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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易学的“神明”概念与荀子的“神明”观

http://www.newdu.com 2017-12-09 《周易研究》2008年3期 佚名 参加讨论

    郭静云
    内容提要:“神明”是《易传》关键概念之一,亦在先秦两汉思想范畴中被广泛使用。各家“神明”概念都与“天地”有关,并涉及天地自然造化之过程,古代“神明”不是作为某种祭祀对象而存在,也不表示神祇和鬼神的意义。笔者搜集归纳有关先秦两汉“神明”之资料,发现“神明”一词之用意牵涉天地万物之“德”概念。古人认为,天地万物之死生运行皆源自“德”,皆由神明之安排,但“神明”并不具备造物主身份,而是天地合德概念。“神明之德”被视为万物造化的原因,若以两个字来表达“神明”的本质,则应是“生机”一词。郭店《太一》阐明了“神明”体现天地的相辅,于是“神明”的作用即是天地之间的媒介、气化主宰者,故为“生机”。荀子的“神明”观念,保留天地观的出发点,但同时集中于微观宇宙——“人”的核心概念。荀子对“神明”的定义近于黄老学派,既将“神明”视为“道”的唯一产物,又看作知“道”的唯一依据。只是黄老学派以神明论及天地观,而荀子藉此来探讨儒家的“君子养心”之议题。荀子之外,养生学派也将“心”视为“神明出”的器官,然而养生学派的观点是在表达“神明”是人中的“生机”,而荀子藉此“神明”观,来探讨认识论的伦理问题。荀子的神明观,被宋明理学所继承。
    关键词:易学;荀子;天地;神明;德;心
    前言
    荀子之观点皆可清楚地纳入哲学之结构,而其表达方法一贯也很清楚。这当然是荀子的哲学优势,但这一优势同时也会造成人们对其观点之误解。换言之,荀子清楚的表达方法,通常让不同时代的人们感觉到,好像他的理论从字面已可理解,但并不包含任何内在性及价值根源性概念。然而,仅仅从字面来诠释,实际上会将荀子的思想简单化。
    笔者之能力并不足以参与对荀子哲学之争议,本文只是想从思想史之研究立场,着重于对其思想范畴进行溯源,藉以避免从现代字义、辞义对古代典籍之误读。其实,如果现代人用现代习惯的字汇意义阅读古书,从而以为古书文义无疑问,这并不能说明对此古书之文义完全掌握。古人所用字汇往往牵涉着当时的特殊用意、概念,以及文化背景。因此,对于古代思想典籍所用的概念范畴,不能仅以现代观念来探讨,既要考证当时之字词用意,亦须考虑当时之文化背景。
    这一方面,对荀子采用“神明”的问题之考察可作一代表性例子。在荀学研究中,“神明”一般被理解为精神或心思。笔者无意表达对此说之赞同或否定,只想指出,此类说法并不是严谨考证的结果,而是从后人的角度所作之解释。换言之,这是“思想”而不是“思想史”的解释方法,而荀子毕竟是历史人物,他的思想必然与战国晚期历史与思想背景密不可分。
    本文拟从思想史背景讨论荀子“神明”观的确切涵义,主要探讨三个议题:(一)荀子“神明”之来源;(二)荀子对“神明”之新理解;(三)荀子对“神明”概念发展之影响。
    一、先秦两汉“神明”观之涵义
    如果从思想史背景进入讨论,则不难发现,在战国时期百家争鸣过程中,形成了共同的哲学语言。先秦思想家,用通用的思想范畴来探讨自然、人生、社会问题,“神明”便是在先秦思想范畴中,颇为广泛使用的概念。①荀子循着这一思想传统也沿用此概念,因而其“神明”必然与先秦“神明”相关。
    各家所用的先秦“神明”观具有如下涵义。
    (一)“神明”与“天地”之关系密切
    先秦两汉时,各家“神明”概念都与“天地”有关;“天地/神明”可谓当时普遍的思想模式,如:
    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系辞》)
    孔子曰: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明也……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礼记·哀公问》)
    礼乐偩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礼记·乐记》)
    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史记·乐书》)
    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纪。(《黄帝内经·五运行大论》)
    道德,天地之神明也。(《老子指归·道生》)
    德在天地,神明休集。(《春秋繁露·正贯》)
    天地神明之心。(《春秋繁露·郊语》)
    《汉书》也数次提到“顺天地,通神明”之类的套文。②在战国竹简中,郭店出土《太一》曰:“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太一生水》第六简)[1]在东汉石碑铭文中,光和四年(181A.D.)《三公之碑》记载:“天有九部,地有八[柱],天地通精,神明列序。”(第120号)[2]
    由上述例证可知,“天地/神明”概念并不限于某一学派或短期时段的思想,而是先秦两汉诸子各家所用的范畴。
    (二)“神明”非是天地之“神祇”
    在最近对“神明”本旨之讨论中,不少学者提出了“神明”与“天地”之关系,只不过大多数学者认为,“‘神明’指的只能是神祇”③或看作“天地的神妙功能”④。在古籍中,神祇泛指人们所祭祀的对象⑤。但关于祭祀神明的纪录根本不可见。出土文献中,《三公之碑》也提及“神祇”:
    恭肃神祇,敬而不怠。(第120号)[2]
    明显可见,《三公之碑》对“神祇”与“神明”之叙述不相同。先秦两汉文献记载足以阐明,“神祇”与“神明”不是同一概念,前者才是祭祀对象,后者并不是祭祀对象,而可能近于一种天地观的范畴。
    (三)“神明之德”概念
    其实,在古代许多文献中,“神明”概念涉及天地自然造化之过程,并不是作为某种祭祀对象而存在,也不表示神祇和鬼神的意义。只是在汉代以降的造神运动中,“神明”一词才逐渐被赋予神圣、神仙的意义,并以此观念广泛解释先秦典籍,以至于后人对先秦时期“神明”的意义已失去了理解。
    古代思想家论及“神明”时,并不是描述隐秘不可知的“天地的神妙功能”,而是具体指出“神明”系“天地之德”概念。此种“天地神明之德”的概念,首先是《易》的关键概念之一,如《系辞》:“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易乾凿度》:“八卦之气终,则四正四维之分明,生长收藏之道备,阴阳之体定,神明之德通,而万物各以其类成矣。皆易之所包也,至矣哉,易之德也。”不过,《易》之外,其它文献也通常采用“神明之德”概念,如上文所列《礼记》与《史记》:“达神明之德。”《春秋繁露》:“德在天地,神明休集。”等等。
    笔者搜集归纳有关“神明”的资料,得到这样一种印象,即“神明”一词的出现不仅与中国先民的天地观有密切的关联,而且具体牵涉天地万物之“德”概念。古人认为,天地万物之死生运行皆源自“德”,皆由神明之安排,但“神明”并不具备造物主身份,而是天地合德概念。孔颖达疏《系辞下》确切解释《易传》中的“神明”本旨:“万物变化,或生或成,是神明之德。”(《周易正义》)《易传》之外的其它文献,亦表达相同的观点,例如《鹖冠子》曰:“万物与天地,总与神明体正之道。”(《王鈇》)“天地阴阳之受命,取象于神明之效。”(《泰录》)《黄帝内经·阴阳应象大论》:“清阳上天,浊阴归地,是故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故能以生长收藏,终而复始。”清代张隐庵注:“神明者,生五气化五行者也。”(第561页)[3]是将“神明”理解为安排天地与万物的死生规律的某种东西。
    质而言,对古人而言,“神明”一词并不用以强调天地功能神妙不可知,而是某种严谨的概念,表达天地之“德”概念。“神明之德”被视为万物造化的原因。因此笔者以为,若以两个字来表达“神明”的本质,则应是“生机”一词。
    (四)“天地”之间的媒介
    何以“神明”能聚积天地之德而为万物之生机?关于此问题,郭店楚墓出土《太一》清楚地阐明:
    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太一生水》第一至二简)[1]
    “神明”系指天地的相辅所造成的情形,因此可谓“神明”体现了天地的相辅。所谓“天地相辅”,是指天与地的互相辅助与交通。也就是说,先有天和地,然后天和地开始交通,天地的交通就有了“神明”。由于“神明”源自天地的相辅,故而其聚积天地之德,而本身表达“天地相辅”之义。
    在古人的天地观中,不是有了天地便会产生万物,天地之间的交通至关重要。关于天地之交的重要性,《礼记·月令》云:“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周易·否卦》之《彖传》曰:“否……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周易·泰卦》之《彖传》曰:“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象传》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⑥
    《太一》指出,天地相辅之道,是由“神明”所实现。天地不交,则无生机;有神明之交,天地之间便有了生机。是故,许多论及自然造化的文献,均重复“神明接”⑦等套文,表明“神明接”是万物生长的条件。
    质言之,由于“神明”是天地的交通过程,于是“神明”的作用即是天地之间的最重要媒介,是天地之间的气化主宰者,故为“生机”,由此便产生“神明”的观念。
    (五)“神德”与“明德”之“合德”
    “神明”如何来实现天地之交?“神明”是以“神”和“明”相对范畴所组成的复合概念。其中“神”系天之精气,而“明”系地之形物,神之在上,而明之出自下。庄子在《天下篇》中曾发问:“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而在《天道篇》中注明:“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东汉荀爽在《周易荀氏注》中也解释:“神之在天,明之在地。”⑧而《孝经·感应》则曰:“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⑨《孝经》此文中的“神明”同样表达“上下”之间的关系。“神明→四海”通常相当于“天地→四海”、“上下→四方”等概念。由此可知,在各家文献中,都可以发现,神之为上,而明之为下概念。
    不过关键的是,“神”不仅表达天的神气,而且这种神气同时具有降到地的功能;“明”不仅表达地的“明形”,且其“明形”同时也具有升天的功能。《庄子》曾言神之“降”,而明之“出”;《鹖冠子·王鈇》亦阐明“神明者,下究而上际。”“神”与“明”之互动实现天地之相交,其中,天降神,以通地;地出明,以通天。
    笔者考证“神明”来源则发现,此概念既是自然哲学概念,也是人生与社会思想概念,但若深究两者之关系,则与“人法天”、“人法大自然”的观念有关。
    在自然哲学中,所谓的“神”具体关联着养育万物的“神灵雨”。是故,《礼记·祭义》中“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乐记》中“气盛而化神”,表达“天神”是气体的现象;《楚辞·山鬼》“东风飘兮神灵雨”中之“雨”就是神灵的;《淮南子·览冥训》中“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之“神物”下降的凭证即是“风雨暴至”;《论衡·龙虚篇》“天地之间,恍惚无形,寒暑风雨之气乃之谓神”,可谓一语破的。这些材料都说明,在自然思想中,“天降神”即是降云霓、暴雨甘露。由此而产生法天的“天德”、“玄德”或“神德”概念。
    同时在大自然中,所谓的“明”是指出于地上的日月。故帛书《系辞》曰:“日月之道,上明者也……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周易·乾卦》:“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周易·晋卦》之《彖》:“晋,进也。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象》:“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这些材料都说明,“地出明”概念源自日月出自地上的自然现象。由此而产生法天、法大自然的“明德”概念。“明”表示日月可由地达天,这一自然现象就成为“明德”概念形成的有力依据。人们希望修明德以上达于天,因此“明德”亦成为人们理想的通天之德,受人尊崇之德和天所佑之德。“明”出自地而升天,君子昭“明德”以能像日月一样通天。汉唐儒者将其解释为“至德”或“光明之德”,这种解释不能说不对,但不无片面性。正确的理解应该是“光明而通天之德”。⑩
    在大自然中,天降甘露、地出日月,以造天地之交,万物由此化生。天地合德之必要性毋庸置疑。既然人生与社会皆取法于大自然,所以无论是在自然、人生或社会生活中,“神”“明”皆不可缺。“神明”之结合表达天地合德之状态。天地合德才是万物之生机。
    二、荀子“神明”概念之特点
    在先秦两汉思想中,上述“神明”观念是普遍的。从此基本涵义出发,荀子在他的哲学系统中,也采用“神明”概念,并加入自己的特殊观点。
    为了系统考证荀子的“神明”,笔者首先列出荀子论及“神明”的部分原文: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君子结于一也。(《荀子·劝学》)
    并一而不二,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11)(《荀子·儒效》)
    圣王之用也:上察于天,下错于地,塞备天地之间,加施万物之上,微而明,短而长,狭而广,神明博大以至约。故曰:一与一是为人者,谓之圣人。(12)(《荀子·王制》)
    谨行此六术、五权、三至,而处之以恭敬无圹,夫是之谓天下之将,则通于神明矣。(13)(《荀子·议兵》)
    百姓贵之如帝,高之如天,亲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14)(《荀子·强国》)
    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心未尝不臧也,然而有所谓虚;心未尝不两也,然而有所谓壹;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所已臧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故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类不可两也,故知者择一而壹焉。(15)(《荀子·解蔽》)
    今使涂之人伏术为学,专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县久,积善而不息,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积而致矣。(《荀子·性恶》)
    以上所列《荀子》使用“神明”的文例足以表明,荀子的“神明”不可仅仅视为精神或心思概念,而确实含有更深入的观念。从这些文例可以读出三层涵义。
    其一,荀子的“神明”与天地关系密切,若能通于神明,则能合于天地。
    其二,荀子的“神明”与“心”概念关系密切。
    其三,荀子的“神明”概念与“并一而不二”概念也关系密切,若“并一而不二”,则能“通于神明,参于天地”;心有“所谓壹”,且为“神明之主”;若“专心一志”,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
    (一)荀子将“神明”联系于“天地”
    经过前文的讨论,荀子将“神明”联系于“天地”应无疑问。从整个先秦思想的脉络来说,“通于神明,参于天地”不仅是荀子的观点,亦是先秦两汉普遍的思想模式。换言之,荀子的“神明”与“天地”的连接足以肯定,他的“神明”源自整个先秦“神明”观。
    笔者拟强调,对于先秦“神明”之本义考证,间接地帮助我们认同,荀子的思想并非单纯人文思想,而是包含着宇宙观。荀子在《王制》篇有言: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此处之“天下贵”,并不是一个与天地毫无连结的主体,在《性恶》篇荀子阐明,“人之所积而致”即是圣人“参于天地”的能力。
    刘又铭先生曾反驳台湾学术界的习惯理解说:“荀子哲学中的天人关系,绝不是‘天人相分’就可以简单概括的。儒家哲学中如果真的有完全的、积极的‘天人相分’一系的话,整个中国哲学史的具体内涵,整个中国文化的走向和生态,恐怕都要不一样了。当代许多学者都将‘天人合一’当作中国哲学、中国文化的基调,这就说明了儒家荀学一系的天人关系论从来就不是‘天人相分’。”[5]荀子当然不会认为,人是与天无关的,他只是认为人事成败之责任不必归于天,此种观点也是孔子的观点。不过笔者浅见,荀子观点中“天人合一”的一面,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人参于天地”,此即“三才”、“天地人相合”的宇宙观。根据“三才”宇宙观,人在天地间占居中位,由此可以呈现天地之合,而为微观宇宙。虽然荀子不多论及天地宇宙,但是他的人文思想离不开宇宙观。
    (二)“神明”与“心”
    “神明”与“心”的关系,在先秦思想中,非独荀子将“神明”联系于“心”,养生学也采用了这一概念。如马王堆帛书《黄帝十问》、《合阴阳》、《天下至道谈》等养生学篇目中,“神明”都用以指长寿者永恒生机概念。(16)《黄帝内经·素问·灵兰秘典论》云:
    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
    在中国传统的“人”的概念中,人本身既有天也有地,被视为“微观宇宙”。因而在这里“神明”不用作宏观宇宙天地的生机,而是指微观宇宙人体的生机,并将具体人体的生机归结于人心。《痿论》有言:“心主身之血脉。”于是,古代医学便将心脏视为生机所出的内脏。(17)
    荀子一方面说:“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将“神明”依然用于宏观宇宙的天地范畴;另一方面也称:“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将“神明”用于微观宇宙的“人”的范畴,且归之于人心。不过,荀子并未论及养生生机概念,其“心”显然不是肉体的器官,而是人之意识与道德概念,这应是毋庸置疑的。
    荀子提及心为“神明之主”是在讨论“人知道”的问题。“人何以知道?”就是因为人有“心”。换句话说,在荀子的认识论中,心被视为唯一的工具。既然人有“心”,于是人能知“道”。
    “心何以知?”在此问题上,荀子强调“虚”、“壹”、“静”三种心的特质。其中“壹”概念正好与荀子“神明”概念有连接。关于“神明”概念,荀子言:“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君子结于一也。”“并一而不二,则通于神明。”“神明博大以至约。故曰:一与一是为人者,谓之圣人。”“专心一志……则通于神明。”关于“心”概念,荀子说:“心未尝不两也,然而有所谓壹。……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类不可两也,故知者择一而壹焉。”
    质言之,荀子“神明”和“心”概念,二者同样与“壹”概念有关系。此处必须说明,荀子“壹”字哲理化概念,系先秦思想所探讨的“一”概念,因此接下来,笔者拟由先秦“一”概念的诠释,对荀子的“壹”概念加以探索。
    (三)“神明”与“一”
    将“神明”与“一”概念相结合,也不仅是荀子的思想观念。例如《逸周书·文传》直接说:“出一曰神明。”(18)《鹖冠子·泰鸿》亦载:“泰一曰:‘……吾将告汝神明之极,天地人事三者复一。’”《庄子·齐物论》也论及“劳神明为一”观点。笔者以为庄子的“神明为一”的概念与其“死生为一条”相关。
    据上所论,“神明”之本旨系天地合德状态。天地神明合德,由此能构成“神明为一”、“死生为一”、“并一而不二”的状态。然而,“神明为一”概念比“神明之德”概念更加抽象,并不具体指出“天降神,地出明”现象,而抽象地表达“无所不及”、“无所不包”的死生原则与规律(19),所有的“神气”和所有的“明形”联合为“一”,为死生之一条。
    “神明”与“天地”概念之连结,乃是各家思想的关键所在;至于“神明”与“一”概念之连结,则乃是道家所衍生的论点,更进一步说,是黄老学派思想的关键所在。(20)因此,笔者以为,荀子采用“神明”与“一”概念之连结,应是受到了黄老学派的影响。
    马王堆西汉墓黄老学派的《黄帝四经》中的《名理》曰:“道者,神明之原也。”[6]在传世文献中,《鬼谷子·本经阴符》亦言:“道者,神明之原也。”
    黄老学派将“神明”视为“道”直接衍生的产物,而“道生一”即是表达同样的观点,又,《逸周书·文传》亦云:“出一曰神明。”由此推论,在黄老学派的思想中,“神明”之本质近于“道生一”的“一”概念。此外,由于“神明”概念与“德”概念关系密切,于是“神明”被看作由“道”所生的“一”概念应有合理的思想基础。
    荀子言:“人何以知道?曰:心。……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笔者以为,荀子的观点是,“心”能够体现由道所生的“神明”,故原有“虚”、“壹”、“静”的本质。既然“人”有“心”,而“心”体现道所生的“壹”,于是人能知“道”。
    (四)《荀子》的“心”与《黄帝四经》“神明”概念之比较
    《荀子·解蔽篇》云:
    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心未尝不臧也,然而有所谓虚;心未尝不满(两)也,然而有所谓壹;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所已臧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故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
    《黄帝四经·名理》云:
    道者,神明之原也。神明者,处于度之内而见于度之外者也。处于度之内者,不言而信;见于度之外者,言而不可易也。处于度之内者,表面不可移也;见于度之外者,动而不可化也。静而不移,动而不化,故曰神。神明者,见知之稽也。两相比较,我们发现以下相似之处:
    (一)黄老派的“神明”内静,因此在外可动,但却不化;荀子的“心”也有内静,因此虽有心动,但动而不乱化。
    (二)黄老派的“神明”系“见知之稽也”,即是认知“道”的依据;荀子的“心”亦可让人知“道”,亦堪谓人知“道”的依据。
    (三)黄老派的“神明”直接源自“道”,因此近于道生一的“一”状态;荀子的“心”也是“一”的状态。此外,荀子在《正名》中又云:“心者,象道也。”也就是说,心效法“道”,此种观点也与黄老派的“神明”相近,“心”与“神明”同样是由“道”而生的本质存在的范畴,与“道”密切联系。只不过荀子补充说:“心也者,道之工宰也。”杨倞注:“工能成物,宰能主物,心之于道亦然也。”就是说,“心”效法“道”之后,本身获得工宰“道”的能力。换言之,“心”一边源自“道”,一边能够主动修正其道,由此“心”与“道”有互补的关系。
    质言之,虽然在哲学思想中,“心”与“神明”之连结是由荀子首先所提出的概念,但是在先秦思想中,均认为“神明”是由“道”所生的范畴,荀子将“心”也解释为“道”所生的范畴,二者都近于“道生一”的“一”概念。是故,在荀子思想中,“心”与“神明”概念的连结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具有深刻的思想来源的。荀子的“神明”不是当时养生学所继承的“生机”概念,而是黄老学派所推崇的认知“道”的依据。荀子就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心”概念的。
    (五)《荀子》的认识论
    何以“神明”或“心”能知“道”?此即由于“神明”或“心”概念都近于由“道”所生的“壹”概念。《老子》曰:“既得其母,又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神明”或“心”都是“道”之“子”,故自然可以认知其母(道)。(21)
    顺着这一思路发展,“神明”在人自身之中成了“智慧”概念。此种涵义的演变,是西汉黄老思想的特点,如《老子指归·生也柔弱》言:“夫神明之在人也,得其所则不可去,失其所则不可存,威力所不能制,而智慧所不能然。”《淮南子·兵略》进一步说明:“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神明者,先胜者也。”然而,笔者以为,荀子的“神明”尚不能解释为无所不及的“智慧”概念,荀子“心”之虚、壹、静,可以体现神明,善于积累“道”,因此可以认知“道”。
    总而言之,荀子继承先秦各家所有的天地神明观念,并接受神明的生机存在于人自身之中的观点,与养生论者同样认为,人的神明是在“心”中;同时亦参与黄老学派的探讨,将“神明”释作“道”的唯一的产物,认为“神明”和“一”概念都结合于人的“心”概念,由此创立了以“心”知“道”的认识论。
    三、荀子之后“神明”概念的发展
    (一)“神明”与“天地”之连结
    “神明”与“天地”之连结,乃先秦时期的重要观念,这一观念被荀子所吸收。然而,东汉以后不再能见到“神明”的这一用意。
    (二)“神明”与“一”概念之结合
    “神明”与“一”概念之结合,乃战国中期之后的道家黄老思想的观念,这一观念亦被荀子所吸收。西汉道家思想继续发展此观点,并有所改变。其中,西汉隐士严君平(严遵)对于“道生一”的“一”、“神明”、“德”等三个范畴之解释,引人注目。严遵在《老子指归·得一》中将“一”概念解释为“德”:
    故一者,万物之所导而变化之至要也,万方之准绳而百变之权量也。一,其名也;德,其号也。
    “神明”本身是天地合德概念,“神明之德”涵盖自天通地的“神德”以及自地通天的“明德”,上德与下德合为“一”,由此便形成庄子“劳神明为一”的概念。严遵在神明之德之上,进一步提出抽象的“德”概念。严遵之“德”既不是“上德”,也不是“下德”,亦非“上下德”(神明之德),其“德”概念位于“上下德”之上,形容上下未区分的抽象“德”概念。由此《老子指归》确定如下天地造化规律:
    天地所由,物类所以;道为之元,德为之始,神明为宗,太和为祖。(《上德不德》)
    《得一》:
    一者,道之子,神明之母,太和之宗,天地之祖。
    在这里不提及“德”是因为以“一”概念代替“德”概念。也就是说,根据严遵所言,“神明”由德所生,“德”是神明之原。先有“道”,“道”生“德”,而“德”又分为“神”与“明”之德”,然后“太和”让“神”与“明”相辅和合,最后由此衍生天地万物。(22)
    笔者以为,严遵接受黄老学派的“神明”为“一”观念,并进一步区分抽象之“德”与“神明之德”,将“德”定为前者,“神明”定为后者。严遵的宇宙论结构,虽与《黄帝四经》不同,却有继承关系。
    通过文献的比较可以发现如下概念的演化:
    战国早期的《太一》认为:“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太一生水》第六简)[1];战国晚期的《黄帝四经》以及《鬼谷子》认为:“道者,神明之原也。”[6];西汉《老子指归》认为:德者“神明之母”。在此思想演变的历史中,荀子当会赞同与他的时代大约相同的《黄帝四经》的观点(23),将“神明”看作“一”,而将道视为神明之母。只不过,与《黄帝四经》不同,荀子将“神明之一”囊括于人心。
    (三)“神明”与“心”
    据上可知,荀子的“神明”观基本上源自道家思想,只不过荀子用与黄老学派相近的“神明”概念来探讨儒家的“君子养心”伦理问题,由此“神明”便又获得了新的义涵。神明之心,既能隐秘地容纳“道”,亦能诚心地发挥“道”;既为“道”的产物,亦为知“道”之依据。是故,心系“神明之主”,“专心一志”有非常关键的教化作用。
    在历代演变之下,“心”为神明之定义,成为宋代理学思想中对人心的定语。例如朱熹注“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云:心者,人之神明。’”(《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尽心章句》)朱熹在《朱子语类·性理二》亦言:“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王阳明在《传习录》第九十五条亦言:“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后人常将“神明”解释为“精神”概念,与其原始的义涵是有出入的。
    结语
    上述考证之主旨在于两个方面:其一,在中国思想史中,荀子哲学理论如何继承与发展先秦“神明”观。其二,先秦的“神明”观如何能够帮助理解荀子的思想。
    从前者而言,荀子的“神明”观念,虽保留宏观宇宙——天地观的出发点,但基本上集中于微观宇宙——“人”的核心概念。荀子对“神明”的定义近于黄老学派,既将“神明”视为“道”的唯一产物,又看作知“道”的唯一依据。只是黄老学派以神明论及宏观宇宙,而荀子藉此来探讨儒家的“君子养心”之议题。在荀子的观念中,“心”有“道生一”中“一”的本质,于是为“神明之主”,而善于容纳、表达以及修正“道”。人有心,由此能在自身中积累神明,从而能有认知“道”的功能。荀子之外,养生学派也将“心”视为“神明出”的器官,然而养生学派是在表达“神明”乃人体之“生机”的观念,而荀子则藉此“神明”观,来探讨认识论的伦理问题。荀子的这一思想脉络,被宋明理学所继承。
    从后者而言,对于“神明”本义之考证,间接地帮助我们认同,荀子的思想并非单纯人文思想,而是包含着宇宙观。虽然荀子不多论及天地宇宙,但他的人文思想实际上离不开宇宙观,只是将“人”看作微观宇宙。正因为“人”系微观宇宙,则人心系“神明之主。如果我们站在现代人的立场,忽视战国晚期“神明”概念所蕴含的宇宙观,则根本无法理解荀子对“心”的定义中实际具有的深刻内涵。
    注释:
    ①熊铁基先生曾发现,在诸子思想中,“除《墨子》之外,各家都使用过神明”。《墨子》多次论及鬼神问题,但皆不用“神明”概念。此正说明“神明”概念与鬼神的信仰无关。“神明”非宗教用语,而是哲学范畴。熊铁基先生另外提出,虽然神明观念使用很广,但其各种涵义“彼此间有一定联系,因而在文献中碰到神明一辞,有时还不易分辨,既要逐一具体讨论,也可以综合考察。”此说甚有道理。参见,熊铁基《对“神明”的历史考察——兼论〈太一生水〉的道家性质》,载《郭店楚简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533-537页。
    ②《律历志》作:“象八卦,宓戏氏之所以顺天地,通神明,类万物之情也。”《礼乐志》:“象天地而制礼乐,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故乐者,圣人之所以感天地,通神明,安万民,成性类者也。”《郊祀志》:“天地明察,神明章矣。”《扬雄传》:“周于天地,赞于神明。”
    ③邢文《论郭店〈老子〉与今本〈老子〉不属一系——楚简〈太一生水〉及其意义》,载《中国哲学》第20辑(郭店楚简研究),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65-186页。此外,冯时先生将“神明”视为造物者信仰,而结合于楚帛书的伏羲女娲,参见冯时《古代天文学,台北:台湾古籍2001年,第80页。
    ④庞朴《宇宙生成新论》,载《寻根》1999年第2期,第6页。刘信芳也同意此种解释,参见刘信芳《〈太一生水〉与〈曾子天圆〉的宇宙论问题》,载《古墓新知》,台北:台湾古籍2002年,第15-17页。艾兰教授则进一步说:“神、明……使宇宙的天、地以及人类的魂、魄充满了活力。”参见艾兰《太一、水、郭店〈老子〉》,载《郭店楚简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524-532页。
    ⑤例如:《论语·述而》:“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逸周书·克殷》:“殷末孙受德,迷先成汤之明,侮灭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显闻于昊天上帝。”《国语·周语中》:“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祇而已。”《礼记·月令》:“征鸟厉疾,乃毕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之神祇。”《说苑·修文》:“山川神祇有不举者为不敬。”等等。《尚书》中也屡次描述祷祝神祇之必要性,如《汤诰》:“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微子》:“今殷民,乃攘窃神祇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泰誓上》:“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祇。”等。
    ⑥《礼记·杂记下》亦曰:“交神明之道也。”
    ⑦《淮南子·泰族》、《文子·精诚》或《通玄真经·精诚》皆重复:“神明接,阴阳和,而万物生矣。”这类的叙述又产生出“神明”与“阴阳”的区分问题。此问题笔者另文再探讨。
    ⑧荀爽后面有言“神以夜光,明以昼照。”这句话造成了学者的误会,将其中的“神”字理解为月,但日或月皆同样出于地,行于天,落于地。在中国古代观念与信仰中,并没有说月居于天,而日居于地,反而《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六山凡谓“日月所出”,而在《大荒西经》记载六山凡谓“日月所入”;《楚辞·天问》也叙述“旸谷”即“明谷”乃日和月二明所出之地。日月皆出自“地”,而恒星巡回“天”,由此处于相对状况,而此相对即是“天”与“地”的相对,天的恒星发出“神光”,地的日月发出“明照”。是故,《洞真太上八素真经精耀三景妙诀》依然记载:“日月之明……星辰之精……”(《道藏》第三十三册)古代占星术通过列星位置和光芒的变化,占知人间年景与祸福,因而称为神秘的“夜光”或“神光”。相关的问题笔者已有另文探讨,参见:郭静云《“神明”考》,载中华孔子学会《中国儒学》丛刊,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郭静云《道家“神明”观》,载《道家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高雄:高雄师范大学2006年,第153-168页。
    ⑨见《孝经注疏》,载《十三经注疏》,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2001年,第117页。在汉代墓石铭文中,该“孝悌之至,通于神明”文句成为常见的套语,如,元兴元年(105A.D.)刻的《幽州书佐秦君石阙》:“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子孙奉祠,欣肃慎焉。”(《汉代石刻集成》,1-32)或《武梁祠堂题字》上,第一石三《十一幅》:“曾子质孝,以通神明。贯感神祇,著号来方。后世凯式,俾□幠纲。谗言三至,慈母投杼。”参见高文《汉碑集释》,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116-126页。
    ⑩笔者曾由商周出土文献而论及此观念之渊源,参见郭静云《“神明”考》。
    (11)熊公哲:“参,合也。”见氏著《荀子今注今译》,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140页。
    (12)[唐]杨倞注:“一与一动皆一也,是此也,以此为人者,则谓圣人也。”先谦案:“与读为举,上言以一行万物,是上之一也,丧祭朝聘师旅者事,皆所以一民,是下之一也,以上之一举下之一,故约一举一。”([清]王先谦《荀子集解·王制》,台北:华正书局1993年。)
    (13)[唐]杨倞注:“天下莫及之将。”见[清]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台北:华正书局1993年。
    (14)静云案:《论语·子罕》:“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礼记·曲礼上》:“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郑玄注:“心服日畏。”是以,“畏之如神明”,此言敬重如敬重神明、心服如心服神明、遵从如遵从神明。
    (15)熊公哲先生疏:“心,是形体所奉以为出令之君,而亦神明智慧之主宰也。”见氏著《荀子今注今译》,第438页。其将“神明”视为智慧”概念。
    (16)笔者在《道家“神明”观》一文中已论及此养生学的观点。
    (17)关于《黄帝内经》成书断代问题,学界有不同看法,马王堆出土文献中的“神明”观念,启发了我们对战国末期养生学中“神明”观念的认识,据此可以认为,至迟在战国末期,应已将“神明”用以指称人体内的生机。(参见笔者《道家“神明”观》一文。)笔者以为,《黄帝内经》的医学理论也有先秦根源。
    (18)何种学派撰缮《逸周书》目前不清楚,其文涵盖各种学派的观点。同时《逸周书》也含着不同时代的痕迹,不过有充分的证据使我们相信,本书的内容,均不晚于战国晚期。
    (19)《淮南子·道应训》言:“神明,四通并流,无所不及,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而不可为象,俛仰之间而抚四海之外。”
    (20)关于此问题,笔者在《道家“神明”观》中已论及。
    (21)在《淮南子》中,“神明”同样既是宇宙造化原则,也是认知方法。前者如《道应训》云:“若神明,四通并流,无所不及,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而不可为象,俛仰之间而抚四海之外。”后者如《兵略训》云:“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神明者,先胜者也。”
    (22)《老子指归·道生一》另外加入“气”与“形”概念:“形因于气,气因于和,和因于神明,神明因于道德,道德因于自然。”此外也可以发现,战国早期的《大一》接近自然论,其将“神明”看作天地的产物,而战国末期宇宙论则将“神明”概念进一步抽象化而以之为生天生地的宇宙准则。这表明了“神明”思想的历史演化。
    (23)关于《黄帝四经》的断代,学术界的看法是一致的,其与《荀子》的年代基本相近。可参见陈鼓应《黄帝四经今注今译》,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29页。
    参考文献:
    [1]战国楚墓竹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
    [2]永田英正.汉代石刻集成:册一[M].京都:同朋舍,1994.
    [3][清]张隐庵.黄帝内经素问集注[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2.
    [4]邓球柏.帛书周易校释[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6.
    [5]刘又铭.荀子的哲学典范及其在后代的变迁转移[M].云林科技大学汉学资料整理研究所.汉学研究集刊:第3期[C].2006.
    [6]陈鼓应.黄帝四经今注今译[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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