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企业就象一个国家,既有内部管理的问题,也有外交关系。内外虽有不同,实行德治,则是共同的。 对内实行德治,就是以修身为本,以自己的示范作用来管理。以小况大,都要关心职工生活,注意工作方法。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是对应的,就象君臣关系那样,“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在分配上,重点在于义,即合理分配。同时要讲礼让,先人后己。 《论语》上有很多记载,都说明孔子儒家极端重视当政者个人的道德修养。季康子问政,孔子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做政治工作,就是要自身正。你带头做正确的事情,谁敢不正?孔子又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同上)自身正,政治就不难了。如果自身不正,怎么能正别人呢?那么政治就非常难了。当政者应该做百姓的榜样,“子欲善而民善矣。”(同上)“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论语·子路》)自身做好了,“近者说,远者来”,要做什么,都会很容易成功的。如果远方的人不愿意来,怎么办呢?财富吸引,高薪聘请,都是当下许多人所采取的办法。有的领导在招商引资时,用盛宴招待客人,却把客人吓跑了,因为客人不敢在有这种风气的地方投资,害怕自己投下的资本被这些官员吃掉了。孔子说“君子怀德”(《论语·里仁》),“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论语·季氏》)修文德,首先是修身,修身必须先正心、诚意。自己思想解决了,觉悟提高了,道德高尚了,就能吸引远方的人们来。这个修文德的,当然是当政者自己。 孟子对这个问题也有一些精彩论述。他说:“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孟子·尽心上》)仁言,就是说了仁义的话。仁声,是说当政者自己真正实行仁义,说到做到,群众中流传着对他的赞颂。孟子认为仁声对人民影响更加深刻。朱熹注说:“谓有仁之实,而为众所称道者也……感人尤深。”(《四书集注》)如果说得再漂亮,自己就是不实行,或者实行不了,那么连自己的妻子也不会相信,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领导别人不按道理,连自己的妻子也领导不了。孟子说:“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孟子·尽心下》)因此,孟子认为,作为君子,就应该一辈子注意修身,不断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下》)不当官时,自己做好了;当官的时候,要为天下人做一些好事。 所谓德教,就是身教,以自己的高尚道德来教育别人。所谓说教,就是言教,向别人宣传道德来进行教育。俗话说“身教重于言教”,就是这个意思。政治上、社会上是这样的,在家庭中也是这样,妻子、子女都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有浓厚的亲情,如果自己行为不端正,对她们的说教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更何况他人呢? 从儒家的传统说法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讲“为政以德”,讲“德治”,讲“仁政”,实际上都是强调当政者首先要提高自身的道德,以自己的模范行为作示范,来进行领导。治国不能没有法,圣人“不能废法而治国”(《管子·法法》)。但是,执法的人必须要守法,要公正执法,这也是道德。如果执法者自己不守法,还以权谋私,贪赃枉法,那么,法再好也不能正确实行。孟子说得好:“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孟子·离娄上》) 总之,历史上的经验教训,都可以作为我们现在的借鉴。 对外仍然要坚持德治,对外,应该主持公道,照顾各方利益,与大小企业和平共处,友好往来。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记载:吴起与魏武侯乘舟浮西河而下,到了中流,魏武侯对吴起说:“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吴起说:“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魏武侯以为山河险固是国宝,吴起认为过去许多有险固山河的国家(如三苗氏、夏桀、殷纣等)都由于不施行德政而亡国,真正的国宝应该是德政。如果不修德政,那么,乘坐这一船上的人,都成了敌国。意思是说,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敌人,众叛亲离,外面有再险固的山河又有什么用呢? 秦始皇也是只相信实力的人,他认为有可能威胁中央集权的家天下的统治的,就是北边匈奴,因此筑万里长城以备胡,以为这样就可以使江山永固,传之万世。历史事实与秦始皇的愿望完全相反,才传到二世,天下就大乱了,勉强拖到三世,就彻底灭亡了。更出人意料的是,首先揭竿而起的是名不见经传的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徒隶!他带领的队伍只是手无寸铁的没有经过组织训练的九百名戍卒!就是这样一伙不起眼的乌合之众,居然推翻了削平六国统一天下建立中央集权的大帝国!原因何在?陈胜说:“天下苦秦久矣!”陆贾说:“秦二世尚刑而亡”,“虐行则怨积”。贾谊说:“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秦汉时代的思想家都认为秦亡的原因就是“不施仁义”,是缺乏“德治”。德治与文明相联系,因此,古人有诗云:“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元来不读书。”(唐·章碣《焚书坑》)竹帛是书,是文明的象征。只要关河,不要竹帛,秦朝很快就亡了。 《史记·陈涉世家》载:褚先生曰:“地形险阻,所以为固也;兵革刑法,所以为治也。犹未足恃也。夫先王以仁义为本,而以固塞文法为枝叶,岂不然哉!”地形险固是需要的,军事与法律也是治理国家所需要的。但是,只有这些还不够。先王是以仁义为本,加强边防和完善法制起辅助作用。有些人以为有地理上的优势,再加上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建全的法制,就可以称霸天下。他们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标准,不讲仁义,不施德政,不主持公道,以我为中心,目空一切,为所欲为。多行不义,积怨甚多,别人敢怒不敢言。这样,它也必然象秦王朝那样在绝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下垮台。 由此可见,防外不防内,是片面的。防的办法,只讲军事实力与法律制度,不讲道德,是更严重的片面。因此,治国最根本最需要的在于道德,道德主要应该在于修身。 周厉王暴虐,人民都批评他,当时叫做“谤”。周厉王依仗自己的权力,不许别说“不”,更不许别人批评自己,就派人监视,发现诽谤者,就抓来杀了。“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人民都不敢说话,但是,不是没有意见,只是把怒气暂时压在心中。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就会强烈地暴发出来,那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以致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周厉王不知道不让说话的严重危机,认为别人再也不敢说他的坏话了,就很高兴。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弭谤”即止谤。召公认为这只是一时不说话,并不是解决了人民的怨气。他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水要导之入海,不能用堵塞的办法。堵塞的结果,只是暂时堵住,一旦崩溃,会淹死更多的人。对于人民的言论也是这样,人民有想法不让说,他们就会将怨气憋在心中,积怨太深,一旦暴发就会很强烈。正如召公所预言的那样,周厉王就在国人的反叛中逃到彘地,以后就死在那里。这也是中国历史上不行德政的教训。企业不但需要内部职工的批评,也要欢迎外部消费者的批评。 人际关系,以强凌弱,以众暴寡,虽然一时得逞,终究要遭到反抗的。哪儿压迫最厉害,那儿反抗也最强烈。正象作用力与反作用力那样,是相对等的。霸道行为不得人心,是很自然的。有的人缺乏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思维方法,把自己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无视他人的利益,没有公道正义可言。总是以自己的实力去压服别人,到底是压而不服。孟子说:“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孟子·公孙丑上》)以力服人,就是霸道;以德服人,就是德治。 《淮南鸿烈·汜论篇》上的一段话,正是这一方面的理论总结,在两千多年前,能有这种认识,不能不使人惊叹不已!今录于下: 国之所以存者,道德也;家之所以亡者,理塞也。尧无百户之郭,舜无置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人之众,汤无七里之分,以王诸侯。文王处岐周之间也,地方不过百里,而立为天子者,有王道也;夏桀、殷纣之盛也,人迹所至,舟车所通,莫不为郡县,然而身死人手而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今谓强者胜,则度地计众;富者利,则量粟称金。若此则千乘之君无霸王者,而万乘之国无破亡者矣。存亡之迹若此,其易知也,愚夫蠢妇皆能论之。赵襄子以晋阳之城霸,智伯以三晋之地擒,闵王以大齐亡,田单以即墨有功,故国之亡也,虽大不足恃;道之行也,虽小不可轻。由此观之,存在得道而不在于大也;亡在失道而不在于小也。《诗》云:‘乃眷西顾,此惟与宅。’言去殷而迁于周也。故乱国之君,务广其地而不务仁义,务高其位而不务道德,是释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故桀囚于焦门而不能自非其所行,而悔不杀汤于夏台。纣居于宣室而不反其过,而悔不诛文王于牖里。二君处强大势位修仁义之道,汤武救罪之不给,何谋之敢当?若上乱三光之明,下失万民之心,虽微汤武,孰弗能夺也?今不审其在已者而反备之于人。天下非一汤武也,杀一人则必有继之者也。且汤武之所以处小弱而能王者,以其有道也。桀纣之所以处强大而见夺者,以其无道也。今不行人之所以王者而反益已之所以夺,是趋亡之道也。 国所以存在,靠的是道德。家所以灭亡,原因就是无理。尧没有一百户的城郭,舜没有插锥那么小的地方,却得到天下。禹没有十个人的群众,汤没有七里的地面,成为诸侯拥护的王者。周文王只有百里的地盘,后来能立为天子,是由于有王道。夏桀、殷纣最兴盛时,人迹所到之处,车船所通的地方,没有不属于他们管辖的范围。但是,他们自身却死在别人的手里,被天下人所取笑。因为有亡国的表现。现在说“强者胜”,就测量土地的大小,统计人数的多少。说富的好,就量粮食的数量,称金的重量。如果这样,那么,千乘的君主就没有称霸的,万乘的诸侯就没有败亡的。如果存亡规律就是这样简单,那就太容易知道了,连愚蠢的普通人也都能说清楚。赵襄子靠晋阳城称霸诸侯,智伯有三倍晋阳城的地方却当了俘虏。闵王有齐国那么大的地方败亡,而田单却靠齐国的一个小小的即墨县收复整个齐国,立了大功。所以说,国要亡,即使很大也靠不住;实行王道政治,即使很小也不可轻视。由此看来,国的存在由于得道,不因为大;国的灭亡由于失道,不因为小。《诗》上说:经常向西边张望,只因为周文王住在那里。这就是说大家都想离开殷纣王而去投奔周文王。这就是人心所向。所以亡国的君主,努力扩大自己的地盘,而不实行仁义,积极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不关注道德。这是放弃存在的做法,走向灭亡的道路。所以桀被囚于焦门的时候,还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行为,却后悔没有将汤杀死于夏台。纣居于宣室,不检讨自己的过错,却后悔没有将周文王杀于牖里。这两位君主处于强大地位的时候,如果修行仁义道德,那么,汤武克服自己的错误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考虑谋反的事。如果上违背天道,下失去民心,即使没有汤武,谁不能夺他们的权?现在不好好检查自己问题,却责备别人。天下不是只有一个汤武,杀了他必定还有继承者。而且汤武处于弱势,能够当上王,是由于行道。桀纣处于强大而被夺了政权,是由于无道。现在不学习人家实现王道的成功办法,却想强化自己被夺权的失败做法,这是趋向更快灭亡的道路。 历史上有许多强大者失败,都不会吸取失败的教训,不知道失败的原因在于自己的失误,却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客观因素。不是自己无能,而是敌人太利害了。西楚霸王项羽失败时,认为不是战之过,而是天命。扩大来看,古今中外,所有强者失败,都缺乏正确的认识。都象夏桀、商纣那样,后悔没有将对手在萌芽状态时扼杀掉。实际上,他们不是没有扼杀掉新生的反对者,而是扼杀了很多,冒出了更多的反对者。扼杀一个,就激起几十个。杀得越多,反对者也就越多,他们失败也就越快。这些失败者就是不了解其中的辩证法道理,根本也无法正确吸取教训。贾谊在《新书·先醒》中说先生是“先醒”,同时还有“后醒者”和“不醒者”。那个“不醒者”,就是彻底的失败者。放眼中国历史,夏桀、殷纣、秦王以及后代的许多末代皇帝,都是不醒者。 总之,以仁义为本,实行德政,就是王道;以实力为本,不讲道义,就是霸道。一个国家应该与世界各个大小国家平等相待,和平共处,不要以本国强大去攻击弱小国家,也不要凭借富强对一些贫穷国家进行经济制裁,不要以自己的价值观作为普遍的是非标准,强迫别国服从,要坚持“和而不同”的君子作风。一定要弘扬中华民族的仁爱传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自己的高尚道德树立文明的形象,这才有安全感。如果发生争端,首先要思考的是自己存在什么毛病,如孟子所说“返身而诚”。射箭不准,不能埋怨靶放歪了,要反省自己。 管理一个企业,就象管理一个国家那样,注重道德,不能依仗实力。一个强盛的国家会因为失德,以力服人,最后垮台。国家尚且如此,一个企业更不能在不讲仁义道德的残暴管理者手中维持下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