]“贴括”是科举考试时考生押的重点题。试贴经一科考试中,考官常从经书中选择偏僻晦涩的章句为题考试,考生们也相应选择冷僻的经句,编成易于记忆的歌诀,诵读之后,以应付贴经考试,故称“贴括”。“韵语”则是诗词考试。
    [xxvii][清]姚清褀:《华氏怀芬文社记》,《华氏新义庄事略》卷下,第21页。
    [xxviii]黄振源:《果育学堂和鸿模高等小学》,《无锡文史资料》第6辑,无锡县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8年版,第38页。
    [xxix]钱穆:《果育学校》,《无锡县文史资料》第4辑,第33页。
    [xxx]《私立果育高等小学校变更校名请备案由》,《江苏教育行政月报》1914年第9期,第25页。
    [xxxi][清]华嘉植:《华氏文献略》,道光十二年(1832)刻本,第26页。
    [xxxii]清军入关后,无锡隶常州府,雍正二年析无锡为无锡、金匮两县,统称锡金。无锡县在西,金匮县在东,荡口属金匮。民国初年,两县又合并为一,直属于江苏省苏常道。
    [xxxiii][清]《开呈华进思履历事实册》,《华氏义田事略》,第3页。
    [xxxiv][清]《开呈华进思履历事实册》,《华氏义田事略》,第5页。
    [xxxv]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六日,江苏布政司丁日昌办发《禁止停棺不葬》,通饬全省官民:“限本年十月底止,有力者自行营葬,无力者由亲属报明善堂,代为殡埋。其余无主各棺,责成善堂,通行收埋义冢,分别男女,编号立石,有姓氏者开具姓氏。无姓氏者,开明原在某处收取,立簿登记,以便日后子孙赴堂领归改葬。”见《江苏省例·禁止停棺不葬》。
    [xxxvi][清]林枝春:《与刘安察使论速葬之法书》,《皇朝经世文编》卷68,清道光七年(1827)刻本。
    [xxxvii][清]《公墓立案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3页。
    [xxxviii][清]《公墓立案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4页。
    [xxxix][清]《公墓立案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4-5页。
    [xl][清]《公墓立案禀稿》,《华新义庄事略》卷末,第5页。
    [xli]《招领灵柩》,《申报》1884年1月10日。
    [xlii]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商务印书馆1994年版,第51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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