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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的那些史学细节 陶前根 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里有一个描写刘邦出生的细节：刘邦出生前的某一天，他母亲曾经在一个小山坡上睡觉时梦见与龙交配，过后不久，刘邦就降世了。第一次看到这个颇具神话色彩的细节时，我以为是司马迁立言不严。后来，由于知道了刘邦实际上是刘母与刘父野合而怀的，才理解了他这样写的真正意图。统治者不好的出身或者不检点的行为，一直是史官的忌讳。春秋时齐国有位史官因为记载崔杼弑主而被杀，这位史官的弟弟当了史官后继承哥哥的遗志，也被杀了。司马迁不想自己在未完成其著书的愿望时就被杀，所以，他避了这个忌讳。 其实，在《史记》里，这样的忌讳之处很多。比如在《孝惠帝本纪》里记载“辟阳候幸吕后”，在辟阳候被抓，惠帝问他的母亲时，“吕后大惭”。这样的记载可谓隐讳至极，乍一看，准会误会成辟阳候只是受宠于吕后而已。不过，细细一推敲，发现就不是这样了，如果仅仅是一般的宠爱，以吕后的性格，她绝不会“大惭”，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吕后与辟阳候有奸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对刘邦、吕后、汉武帝等人，司马迁的确还心存顾忌，而对于他们的其他亲属，他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在《史记》里，汉家皇室的亲属大都荒淫无耻，贪婪残暴。比较典型的例子是江都王刘建，这个人荒淫到了在其死去的父亲还躺在灵堂里时，就与其父亲的宠姬发生了奸情。而且，他与自己的姐妹们也有奸情。 对于这些人，司马迁一点也不客气，直白而露骨地说其“尽与其姊弟奸”，毫无隐讳地揭露了王室生活的荒淫与丑恶。 尽管司马迁为了安全起见而避了帝王们的很多忌讳，但其还是不时地就会小小敲打他们一下。《郦生陆贾列传》里的一段记载显示了刘邦荒唐、蛮狠、暴戾的一面。据载，高阳儒士郦生去拜见刘邦。那时，刘邦还没当皇帝，还是小小的沛公，但郦生很看好他，打算去投奔他。想不到，郦生在门口却被拦住了，守门的卫兵告诉他：“你还是回去吧！沛公是不喜欢儒生的。以前，只要一看见那些戴着儒冠来求见的儒生，沛公就会立即把他们的帽子揪下来，用来尿尿。而且，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也经常破口大骂。记住，千万不要以儒生的身份求见沛公。”对于儒生，帽子是非常重要的。孔子的弟子仲由就因为帽子被别人用刀剑削了下来而自杀。可见，强行脱一个儒生的帽子，其严重程度与剥夺他的生命差不多。然而，刘邦不仅强行脱人家的帽子，而且还要当面在别人的帽子里尿上一泡。其行为是多么的恶劣啊！这些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细节描写，充分地暴露了刘邦素质极差的一面。 对于当朝的汉武帝，司马迁可以说是吃尽了他的苦头。先是下牢，接着判死刑，最后虽然侥幸没死，但却遭受了最惨无人道的宫刑。面对这位嗜杀的帝王，司马迁非常小心，只用了很小的篇幅来描写。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巧妙地讽刺了汉武帝一下。在《外戚世家》里，司马迁记载了汉武帝的一段话：“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这段话是武帝回答他的臣子他为什么立皇子的时候要杀他们的母亲。司马迁就接着这段话评论说，所以凡是为武帝生育的，不管生男生女，他们的母亲都必须死。这难道不可以说是圣贤吗！昭然远见，能够为后代打算，这当然不是无知愚蠢的儒生 所能达到的。谥号为“武”，一点都不假啊！这段评论深刻地揭露了汉武帝的残暴，并用反讽的手法加以讽刺。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之处，从侧面充分地揭露了汉家帝王们荒唐、残忍的一面。这也正是司马迁书写历史的智慧之一：既真实地保留了历史，又保证了基本的著书安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