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诵盘(1894-1958)出身于吴江县黎里镇杨墅村,一个中医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悬壶济世。金诵盘自小接受救世济民思想的熏陶,立志学医,普救众生。少年时期,金诵盘考入同济大学医学院攻读,中西医融会贯通。上海行医时,结识了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孙中山创立黄埔军校,特聘金诵盘出任军医处处长,抗日战争时期,金诵盘挺身而出,以高明的医术为国家为民族贡献力量,赴延安劳军,会见了共产党的主要领导,积极倡导“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不愿与共产党组织联合政府,内战爆发,金诵盘自感回天乏力,回乡行医,服务于桑梓。由于医术高超,更由于行医积德,至今家乡父老有口皆碑。 (4.8.1金诵盘) 中医世家,学医为民 金诵盘的父亲金苍柏,一位具有民主思想的维新派人物,早年得中秀才,通晓中医,由于憎恶封建官场的陋习,进学之后不愿再走科举之路,就在黎里镇上悬壶行医,医道高明,为人又厚道,近悦远来,颇有好名声,后来到浙江嘉兴设帐坐堂,天天患者盈门。不几年,名列清末四大名医之列,赞誉为“江南独秀”。 幼年的金诵盘,先在黎里镇上的私塾读书,几年以后,绵延了1300余年的科举寿终正寝,代之而起的是新式学堂,正好父亲到嘉兴行医,就到秀水中学读书。 金诵盘天资聪慧,拥有超强的记忆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不消三二遍,就琅琅上口过目成诵了。11岁起到嘉兴秀水中学,金诵盘学习了语文、数学和英语,还有地理和自然二科,由一位姓冷的老师讲授,冷老师言传身教,循循善诱,金诵盘得益匪浅,眼界渐开。平时居家,喜欢到父亲的诊所翻阅医案典籍抄写医方,不时帮助父亲接待病人,耳濡目染,日积月累,少年金诵盘粗懂医道。父亲忙不过来时,对伤风咳嗽之类的常见病,年仅十三四岁的金诵盘也能帮衬一二。 二十世纪初叶的江南,特别是农村,缺医少药十分严重,有本领的郎中实在太少,既有本领又有热心的医师更是凤毛麟角。古道热肠的金苍柏,在老百姓心目中,俨然神仙下凡,崇敬得不得了。病家对父亲顶礼膜拜的那一幕又一幕,在金诵盘脑海里打上深深的烙印,初涉世道就萌生了学医为民的念头。 1908年,14岁的金诵盘秀水中学毕业,以金日新之名前往上海报考同济医学院,当时同济医学院首届招生,条件有限,只收了一个班30名学生,张榜那天,金日新之名赫然在列。 金诵盘在同济医学院孜孜不倦地攻读了整整8个年头。当时,医学院主要由几位德国籍医学博士执教,这些外籍教师非常严格,他们要求学生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数十门学业,一门也不得拉下,而且强调读书与实践相联系,每每深入医院进行临床实践,理论结合实际,使学生能够学以致用。在近于苛刻的要求之下,一个30人的班级,顺利毕业的只有屈指可数的6位学生,除金诵盘之外,其余5位分别是:孔锡鹏、沈尧阶、陈宏埙、黄自雄和黄鸣鹄,日后都是中国医坛凤毛麟角的佼佼者。还有浙江吴兴籍的朱家骅,也是同学,与金诵盘甚为相得,可他中途转了学,后来出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和行政院副院长等职,与金诵盘始终保持着一定的交谊。 医学院8年读书生涯,金诵盘无法忘怀的是德籍医学博士布美教授,一位既严厉又慈祥的好师长,是他严格的要求,使金诵盘以优良的成绩学完了规定的全部医学理论,又是他言传身教,让金诵盘在临床上取得了不少实际知识。严师再加刻苦自砺,金诵盘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本功,尤其精于内科。后来,金诵盘独立开设诊所,遇到疑难杂症,经常去布美教授家,请教,探讨。对于金诵盘这样的学生,布美教授非常欢迎,这真应了中国“教学相长”的古话,师生俩常常一起探讨,共同前进。 金诵盘,从中医世家起步,学得了满腹先进的医学知识,具备了为社会为人民大众服务的真本领。 敬重孙中山,结交革命党 1916年,刚刚以优异成绩毕业的金诵盘,经友人介绍,来到了浙江都督朱瑞的幕下充当军医。当时,朱瑞以浙江都督名义大肆延揽各路人才,金诵盘本想开设诊所,可是初出茅庐的一个小伙子,拿不出设诊所的经费。只得暂且寄人篱下,以待将来。到杭州不久,金诵盘就发现朱瑞是个彻头彻尾的军阀,经常胡作非为,最最可恨的,朱还是袁世凯的死党。那时,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步伐正一日紧似一日,朱瑞在浙江积极配合,紧锣密鼓摇旗呐喊,保他的袁皇帝,大肆镇压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 与金诵盘一起为朱瑞招为幕宾的还有不少有识之士,其中平湖书法家陈冲石、海盐教育家汪霁明、姚鼎丞等,金诵盘引为同志,四位血气方刚的青年,激于朱瑞的倒行逆施,与省内外倒袁势力联系,暗暗策动朱瑞部下陈肇英、陈炳垣、夏超等营长反正。1916年8月11日陈肇英等几个营的士兵反戈,朱瑞仓皇出逃至天津,凄凄惶惶不可终日,不久就追随袁世凯一起去见了阎王。 从杭州回来,金诵盘燕尔新婚,夫人谭郁芳出身嘉兴名门,陪嫁相当丰厚。贤慧的妻子拿出了所有的首饰和私房,资助丈夫在上海开办了崇仁医院。医术再加敬业,开业伊始,就受到社会的好评,各路病家纷至沓来。当时的《字林西报》报道说:“金氏崇仁,中西合璧,一代名医,此由申城诞生。” 那几年,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在上海频繁活动,他们闻名前来就诊。金诵盘一向崇敬孙中山,坚决地站在革命党一边,大凡革命党人前来看病,他是分文不取。 1924年2月6日,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设立黄埔军校筹备处,决心创建一所军校,以革命精神培养北伐军骨干力量。特邀金诵盘赴广州,出任黄埔军校军医处少将处长,兼任大元帅府医卫总顾问。金诵盘在主持军医处日常工作、培训军医队伍外,经常为孙中山、周恩来、叶剑叶、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戴季陶、蒋介石等人检查身体或看病。 1924年8月,英国银行买办陈廉伯在英人的挑动之下,妄图在广东率先组建商人政府,英国人甚至叫嚣,要让商团总长陈廉伯成为中国的华盛顿。10月11日至12日,孙中山下令,坚决镇压商团叛乱,15日,以黄埔学生军为主力的政府军平定了商团的叛乱。随后举行庆功会,表彰了平叛有功之臣。这天,孙中山的兴致特别高,会后邀请蒋介石、戴季陶和金诵盘到帅府小聚,告诫他们为了革命大业,应当齐心协力,搞好团结。当时戴季陶就说:“我与介石、诵盘三人跟随先生多年,情如兄弟,全听先生教诲。我们三人共有4个儿子,不妨让他们结为异姓兄弟。恳请先生给他们起名排序……”孙中山当即应允,略一沉思之后说:“古人常嘱男儿应怀‘经天纬地,安邦定国’之大志,我想四子就取‘经、纬、安、定’四字最好。”按孩子年龄的大小,排序应该是蒋经国(1910年)、戴纬国(1914年)、蒋安国(1916年)、金定国(1917年)。可是蒋介石不同意,他说自己的两个儿子早就取名经国和纬国,总理是沿着他的思路定的名。经协商,戴季陶和金诵盘依允了蒋介石的排序:蒋经国、蒋纬国、戴安国、金定国。 这“经纬安定”四兄弟,本是鲜为人知的一段佳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为历史所淹没了。不料,65年之后的1989年的11月11日,台北国父纪念馆举行纪念孙中山诞辰活动,台湾高层人物纷纷登场。当时,蒋纬国先生在致词中有一段怀旧的话题,引发了台湾和大陆新闻界的极大关注。蒋纬国说:“……当年孙中山先生在黄埔军校时,身边有三位重要助手。一是家父蒋介石,他是黄埔军校校长;二是戴季陶先生,他当年是政治部主任;还有一位就是我今天要追忆的金诵盘先生,他是黄埔军校军医处处长,上海一代名医。这3人共生四子,从小结为异姓兄弟,由中山先生为他们亲自取名……如今,经国、安国均已作古,剩下我纬国孤身单影,惟念念不忘幼弟定国,今身系何方?杳无音讯,不知是否安在。我已年迈,对往日事总是不堪回首,思念幼弟定国的情结,总是愈来愈迫切,解不开啊……”顿时,台湾各大报纸都以显著标题报道了蒋纬国老泪纵横所说的这段话。接着,上海的报纸也以《经、纬、安、定今剩其一,蒋纬国道出鲜为人知往事》的大标题披露此事,引发了海内外广泛关注。 新闻界披露蒋纬国寻找四弟金定国的消息之后,数万封读者来信飞往报社,提供了众多的线索,终于找到了金定国。原来由于历史的原因,金定国改名金勉之,隐居于安徽合肥市郊,身份是合肥江淮汽车制造厂的退休老工人。于是,各路记者纷纷涌进江淮汽车制造厂的一排旧平房,探访这位特殊的“上海老伯伯”。自1948年之后音讯全无的二兄蒋纬国同四弟接通了关系,互通书信互赠照片。当然这是后话,姑且附记于此。 再说儿辈结拜成兄弟,三个作父亲的也有意结拜。1924年冬,由蒋介石提议,与戴季陶、金诵盘结拜为盟兄弟,蒋介石最为年长,为盟兄,金诵盘年龄最小,为三弟。 孙中山先生常常因为操劳过度而病倒,都由金诵盘医治。1924年后,孙中山的肝脏连续闹病。熟谙医理的金诵盘深为忧虑,一再叮嘱孙总理,必须注意保养,不能太过劳累。孙中山听了连连点头,可是国家重任在肩,又怎么能够静下心来保养自身呢?1925年孙中山北上,谋求全国的和平与统一,未到北京,肝病已经复发,抱病坚持到达北京,急忙电召金诵盘进京。可是,待等金风尘仆仆赶到,孙中山先生已于3月12日病逝。啊,年仅60虚岁的革命元勋如此早逝,中国革命的道路该发生什么曲折什么变化呀?金诵盘失声痛哭,晕倒在地,经抢救才慢慢苏醒过来,总理的身形时刻萦绕心中,挥之不去,为私交,更为国事。 男儿报国,此其时矣 1937年七七事变突起,转瞬波及淞沪,金诵盘热血沸腾,大呼“男儿报国,此其时矣!”毫不犹豫地决定,将收入颇丰的静安医院捐献给红十字会,包括所有的医疗设备和一切药品器械,“8月16日毅然抛弃一切,只身赴京投效,以尽国民天职。讵事与愿违,稽留两周之久,未入报称之门。”(金诵盘《陷京三月记》序)无奈,金诵盘只得悄然返回上海,9月21日,突然接到盟兄蒋介石打来的电报,要他立即赴京。上月主动投效,摸门不着,目今南京吃紧,伤员大增,这位盟兄立时想到了盟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小小芥蒂,金诵盘早抛之九霄云外,他星夜兼程,共赴国难。一到南京,金诵盘就被任命为野战救护处中将处长,奉命组织第二救护总队。至11月20日,金诵盘在李明扬将军旧部李长江团长的协助下,招募到了一千多名官兵,成立了第二救护总队。 南京被围,金诵盘沉着镇定地部署落实救护工作。他整天戴着钢盔,套着红十字会的袖套,一次次地亲临前线战场,指挥救护总队抢救伤兵,更多时候,他就在掩体里,亲自操刀为伤员们动手术。11月下旬的一个傍晚,日军的炮火异常猛烈,保卫京都的官兵伤亡惨重。金背起了救护箱,奔到战地救护所,为一个又一个的伤员动手术取弹片,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做了多少手术,副官俞瑞华终于找到了他,眼看金将军身旁的铅桶已经装满了弹片,仍然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俞副官急了,大叫起来:“将军,你,还不走呀,这里太危险了!”护士们听到喊将军,都震惊了:“啊?是将军?你是将军?”金诵盘头也没抬说:“我也是医生!” 还是11月下旬,一天,日军派遣了数十架战机前来空袭,金诵盘将军带领军医在孝陵卫中山藏书楼里救治空战中负伤的飞行员。有手下报告说,蒋介石就在附近的孝庐。金诵盘放下手术刀,决定去见一见蒋介石。孝庐内,蒋介石神色阴郁,心事重重。二人都明白,自从日寇一支主力部队于金山卫登陆,淞沪一带战场中国军队败局已现,首都南京其实已经很难守住了。蒋示意文武随从退下,单独与盟弟谈谈时局,蒋坦率地表示,自己电调的滇军3个精锐师远在贵阳,近日内无法赶到南京,眼下的二十多万军队守卫南京没有什么把握。最后蒋劝盟弟随他一同撤往武汉。金诵盘默默地听完,说道:我们必须吸取国军在淞沪战场因缺医少药而死伤惨重的教训,全力做好战场救护工作!作为军医,怎么能够临阵逃脱?接着表示,自己一定在即将到来的首都保卫战中,起到应有的作为。盟弟的吴侬软语里透露着宁折不弯的刚毅,不由得使蒋介石生出几分敬意,蒋动情地搂着盟弟的肩膀,不住地点头。 1937年11月底,南京战况越发吃紧,各机关纷纷迁往武汉。野战救护处留下来的只有金诵盘等5人。12月1日,国民政府大撤退,金诵盘到下关送别上级同僚,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乘机造谣,说金诵盘已经在下关乘船溜脚溜走,为自己贪生怕死者不辞而别制造借口。金诵盘回来一调查,全明白了,他掷地有声地发誓:“我金某人,愿与大家一起战斗,与全城军民同生死!共存亡!”当晚,他指令几名官佐陪同,顶着凛冽的寒风视察了陆军总医院、海军医院和宪兵医疗所,向千余名伤病官兵分发了慰问品和现金。 留京的卫生机关,本有好几个大医院和收容所、接应站,还有第三汽车组。可是,金诵盘接卫戍部通告,说以上卫生机关,全部列入了战斗序列,不得统属于野战救护处。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金诵盘二话不说,采取积极措施予以补救。他的第一步骤是移居中央路156号卫生部原刘部长官邸办公,将那里的电话、汽车等可资利用的设备充分利用起来,以求发挥最大的功效。 他采取的第二步骤是会集野战救护处可以统属的六所医院院长,召开会议,先摸清各院的运输、收容、医疗设备、人员配备以及位置、距离等情况,再提出问题,集思广益,逐一讨论。最后决定六所医院集合在北城的外交部和军政部两处,各接应站、收容所指定设到交通沿线。各院冠以简称,以方便工作。原先祁明镜院长的外交部一二三医院,改称“祁院”,其他五院也都冠以院长之姓。确定祁院、杜院、宋院三院集合外交部,冷院、尤院、李院三院集合军政部,六院的人、物、财合并工作,分运输、治疗、管理、给养、材料与经费等六部分,分由六院院长负责。 采取的第三步骤是,鼓舞士气,金诵盘抽时间视察第二救护总队的全体官兵,发表讲话:其中“尽忠服务,奋力救护”,“相应时变,加入杀敌。徒手出去,武装归来!”等铿锵的话语,令千余官兵振奋不已。 另外,充分利用人力,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有苏州红十字会救护队,男女20人,都是热血青年,他们于11月30日徒步来京,投效野战救护处。金诵盘由衷嘉许,派男队员随救护队出城服务,安排女队员过江工作。连日来,这批志愿者不避艰险,及时抬救伤兵入院抢救。对苏州救护队队长蒋雄君,金诵盘尤其赏识,觉得他富有胆识,才堪大用。曾多次让蒋雄君带领队员护送伤员过江,一次有报告说缺乏船只,无法运送,金诵盘正拟向卫戍司令部商调船只,又获悉他们在上游找到一只废弃的汽船,经蒋雄君修理之后,居然可以顺利开行了。仅仅一个星期,他们已经运送过江伤员达千人之数。 12月6日,日军组织了12万军力,分成三路猛攻南京,炮火猛烈,中央路156号被炮弹击中多处。为了方便指挥和调度,金决定转移,他选择了南京最高建筑七层楼的新街口福昌饭店,成立指挥所,临时架起了十几条连接卫戍总司令部、首都警察厅、宪兵司令部及城郊孝陵卫、汤山、栖霞山、乌龙山江防炮台等军事据点、要塞的专用电话线。 守城部队在孝陵卫、光华门、雨花台等地奋勇抗击,可是,当时没有增援部队,唐生智又指挥失当,一味困守,被动挨打,看来支撑不了几天了。 大家艰难地坚持到12月10日,福昌饭店的厨子、侍役,都已逃散,没有膳食供给,金诵盘只能派人买来一些粢饭充当三餐。自来水也断了,无水洗脸,便桶不通,臭气熏天。敌方的炮弹一发发地往这最高建筑袭来,福昌饭店门口后院多处中弹,仅有的两辆汽车也被击中燃烧了。 无奈,金诵盘只得带领手下外出避难,刚刚下楼,就碰上福昌饭店的侍役何海清急匆匆的冲进饭店来,何曾是美国大使馆的侍役,所以他提议前往美国大使馆暂时歇息。别无他法,好在大使馆路不远,金诵盘下令,一行人就借此暂时栖身。刚刚坐定,金想起了汽车,救护伤兵没有汽车可不行,即令祁明镜赶回医院,把医院仅有一辆汽车开来,以备伤兵运输及不时之需。自此,金诵盘与野战救护处科长蒋公榖、工作人员黄子良等人,晚上住宿在美国大使馆,白天坚持去祁明镜所在的一二三医院工作。 誓不撤离,陷京三月 惨烈的南京保卫战打了一个星期就再也无法坚守下去了。12月13日,日军攻破了石头城,潮水般地涌进城来,在日酋松井石根大将、朝香宫中将等的策划下,日兵对南京的军民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清晨,祁明镜匆匆赶到美国使馆,向金诵盘报告说:“医院昨夜先由全院官兵努力支撑到了天明,探悉敌人确已进城,不得已退入难民区内。全院伤兵尚有三百余名,已有圣公会美侨梅奇牧师出来接收维护了。”于是祁明镜也就与金、蒋等人一起挤住在美国大使馆的一间小房子内。金诵盘睡在一张残破的小铁床上,蒋公榖与祁明镜合睡在三块松木板上,司机王万三睡在地下。已经无法再上班办公了,三百多难民挤住在大使馆内,吃无吃的,穿无穿的。好不容易买到一些米,在馆内找到了两缸醃菜,胡乱地凑合着填填肚子。这里的自来水也已断了,好在使馆内有一口池塘,大家争着舀,水里一半是黄泥。听说池塘里前些日子还被枪杀了一个中国士兵,没有办法,大家照样喝水,照样做饭。 六朝古都成了地狱世界,南京人民陷入血腥和恐怖之中。这时,国际救济委员会成立,由美侨拉贝任主席,工作人员有德侨史排林、美侨李格斯、魏小姐等人。难民区也基本划定:中山路以西,广州路以北,山西路以南,西侧靠近城墙脚,中间设有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司法院等难民收容所、收容站,各国的使馆区也在难民区内。 为了救治中国军民,金诵盘亲赴国际救济委员会,求见拉贝主席,他郑重向委员会提出组织国际红十字会医院,希望收容医治重伤的士兵。可是,拉贝面有难色。金诵盘理直气壮地声明:“我们来请求设立医院,这纯然是根据红十字会条约为人道而发的合理的请求,所以希望贵会亦应该有合理的办法。”拉贝听完,为之肃然,迟疑了一下,拉贝表示,组织国际红十字会医院一事他将电请日军方面,等征得同意后,再办,那时才有保障。嘿,电请日方,同与虎谋皮何异?金诵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了救死扶伤,金诵盘一向是知难而进的强者。尽管身处逆境,朝不保夕,他仍然没有放弃努力,想先成立国际红十字会,再成立国际性医院,既可为受伤军民医治,同时也是避祸的处所。可是,连日来的努力都没有效果,面对现实,金诵盘决定退而求其次,他征得了主持鼓楼医院的梅奇牧师的同意,在鼓楼医院内附设难民医院,难民医院的全体工作人员,可以免费食宿,但没有分文报酬。金诵盘让祁刚等几名志愿者入院服务,随时随地为受伤同胞服务。 虽说确定了难民区,但是难民们的财产与生命依然没有保障。日军认定城内留存着至少二万名中国军士,一天到晚四出搜捕,凡是青壮年,不问是否扛过枪,多数指为“恶鬼”,一群群地扣押起来,强迫他们互相捆缚,然后用刺刀刺杀、大刀劈杀、用火烧死,最残酷的是活埋。日军每天在难民区进进出出少则三四次,多则七八次,抢劫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国际救济委员会成立以来,他们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对日军的种种暴行,实在忍无可忍。美侨李格斯、魏小姐,德侨史排林等人,在难民心目中,犹如救苦救难的菩萨。难民区内所有收容站施粥所需的米和煤,都要从区外运来,经过日军岗哨时,往往被刁难、扣留。只有美侨或德侨押车,才能平安运到。因此,美侨李格斯挺身押车,有时亲自开车送货,日夜不停地操劳。望着李格斯劳碌的身形,憔悴的面容,难民们不由得热泪滚滚,都称李格斯为“生佛”(活人的菩萨)。德侨史排林,在金陵大学一带负责治安,他四处巡逻,常常遭遇蛮横的日本官兵,史排林有时晓以人道,有时据理力争,乃至声嘶力竭相对抗。难民们都称史排林是“会的堡垒”(国际救济委员会造就的堡垒)。日军除了烧杀抢掠之外,最为残暴的是奸淫妇女。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一旦落到他们手里,惨遭轮奸,之后再杀害,就连老年妇女和幼女都不肯放过。穷凶极恶的日军,时不时窜入收容所,劫掠妇女。美侨魏小姐,挺身上前,护卫难女,有时怒斥日军,有时甚至跪地哀哭。 大使馆的美国使节及工作人员都已逃逸,只有两名高鼻梁蓝眼睛的美国新闻记者。日本兵当然来,他们凶神恶煞地叫门,或者爬墙或者撬门。使馆内停放着10多辆汽车,有使馆人员的,也有美国侨民寄存的,没有几天,都被日兵抢个精光。汽车没了,也许可以稍稍安静点了吧。不然,日军仍旧不断地来。实在无法忍受了,二位新闻记者举枪厉声高叫,这样也喝退了几次。可是,4天以后,二位记者走了。馆里的避难者,顿时觉得失去了仅有的保障。 为了搜查中国军人,日军想出了新花样,发放所谓“安居证”。开始时,安居证发得较松。祁明镜的弟弟祁刚一次在路上走,被日军拉了伕,往金陵女子大学送东西,正好那里在发证,祁刚不仅为自己弄到了一张,还临时请他人运用化名多取了三张,祁刚专门到美国使馆来,把三张安居证分给了金诵盘、兄长和嫂子。 仅仅过了三天,发证就多了花样。先要到金陵女子大学的路口去拿上面钱有官印的小纸条,再到金女大排队等候领取安居证。敌人扬言,限在1月4日之前登记拿证,过后要挨户搜查,逐个过堂,倘使发现没有证件的,就要“死啦死啦”。蒋公榖与王万三等人再次去金陵女大。发觉敌人戒备森严,场地一角设有摄像镜头,把所有的人都摄录下来。一个日本军官高声喊叫,要中国士兵自动站出来,凡是自动站出来的,可以免死,还可以安排工作,不然的话,一律处死。当时就有数十人被迫站出来,被押解出去,事后得知,他们全被处死了。蒋公榖、王万三终于拿到了安居证,证书上写有姓名、姓别、年龄,还有体格相貌等特征,下面画有一个登记者的单线面形,最后注明昭和年月日,打上中岛部队的印鉴。 2月15日,李格斯又驾车前来送货,金诵盘、蒋公榖一起乘车到难民区外一巡。满目焦土,遍地火光,昔日热闹繁华的街市,居然人烟全无。到处是殉难者的尸体,水塘内空屋里尸体更多。后来,红十字会尽力掩埋,数量实在太多,只好在金银巷金大农场里,挖成一条条深沟,尸体重叠合葬,草草掩埋了事。到2月中旬,尸体编号已经突破12万之数。 元旦前一天,有人传言,美国大使馆内杂有中国军人,元旦那天,有个叫崔品三的人明确告诉金诵盘他们:“使馆内的人大多知道,你们是穿过军服的,恐怕已经报告给日军了。”崔品三认为,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也为了使馆内其他人的安全,赶快离开这里为是。金诵盘一行人,只得分头寻觅熟人,以便找到落脚点。金首先想的是德侨史排林,可一时之间又无法找到。倒是黄子良有办法,他找到了金大的徐教授和美侨裴志,弄到了汉口路9号一个居室,那是金大教授的宿舍,暂时是安全了,可是金诵盘望着宿舍上面那高高飘扬的美国星条旗,心中就像倒翻了五味瓶,种种滋味都到心头。 2月10日,失散多日的尤院长,突然在宁海路五福楼请金诵盘共进午餐。乍一听到,内心非常激动,金邀了蒋公榖同去。吃饭时,那位尤院长絮絮不休地说起,南京维持会的会长如何如何的卫护他,他如何如何的感激,现在维持会要请他入会当什么卫生组长,叽叽咕咕的,还要说下去。金诵盘勃然变色,声色俱厉斥道:“你可不要忘了本,因为一点小惠而乱大节,致造成终身的遗恨!”当时,敌探的便衣到处乱转,南京城内,往往一言之失,就会遭来杀身之祸。像饭馆这样的公共场所,更得提防便衣侦探。陪侍一侧的蒋公榖担心之极,尽力劝阻,请处长息怒,有话回去再说。但是,金诵盘最恨那辈摇尾乞怜认贼作父的小人,根本就停不了口,他说他相信正义定会战胜邪恶,正道直行必定压倒卑劣无耻,滔滔不绝,不顾一切训斥下去,那姓尤的,无地自容,吱吱唔唔的,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在沦陷了的南京,金诵盘觉得度日如年。要想离开,必须得有乘车准许证。这种证件日军控制得非常严格。熬到2月中旬,美侨李格斯载来了一个姓侯的中国人,据说此人与南京维持会颇有联系。金诵盘向李格斯提出弄几张证件离开南京的要求。李格斯说让侯某某代办。双方商谈了好多问题,比如直接到上海,还是中途停顿一下;登记时注明上海还是无锡难民,最后决定无锡下车,到黄子良家暂住几天,再转道赴沪,于是让侯某人注明无锡籍难民。侯当场答应,不过说须等10左右时间。2月25日,侯某人倒真的没有爽约,带来了敌兵支部颁发的9张乘车证,每张付法币百元。分别在27日与28日两天出发。讲定,由侯某人叫维持会派车接送到火车站。还有一直跟随着黄子良的30余人,没有弄到乘车证,他们决定步行赴无锡,侯某人表示可以叫维持会派人护送到句容。 27日早晨5时,金诵盘与黄子良夫妇、蒋公榖等人先走,坐了侯派来的汽车,经中山路出挹江门到车站,中间遭到几次盘查,金诵盘等人沉着应对,没有发生麻烦。每节车厢乘坐50余人,由4个敌兵看守,就像押解囚犯一般。7时开车,下午抵达无锡,日军逐一检查乘车证,一道道地过关过卡。出卡后雇到一条丝网船,4点多钟终于平安到达曹家桥黄子良家中,拜见子良老母,合家庆贺。28时下午,祁明镜夫妇等人也来到黄家。经过战乱,村庄的治安早已失控,村民良莠难分。黄家一时来了这么多生人,当然引人注目,尤其是子良,更是担心。休息了二日,由南京步行的众人,也从丹阳雇船到来。虽然打听得无锡有小火轮直达上海,可是因为是日方包办的,大家不愿乘坐。最后,由子良雇到了两条船,摇到十一圩港口,乘上德国“享熙”号,3月8日到达上海。 在上海,金诵盘与蒋公榖一起回忆了南京的日日夜夜,百感交集,欷歔不已。蒋决定以日记形式一一直录。自1937年12月1日始,至1938年3月8日止,计98天时间。1939年1月,在重庆,由金诵盘修改并作序,以《陷京三月记》为题印行出版。限于当时的印刷条件及经费,只摘录了原稿的一半,约26000余字。《陷京三月记》的2月17日下面,摘引了金诵盘先生写给上级的函件,3000来字,主要内容汇报南京陷落前后的情况,野战救护处留守人员的工作,也记录了日军进城之后“杀”、“烧”、“奸”、“掠”的种种暴行,后面附上日军的“士气”、“军容”、“纪律”及“外侨的舆论”等等论述与分析。 1946年,这本实录成为东京国际审判法庭确证日寇暴行的见证。直到2004年8月,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还收到了《陷京三月记》影印本,并且附上了11份国民政府高级将领的亲笔墨迹,都是当时那些高级将领阅读《陷京三月记》之后的随感、声明和言论。主要有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总参谋长的白崇禧、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陈布雷、国立中央大学校长朱家骅,以及张治中、朱绍良、李济深等11人。尽管年代久远,不过宣纸上的墨迹仍然清晰可辨。“张治中写道:这是血的记录,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这是以概略说明倭寇之残忍酷虐……”白崇禧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桂林行营用笺”上写下了“毋忘国讐仇”;程潜写的是“永矢弗谖……”每份墨迹上都有题写者的签名、题跋和私印。尽管60年的历史烽烟飘然而过,可是中国人民岂能忘记这苦难的一叶?前不久,日本有人企图否认南京大屠杀那血腥的一幕又一幕,要知道,有《陷京三月记》白纸黑字在,岂能抹煞得了? (4.8.2《陷京三月记》封面) 上海休整16天后,金诵盘与蒋公榖、黄子良搭乘荷兰“芝沙丹尼号”南行至香港。在香港弥敦道逗留期间,好几位香港富翁,久闻“是医国手”大名,登门求拜,以重金高位挽留,金不为所动。4月4日,金诵盘乘飞机先行赴武汉,又转辗奔波4月之久,最后到达重庆,在嘉陵江南岸化龙桥附近暂时栖身。老同学朱家骅等人前来探望叙谈,不几天蒋介石的文胆陈布雷乘车前来寓所,转告了蒋介石对金诵盘坚守南京最后撤退一事表示关切与问候,接着就请金诵盘乘车去德安里晋见蒋介石。 延安劳军,反对内战 1938年秋,在德安里,盟兄蒋介石以政府名义聘请金诵盘出任国民政府卫生勤务部长,中将军衔,负责全国野战医院的领导和战时后勤支援、救护、防疫等工作,再兼国民政府侍从室医生。接下来举办接风宴会,酒过三巡,蒋介石站起来敬酒,郑重地请金诵盘赴延安劳军。 原来,国际救援组织当时组织了一大批物资已经运抵重庆,其中包括前线急需的医疗器械和急救药品。可是,蒋介石要想从重庆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中推出一位恰当人选前去劳军却感到困难异常。因为西北战区的大片国土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所控制,特别是延安,有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共产党的主要领导人。正好这时金诵盘来到重庆,对,就让这位盟弟率团去西北战区慰问。一则,金诵盘是医界国手,名震遐尔,与国际红十字会有着密切的联系,率领慰问团最恰当不过;二则,西北战区,包括陕北,那里的大小将领多数是黄埔军校的学生,比如胡宗南就是黄埔第一期的学生,他驻守的西安是进入延安的必经之路,金老师途经西安转道延安看来不会有什么麻烦;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金诵盘创建黄埔军校时任军医处长,与周恩来、叶剑英共事多年,堪称老朋友。就这样,蒋介石择定了金诵盘。第二天,重庆各报纷纷发表“金诵盘将军代表国民政府出访延安”的消息,就这样,金诵盘成为访问延安的第一位国民党高级将领。 既然已经应承下来,那么事不宜迟,金诵盘当即在重庆组织人马,由副官刘永康负责车队的押运工作,五辆大卡车装载着前线急需的医疗器材和药品,装载着慰问品,再加两辆押运人员乘坐的小车,七辆车组成了一支特别运输队,从山城重庆浩浩荡荡出发,马不停蹄的行进,一天半之后,来到古城西安附近。果然,胡宗南听说金老师率团前来,不敢怠慢,率领下属远出郊外迎接。在西安,稍事休整,又驶上了去陕北的简易公路。 押运任务不仅繁重,而且非常艰巨。那时,历经多年战争的公路,时窄时宽,时高时低,坑坑洼洼的,弄不好就要翻车,非得谨慎驾驶不可。沿途时不时会冒出一些杂牌军、汉奸部队或者杆子盗贼。金诵盘一时一刻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命令押运人员提高警惕,擦亮眼睛,时时刻刻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歇息时,他与刘永康等人轮流戒备值勤。 终于,车队进入了革命根据地地界,治安情况顿时大有好转,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车队到达延河,首先前来迎接的是陕甘宁边区的地方领导及广大群众,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车队经过宝塔山下时,欢迎的队伍越加壮观,群众秧歌队也出现了,热闹、热情又热烈,所有随车人员感动万分,禁不住热泪盈眶。 汽车抵达王家坪后停了下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总参谋长叶剑英、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等人早已在村口迎接,随同前来的还有抗大的学生和昔日黄埔军校毕业的共产党将领。在朱德总司令的陪同下,金诵盘一行进入了八路军总部,金诵盘见到了更多脸庞熟悉的黄埔学生,大家热烈握手,互相问好。金诵盘异常激动地说:“有这么一大批黄埔学生投入到八路军,中国抗日必定胜利,中国前途一片光明!” 欢迎仪式开始,朱德致欢迎词,金诵盘致了答词,接着周恩来副主席也来了,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谈。金诵盘对周恩来表示,希望能够会见毛泽东先生,其实周恩来早已替他作了安排,还说毛泽东也很想会一会蒋介石的盟弟,说完双方禁不住都哈哈大笑。 欢迎仪式结束,周恩来告诉金诵盘说:“毛泽东主席在杨家岭约见你。”随即吩咐慰问团其他成员安置在八路军总部休息,金诵盘在周恩来的陪同下,骑马前往杨家岭,副官刘永康随同前往。在杨家岭的一个小山坡上,身材高大、穿着朴素的毛泽东迎了上来,他微笑着,热忱欢迎金诵盘的到来,毛说:“恩来经常提起你,你是我们最信得过的朋友,我们都真心诚意地欢迎你。”金诵盘诚恳地对毛的欢迎表示感谢。双方步入明亮整洁的拱形窑洞,在长桌两边坐下,金诵盘忽然想要取手帕一用,手刚往衣服内一伸,毛泽东的卫士顿时警觉地作出反应,毛泽东爽朗地大笑起来:“哎,别紧张,没事。蒋介石就是真要取我的头,也不会派金先生来取的。”金一楞,随即明白了个中原由,跟着也笑起来。 接着,金诵盘向毛泽东汇报了运送救援物资及慰问品的情况,转达了蒋介石希望联合抗日的愿望,不敢独吞国际救援物资,因此组织了慰问西北战区的团体,还有就是运送救援物资时沿途所见所闻与所感。毛泽东表示,为了早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国共应该合作抗日…… 会见以后,毛泽东宴请了金诵盘,当时抗日战争正处于艰难的时期,延安军民的生活非常艰苦,那一桌筵席在当时称得上丰盛,四菜一汤:酸白菜、清蒸鱼、红烧羊肉、辣子炒鸡蛋、萝卜汤,外加一碟红辣椒和一瓶山西汾酒。毛泽东十分健谈,从古今中外谈到国共合作的前景。金诵盘举杯祝愿毛泽东永远顺利,陪坐的周恩来不无幽默地插话说:“诵盘兄,你祝毛先生永远顺利,蒋介石晓得了可要不高兴了。”金诵盘说:“恩来兄,你是了解我的,我虽然与蒋介石相识多年,私交甚好,但是在他搞分裂、与共产党为敌的时候,我就辞官不干,在南京、上海又做起挂牌医生。如今国共合作,联合抗日,我才重入军界。因为我的心里始终装着一杆秤,就是孙中山先生的教诲,和他亲自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毛泽东接着说道:“金先生作为国民党元老,能够如此清醒明智,真是令人敬佩,这也说明了国共合作是深得人心的。” 延安逗留期间,除慰问八路军外,金诵盘还与抗大师生进行了联欢活动,与国际援华的印度医疗队进行了工作会谈,商讨了前线医疗救护的种种经验。在宝塔山下,在延河岸边,金诵盘都留了影,其中一张牵着马匹同周恩来的合影,金诵盘非常宝贝,到1957年秋仍然悬挂在寓所内。 延安之行顺利结束,金诵盘率团飞返重庆珊瑚机场,奇怪的是除了他的部下,没有党国的代表,也没有一个新闻记者。想当初,他出发之日,是那样的兴师动众,还有他抵达延安那会儿,因为受到军民盛大隆重的欢迎,重庆的报纸都在头条头版,以醒目的标题刊登报导:“金诵盘将军代表国民政府出访延安”,“金诵盘乃国共第二次合作后访问延安赤色政权的第一位国民党高级将领”,“慰问西北战区第一位国民党高级将领金诵盘抵达延安”,……而今冷水掉在冰缸里,蹊翘! 金诵盘回到寓所之后,只见陈布雷急冲冲跑来说:“蒋介石这几天心情不好,他行前与你讲过,只是去慰问西北战区的八路军,没有让你与毛泽东作什么会谈。”金听后很生气,就打消了去见蒋介石的念头,也不想作什么延安劳军的汇报了。不一会,侍从室来人说,让金诵盘将军即刻去见蒋介石。金直奔蒋的官邸,可是蒋竟然不在,新任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张治中悄声对他说,委员长让你改日再来。真不知葫芦里卖的哪门子药? 大约一个月后,蒋的老毛病复发了,让手下把金诵盘请来。金一到德安里为蒋介石搭脉诊治,开了处方,又亲自抓药,给蒋服下。三天后,蒋介石的车队开进了金家大院,蒋见了金说:“你这个是医国手,果然名不虚传,一剂药下去,我就好了。”接着屏退左右说:“我们两人情同手足,所以有话还是挑明了好,你现在是党国的名医,不是普通挂牌医生。你的一言一行要谨慎小心,千万不可感情用事。”金诵盘知道蒋介石的话中话,就说:“你对我的延安之行,意见很大,是吗?”蒋说:“出发前我已经与你讲过,只是去慰问八路军伤病员,没有与毛泽东会谈这一项目。”金见蒋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就反问说:“毛泽东是延安的主人,我到了延安怎能不去拜访他?介兄,毛泽东不像你认为的那么可怕,如果你能与他面对面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谈,大家都会少流很多血。”陈布雷从旁调解,这对盟兄弟才把这事搁下。 延安之行,对金诵盘的触动很深,教益更大,抗战胜利后他返回南京,决意辞官为民,尽管别人再三劝导,金诵盘主意已定,尽辞一切军政职务,当时有好些民间组织想聘任他担任职务,最终金选择了与他本行有关的全国医师公会,担任理事长一职。 是医国手,行医积德 行医积德,普救众生,是金诵盘的夙愿。1918年,走出医学院不久,金诵盘决意筹措资金开设私人诊所。那第一个私人诊所设在上海崇山路,取名“崇仁医院”。数月后,迁移到西藏路大庆里老晋隆西菜馆南侧(现中百一店对面皮鞋店之原址),悬挂起“德医金诵盘”的牌子。诊所一开张就不同凡响,金诵盘以他中西医结合的拿手功夫,治好了不少无名肿痛和疑难杂症,不少病人,已经辗转就医好几年,许多大医院都无从着手,到得金诵盘手下,没有费多少时间也没有花多少钞票,竟然都痊愈了。 二十世纪一二十年代,肺结核流行,那是医家十分棘手的疾病。平民百姓患上肺结核,简直就是患了绝症,大多只能等死。金诵盘深谙中医施治之道,又结合西医的理论及疗治方法,中西医双贯齐下,连续治愈了数十例重症患者。一时之间,“德医金诵盘”对肺病患者妙手回春,简直是神医再世,各地病人源源不断地涌来。 中西医融会贯通,施治手法多变,赢得了许多在沪名人的赞许。孙中山、蒋介石、戴季陶、张静江、朱执信和李烈钧等人革命党人,慕名前来拜会、就医。当时,孙中山由于操劳过度,体质下降,经常得病。孙也学过医,好几次金对孙中山先生谈论内科疾病的种种施治方案和用药程度,孙觉得见解独立到,临床辩证,用药又颇有分寸,深表折服。后来,孙中山有病,总是请金诵盘诊治。对于孙中山等革命党人,金诵盘内心怀着深深的敬意,自己的医术可以医治人体的疾病,而革命党人所努力拯治的,则是社会的疾患,因此孙中山等人前来治病开药,金不仅从不收费,还经常出钱资助他们。尤其使孙中山感佩的是,金救治民众,不为名缰利索所囿,对富有的病人,收取一定的诊金药费,对于贫寒之家,往往分文不取。为此,孙中山先生专门为他书写了“杏林翘楚”一匾,派人送到诊所悬挂起来。 革命党人之中,值得一提的是蒋介石。蒋介石自辛亥革命之后,一度在沪军都督陈英士手下担任团长,通过陈英士结识了孙中山,作为革命党人,蒋来崇仁医院看病,同样享受免费待遇。蒋不仅自己就医,1920年1月27日,蒋还把病重的母亲王采玉从奉化接到上海,请金诵盘医治。作为良医,也只能治病,无法救命。经金医师的治疗和调理,3月1日蒋母回乡。金诵盘叫蒋介石谨勤侍奉,预言来年蒋母实有危殆。不管蒋介石如何进药奉养,次年6月蒋母还是去世了。自此,蒋介石对金诵盘深深服膺。 交往时间一长,金诵盘发现蒋介石囊中经常羞涩,有一次竟然连黄包车费也付不出,只能以欠帐了事。厚道的金诵盘,于是暗中连连资助这位仁兄,令蒋介石十分感激。 在革命党人中,金诵盘对孙中山特别敬重,二人的交谊也特别深厚。金诵盘认定孙中山先生是中国革命的大纛,因此对孙的身体切切关注,孙几次重病,都亏金诵盘施治而转危为安。1924年,孙中山先生的肝病再次发作,经过金诵盘的精心治疗,基本痊愈。身体康复的孙中山,为自己又能投身革命事业为感到异常高兴,他欣然命笔,题写了一块横匾,上款:“诵盘先生”,中间“是医国手”四他大字,落款“孙文”。国民党内多数高层人士都曾接受过金诵盘的治疗,他们无不为诵盘先生平易的为人和高超的医术所折服。在国父孙中山“是医国手”的题词之下,不少人也题了词: (4.8.3孙中山题赠“是医国手”横幅) 林森:“国父遗墨,诵盘先生珍藏。” 谭延闿:“语云不为良相,当为良医,以共济世救人,功用同也。孙先生以国手望诵盘,盖一言一行,不忘救国如以。” 戴季陶:“上医医心,中医医身,下医医病。合此三者而通之是医国手,中山先生以此赞诵盘,殊不虚也。” 胡汉民:“总理遗墨见示,医国之云实不易,当然革命者不可无此志也。” 张静江:“国人多病治宜择医,诵盘精于此,总理竟以国手称之。” 吴敬恒:“国医故能医国,医国故称国医。” 孙中山先生的题词,至今完好保存在南京博物院。 北伐战争开始,金诵盘出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兵站总监部野战卫生处处长,随军出发,长期生活在卡车上,辛苦万分。国民革命军占领上海、南京之后,蒋介石制造了“四·一二”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金诵盘愤懑异常,决意脱离军政,辞官行医,他称病告了长假,在戴季陶五台山附近购买的一块地皮上盖了两排平房,挂牌“金氏中西医寓”,再次行医。对于金诵盘这样的名医,蒋介石千方百计总想为他所用。一次,蒋介石来到盟弟的医寓,指着“是医国手”的横匾,不由感慨万端地说:“诵盘弟,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可是我们毕竟兄弟多年,”顿了一下又用非常惋惜的口气说,“军旅中培养一个将军三年可成,而要培养一位像你这样的名医,十年也不成啊!”接着,蒋请金出来主持正在筹建中的陆军医院,金诵盘坚决谢绝。朋友中有人不理解,金笑了笑,随口以龚自珍《咏史》中的二句诗“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作为回答。 看透了官场腐败龌龊的金诵盘,不愿再让儿子做官,希望儿子能够崇尚实业。儿子定国有意报考军大,他坚决反对,最后定国进了光华大学文学院。后来,又弃文从商,创办实业,解放后历经坎坷,定居合肥,直到1989年蒋纬国在台湾披露了“经纬安定”四兄弟之后,金定国才出任安徽省参事、江淮汽车制造厂经济顾问。 192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兵变袭击南京,金诵盘决定举家迁沪再次行医。事情的起因是因了石友三这个亡命之徒。石友三原在冯玉祥麾下,一个反复无常的军阀,1929年初,石友三被蒋介石收买而背叛冯玉祥,同年12月,又与蒋介石决裂,石炮轰石头城,五台山一带炸成一片焦土,金诵盘的寓所没能幸免。于是金诵盘推说南京无法栖身,全家重返上海。 张静江的兄弟张澹如听说金诵盘来沪,马上将南京西路的98号静安别墅借予金诵盘。这套别墅,三层楼,双开间,有汽车间有暖气设备,相当高级。喜出望外的金诵盘立即着手设计、改造并布局,诊所、候诊客厅、起居室、餐厅、卧室,最最重头的是设置了4大间病房。除原先的肺科病房之外,创设了专用于戒烟的科室与病房。自此“金氏中西医寓”改名“静安医院”。金诵盘运用他中西医融会一身的特长,独辟蹊径,试验成功了“酩酊戒烟法”。这里有他独创的一种新药,染上鸦片毒瘾的人喝下之后,犹如处于酒醉的状态,从而戒掉鸦片毒瘾。使用酩酊戒烟法,患者没有痛苦,更不会出现寻死觅活的种种丑态,安全可靠。所以引来了众多瘾君子前来住院治疗,有些人已是多次戒烟多次上瘾的老枪。这些人来静安戒烟,多数一个星期就已戒除,最长的也不超过二周,治愈率高达99%。当时东北军的少帅张学良将军,一次患了重感冒,一名别有用心的日本大夫治好了他的感冒,可是他竟使用了鸦片,感冒是治好了,却使张将军染上了毒瘾。试想,一位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军务倥偬之时,突然间涕泪俱下,那是怎样一种形象?又怎能运筹帷幄叱咤风云?为了维持将军形象,张学良只得一次次注射毒剂来缓解,饮鸩止渴,越是注射恶习越深。张学良也曾多方设法想要戒绝毒根,可是一次次的都失败了。最后,张的爱妻赵四小姐求助于金诵盘,采用了酩酊戒烟法,毒瘾终于彻底地根除了。上海那些瘾君子走进静安医院时,一个个精神萎靡,走出来都已经是面貌焕然的健康人了。静安医院立马名声远扬,人们盛传,静安区有个戒烟医院,一个礼拜保你哭去笑回,毒瘾全无。一时之间,戒烟者源源不断而来,登记的预约的,人满为患。为了拯救更多的瘾君子,金诵盘又把隔壁96号的三楼租赁下来,与98号打通,作为卧室,腾出更多的房间接纳戒烟患者。 八年抗战,金诵盘在重庆,这位是医国手多次显现他中西医结合的神功绝活。治愈了好几例被当地医师宣称为绝症的病人。 重庆中华职业学校的校长夏观仁,一次,颈部生了一个大脓包,持续炎症,高烧不退,饮食俱废,住进了市立医院,医师们集体会诊,既用药又打针,可是炎症非但不退,反而更加凶险,颈部离大脑特近,这样的炎症加高热,医生们一个个知难而退。医生束手,校长大限将临,职业学校全体师生只得含泪成立治丧筹备委员会。当时,熟知金诵盘的朋友黄炎培闻讯,特请金诵盘前往诊视。金诵盘一到,确定了诊治方案,中医西医结合,掌握用量,更掌握用药时间,辩证施治,一周以后,炎症渐渐消退,二周之后,康复出院了。 还有一次,重庆军医署有一个勤务兵,突然患了急性盲肠炎,勤务兵因为交不起昂贵的住院费,被拒于医院门外。盲肠炎使勤务兵的一条腿踡屈着,无法行走,也不能动弹,痛苦万分,拖延了好几天,看来已经错过了治疗时机,只能等死了。金诵盘闻讯后,二话不说,开出了药方,上面写着金银花、杭菊等普通中药。赎药读了药方,十分惊奇,这样的中药能够治愈这么严重的病?特地问过金医师,金医师回说“没错”。那勤务兵连服了几剂,疼痛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又服了几剂,病居然好了,都是常见中药,不需多少钱,盲肠炎就已经霍然而愈。 金诵盘使二例重症患者起死回生,当时的重庆传为奇闻。 抗战胜利后,金诵盘全家返回南京,他原想在五台山附近重建家园,重操旧业。好友张治中将军知道了,爽快地将沈举人巷64号的一幢房子借给了金诵盘。这时,金诵盘不愿再在军政界担任什么官职,经再三动员,他只同意担任只有名分不领薪水的南京医师工会理事长。从此,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开办国医训练班上,积极为社会培养医务人才。他对蒋介石发动内战一事,相当反感,特别对他下令释放侵华日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坚决反对,曾专门写了一封书信,明确表示自己与仁兄的观点不同。 桑梓义诊,有口皆碑 1946年,苦难深重的祖国在历经八年抗战之后,在蒋介石的操纵下,再次燃起内战之火,这使金诵盘痛心疾首,决心再次辞官行医。戴季陶劝他先辞去军职,保留国民政府参议和考试院顾问两职,不至于一下子与蒋介石绝情。1948年冬,蒋介石损兵折将,东北尽失,华北危急,智囊陈布雷自杀,白崇禧等人通电逼蒋下台。内外交困的蒋介石一反往常的生活习性,居然饮起烈性酒来,结果痰中带血。手下医官陈广煜自感责任重大,专程请金诵盘前往诊视。经仔细检查,金确定不是什么大病,更不是肺结核,是烈性酒刺激,导致食道血管破裂而出的血。金告诫蒋不得再饮,可是蒋说自己心里太烦太乱,不得不借酒浇愁。金诵盘劝蒋介石与中共谈判,蒋哀叹说已经来不及了。 1948年底,金诵盘尽辞一切职务回到上海,在虹口狄思威路(今溧阳路)租了一幢小楼,深居简出,避免社交应酬。后来应中法大药房老板盛情,每星期三上午去药房坐堂行医。就在这个时候,金诵盘接到周恩来手书,信中劝他不要轻易离开大陆去台湾,请他郑重考虑,并且告诉他蒋介石拟定了一个党国要员去台的名单,其中就有金诵盘之名。果然,没有几天,蒋介石派行政院李秘书长送来一张机票,请他去台。蒋经国也打来电话劝他。金回答说:“我实在没有必要去那个小岛。这几十年来,我虽然两度入军界供职,一次是北伐,一次是抗日。我素不参与国共两党之争,历来反对内战。何况我是一名医生,以治病救人为业,余生已不多,我不想再离开故土,去奔波流离了。” 1949年解放前夕,他离开了鱼龙混杂的上海,与夫人带着儿子金定国一家,返回故乡黎里开业行医,以医术服务桑梓。在家乡黎里,金诵盘迎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建国伊始,国家急需人才,周恩来曾经来信,请金诵盘去北京担任中国红十字会会长,张治中、邵力子等人也来信相邀。他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又患有高血压、胰腺炎等症,一一回信谢绝。 1951年镇反时,当地政府不了解情况,认为金诵盘是国民党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将他逮捕入狱,夫人谭郁芳拿出周恩来总理的信,可是被说成是伪造的,要罪加一等。经吴江县法院判决,判处死刑,缓期二年,后经调查没有发觉什么罪行,减为有期徒刑两年。在狱中,金诵盘写下了近2万字的自传,自认扪心无愧。 (4.8.4金诵盘与夫人谭郁芳、儿子金定国1934年合影) 金诵盘被捕之后,金夫人谭郁芳、儿子金定国找到杨墅老乡兰生,三人认定金诵盘没有罪行,不应被逮。黎里地处偏僻,没有公路,没有电话,尤其是没有人可以帮助说话。最后,兰生决定送郁芳夫人去上海,伺机找金诵盘的朋友再谋求解救途径。兰生摇了一条小木船,准备送郁芳夫人去上海,可是,被人发觉了,郁芳夫人被人监视,不得随便外出,兰生则被管制起来,不得随便动弹。 谭郁芳母子俩向周恩来写信,可是没有回音,又向金诵盘的其他朋友写信,也是石沉大海。三个月之后,谭郁芳给定居在上海的大伯金一新写了一封信,让儿子步行数十里到吴江县城的邮局寄出,诉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请他想办法寻找金诵盘的知交黄炎培和邵力子。终于,金一新找到了黄、邵二人,黄、邵闻讯,急告周恩来总理,周总理当即电示华东军政委员会:“查明金诵盘下落,予以特殊照顾。”经人保释来到无锡,饶潄石亲自向他赔礼道歉,并请金诵盘出任苏南行署卫生建设委员会副主任。1952年调任江苏省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驻会委员,后任顾问,当选江苏省政协委员。1957年反右斗争中,金诵盘受到了不公正的批判,但未划作右派。1958年,患胰腺癌医治无效逝世。 金诵盘的老家在黎里杨墅,那里有他的本家老亲、友朋故旧。金诵盘一到黎里开设诊所,杨墅老家的乡亲纷纷前来探望,好多人要求义务为金医师服务。盛情难却,最后留下了二人,一个就是前文说到的兰生,因烧得一手苏帮菜,就在诊所帮橱打杂,另一个叫四金,出诊时专门背负药箱。此外还有两位追随金医师来黎里设诊所的学生蔡无忌和谢学熙,蔡无忌二十来岁,出身于黎里八大姓之一的蔡家,谢学熙,十七八岁。两位学生在金诵盘的指导下,掌握了不少医学理论和临床经验,后来谢学熙成为苏州市著名的医师。 自1949年至1951年,金医师的诊所门庭若市。当时金诵盘年过天命,中西医融会贯通,临床经验异常丰富,记忆力又极好,一些病例的发病、治疗及愈后,他都历历在目,了如指掌,因此四乡八处种种疑难杂症,一到金医师的手里,多数不费周折就能治愈。至于常见病多发病,更是药到病除,不在话下。而且,对家乡平民百姓,尤其是贫寒之家,金诵盘医师根本不讲究诊金的多少,多数是义诊,送药更是常事。黎里老百姓,都为自己家乡有这么一位名医,感到庆幸,感到骄傲,尽管大家也知道孙中山先生为金医师题写过“杏林翘楚”和“是医国手”的匾额,但是,也许过于深奥,也许大家非得自己想个法儿来颂扬不足以表达对金医师的爱戴,在黎里镇上,都喜欢称颂金诵盘医师是“扁鹊重生”“华佗再现”。 每逢初一月半,金诵盘一定要到出生地杨墅义诊送诊,风雨无阻,杨墅的乡亲们,简直就把个金医师看成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直到半个世纪过后的今天,黎里镇上、乡里,依然有口皆碑。 (此文承金诵盘先生之孙金亶、金聪提供资料并指正) 本文作者:黎里古镇保护委员会顾问李海珉 注:《古镇黎里》一书经原作者授权发布,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