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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信仰

http://www.newdu.com 2018-01-02 道教之音 佚名 参加讨论
    摘  要:土主是西南少数民族的村社保护神。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信仰绵延千年传承至今,在云南彝族、白族民间仍然盛行。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崇拜,是受中原文化影响的产物。土主信仰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流播,是在历史上多元文化的背景下,各民族文化相互融摄交流的结果。
    关键词:西南少数民族  土主  本主  南诏  阿吒力教  道教
    土主是西南少数民族的村社保护神。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信仰绵延千年传承至今,在云南彝族、白族民间仍然盛行。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崇拜,是受中原文化影响的产物,与中原的社祭有着密切关系。本文主要探讨西南少数民族土主信仰的起源,土主信仰所蕴涵佛道二教的影响,土主信仰与中原文化的关系等问题。
    一、西南地区土主庙的起源及其分布
    土主是中国古代的村社保护神,至今在云南彝族、白族地区,土主信仰在民间还有深刻影响,具有悠久历史的土主庙还大量遗存。因此,考察土主庙的起源当从云南说起,土主信仰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流播,最早可追溯至南诏时期。明倪辂《南诏野史》之《南诏古迹》载:“土土庙,蒙氏十一年建。”[1](P378)此载南诏第三世威成王盛逻皮时事,盛逻皮于唐玄宗先天元年(712年)即位,此蒙氏十一年即为唐玄宗开元十年(722年)。明倪辂《南诏野史》“威成王”条明确记载唐开元“二年迁都,立省城土主庙。”[1](P381)由此可知南诏最早兴建土主庙的年代,是唐玄宗开元年间(713-741年)。在蒙氏第九世劝利晟时,又曾兴建土主庙。元张道宗《纪古滇说集》载:“其子劝礼立,乃第九世也,建元全义,以王嵯颠为相。……王建昭灵育物土主庙在城北。”[2](P154)蒙氏第九世劝利晟唐宪宗元和十一年(816年)即位,在位八年而卒,则昭灵育物土主庙建于公元816-823年间。
    南诏第六世王异牟寻封山神之事,一般认为与土主崇拜有关。胡蔚本《南诏野史》卷上《大蒙国》说:“封十二圣贤为十二山神。”[3](上册P10)明倪辂《南诏野史》之《大蒙国》说:“蒙氏平地方,封岳渎,以神明天子为国步主,封十七贤为十七山神。”[1](P380)学界认为所封山神即为土主。元张道宗《纪古滇说集》载兴宗王乐诚九年:
    追封阿育王三子一舅,皆谥以帝号,而神主各山,以庙祀之;长子福邦为碧鸡山主庙山之下,谥曰伏义山河清邦景帝,次为灵伏仇夷滇河圣帝,三为金马名山至德景帝,庙于金马山麓;谥舅氏神明乃曰大圣外祖神明天子,庙亦碧鸡山主庙之左。[2](P151)
    这是有关南诏封山神的明确记载,上述追封的景帝、圣帝,是土主封号末尾后缀的常见圣号。
    在南诏发迹的巍山地区,南诏蒙氏十三代国王,皆被尊为土主而立庙祭祀。云南巍山县城南十余公里的巍宝山巡山土主庙,就是彝族祭祀南诏开国先祖细奴逻的庙宇。另一祭祀细奴逻的蒙国土主庙,位于巍山县城西北十余公里的垅圩山麓。巍山县城东北十余公里的蒙舍庙,祀蒙氏第四代王皮逻阁。民国《蒙化志稿•山川志》说蒙舍庙“俗名土主庙,蒙氏十三代为郡中十三土主,此居其一”。[4]南诏蒙氏后裔所立祭祀先主的土主庙,分布于今云南巍山境内,使巍山一带成为土主文化最兴盛之地。
    大理国段氏执政时期,土主信仰仍然流行。胡蔚本《南诏野史》卷下《段宝传》载:“中庆路土主庙圯,梁王重修,立碑纪事。”[3](下册P13-14)中庆路土主庙于至正十二年(1352年),为当地耆民杨光所修,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红巾军攻陷中庆时,土主庙被毁于战火。云南各地的土主庙,多为元明清时期兴建。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三载云南府:“土主庙碑,有二在府城中。一为《土主圣德碑》,元至正壬辰年立,云南诸路儒学副提举王升撰。一为《重修碑》,宣光二年立,佥云南诸路肃政廉访司事郃阳支渭兴撰。”[5](681册P334)对王升所撰《土主圣德碑》,明陈文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一有简略记载:
    大灵庙,在城隍庙之东,元儒学提举王升有庙记,其略曰:“蒙氏威成王,尊信摩诃迦罗大黑天神,始立庙肖像祀之,其灵赫然。世祖以之载在祀典。至今滇之人无问远迩,遇水旱疾疫,祷无不应者。”又曰“神主盟誓烛幽明,昔有阴为不善而阳誓于庙者,是日暴卒于庙庭,亦愿治者之所嘉赖也。”[5](681册P23)
    《土主圣德碑》又称《大灵庙碑》,撰于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撰写者王升为昆明人,官至宣慰副使,以文章政事名于南诏。宣光二年(1371年)撰写《重修碑》的支渭兴,为云南行省考试官,官至宣慰副都元帅,所著有《龙溪诗集》。从元代文士镌刻的土主碑文,可知地方官员对土主崇拜的推动。
    明代徐霞客游历云南,记载考察所见的多处土主庙。其中剑川金华山的土主庙,在徐霞客笔下有清楚记述。《徐霞客游记》卷九下《西南游日记十六》载金华山:“有神庙当石坡上,为土主之宫。其庙东向,而前有阁,阁后两古栢夹立,虬藤夭矫,连络上下,流泉突石,错落左右,亦幽閴名区也。”[6](P683)即使云南佛教名山鸡足山,也有土主庙的兴建。《徐霞客游记》卷八上《西南游日记十三》载游鸡足山:“入门即迦叶殿,此旧土主庙基也。旧迦叶殿在山半。岁丁丑,张按君谓绝顶不可不奉迦叶,遂捐赀建此,而移土主于殿左。”[6](P629)伫立于鸡足山绝顶的土主庙,为历代文人游览所记述。明王士性、冯时可撰写《游鸡足山记》,都记载游鸡足山土主庙事。冯时可《游鸡足山记》说迦叶殿“右土主殿,神最灵。”[5](682册P129)
    明清时期土主庙的兴建,多由知府,将军、土官、耆民等主持,并附会有土主神异的各种灵迹传说。清修《嶍峨县志》卷三《寺观》载:“香柏土主祠,在县西南二里。嘉庆三十八年,土官禄万钟建。桂峰土主祠,在县南二里。明万历辛丑年桂峰村民同建,康熙二十七年重修。”[7](24册P52)禄万钟是雍正、嘉庆年间的乌蒙土府土官。而巍山的蒙国土主庙,则由明代蒙化土府土官左瑛兴建。少数民族土官倡行修建土主庙,促成土主信仰在西南少数民族中的流播。
    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在白族中一般称为本主,“本主”是“本境土主”的简称。白族所谓的本主就是土主,在云南白族本主碑文和诰文中,就直接称本主为土主。大理瓦色本主庙《应国安邦神庙记》颂扬本主说:“驱邪辅正,殄恶灭灾,锡福格祥,为斯方之土主也。”[8](P186)大理市喜洲区波罗塝本主庙《波罗塝两坛本主历史碑记》说:“敬奉两坛土主,同居一院。”[8](P184)大理下关上村本主利济将军李毖的诰文云:“敕封本主龙尾山泉利济将军,五位公子,感应土主,合坛有感灵神。”[8](P185)至今云南部分地区的白族,仍沿袭历史传统称本主为土主。
    南诏大理国时期土主庙的兴建,以致明代地方志的祠祀志中,留下各府州土主的不少记载。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十六,载明代云南的云南府、永昌府、大理府、临安府、楚雄府、蒙化府、澄江府、姚安府、武定府、景东府、元江府、广南府、顺宁府等,都兴建有土主庙。清乾隆《云南通志》卷十五《祠祀志》,除《滇志》所载以上各府土主庙外,还记载有镇沅府、威远府、普洱府分布有土主庙。而据民族志调查资料记载,云南土主庙在民间的分布更为密集,几乎村村寨寨有土主庙。西南各民族的土主崇拜,形成了地方定期举办的土主会。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三十《种人》载僰夷:“俗尚奢侈,孟春作土主会,称贷以炫其饰,倍出息偿人不惜。”[5](682册P490)明何乔新《椒邱文集》卷三十二《奏议集略》说:“有本处军民,照依年例,迎赛壁山土主,装扮义夫节妇过街,人马喧闹,男女混杂。”[9](P499)壁山土主在四川影响颇深,四川傩坛三圣之一为壁山土主,四川阳戏就有“出土主”一折。
    历史上不仅西南地区的云南有土主庙,四川、贵州、广西,甚至在湖北、陕西、甘肃,都有土主庙的记载。清乾隆《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上《祠庙志》,载成都府、保宁府、顺庆府、叙州府、直隶雷波卫、夔州府、宁远府、雅州府、直隶资州、直隶茂州等,都兴建有土主庙。其中宁远府的土主庙分布最多,清乾隆《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上《祠庙》称宁远府“土主庙,在府西南十里,各州县卫所多有之。”[10](560册P534)清乾隆《贵州通志》卷十《营建坛庙》载:“土主庙,在玉屏县南门内,明嘉靖间建,国朝康熙三十年重修。”[11](P236)清乾隆《广西通志》卷十五《山川志》载浔州府,“武宣县高立山,又名独秀山。在县北郊平阡,一峰独秀,为县治主山,上有土主庙。”[12](P378)广西罗城仫佬族《焚香通用》、《劝圣科目》、《收兵科》、《启师科》、《护坛科》等经书,祈请的神灵中有本村土主、本崮土主、山神土主等。[13]清乾隆《湖广通志》卷十《山川志》载恩施县:“成山,城内土主庙在上。”[14](531册P317)清乾隆《湖广通志》卷二十五《祀典志》载巴东县:“土主庙有二,一在寇公祠左,一在连天关。”[14](532册P58)元蒲道源《梁洋土主祝文》说:“惟王正直聪明,血食兹土。显自唐世,以及于今。册号称王,威灵赫若,捍灾御患,民所凭依。”[15](P748)梁洋指唐代的梁州、洋州,唐代梁州、洋州所辖汉中、汉川之地,史籍中常以梁洋并称。清乾隆《甘肃通志》卷十二《祠祀志》载:“忠武王庙,在张掖县城西南隅。旧碑载神为西夏土主,有祷即应。”[16](P397)从上述地方志所载土主庙的分布,可见土主信仰以西南的川滇地区为中心,从文献所见产生的时间是在唐代。
    二、土主崇拜所见佛教、道教的影响
    土主作为地方保护神的神格,在民间有广泛的信众和影响力。历史上佛教、道教在西南地区的传播,就竭力与土主崇拜结合以扩大影响。早在南诏时期的土主崇拜,就已受到佛教密宗的影响,南诏时期最早兴建的大灵庙,供奉的土主称大灵土主天神。元张道宗《纪古滇说集》载:“蒙氏威成王闻知,及亲幸于滇,册道清为显密融通大义法师。始塑大灵土主天神圣像,曰摩诃迦罗。”[2](P151)威成王诚乐为蒙氏第三世,供奉的大灵土主是佛教的大黑天神,即以佛教密宗的神祇为土主。明李贤《明一统志》卷八十六载云南布政司:“祠庙大灵庙,在府治东,昔蒙氏尊摩诃迦罗大黑天神,立庙祀之。元载于祀典,至今滇人信焉。”[17](P805)清乾隆《云南通志》卷十五《祠祀志》载:大灵庙,在府城内城隍庙东,即土主庙神,为摩诃迦罗。蒙氏城滇时建,其像乃蜀匠罗都道太所造,有天竺僧菩提巴坡,以秘咒丹书纳像中。复以手中菩提念珠一枚,种之庭前成树焉。神屡著灵异,滇人奉为土神,村邑处处奉之。独在官渡者,灵异与府庙同。[18](569册P437)大灵庙建于南诏初期。蒙氏城滇指凤伽义筑拓东城,时间为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所载官渡的土主庙,民间又称为黑水祠。明杨慎《丹铅总录》卷二《黑水之源》说:“黑水祠在云南昆明县之官渡,今名黑杀天神土主,俗祠祷之极众。”[19](P356)现存的云南官渡土主庙,重建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殿内供奉土主大黑天神。作为土主的大黑天神,本是阿吒力教的护法神,其形象是一狞恶八臂之神。由于此神青面威猛的相貌,史籍中载为黑貌胡奴、黒貌蛮奴、黑胡,其镇伏滇池蛟怪的传说,在云南民间广泛流播。明李元阳万历《云南通志》卷十三《仙释》载:
    元赵迦罗,昆明人,世精阿吒力教,尤通梵经。大德间,乡有蛟,化为美少年,尝淫妇女,父老请治之。即遣黑貌胡奴擒至,以水噀之,蛟见其形,因斩之。胡奴,云即大黑天神也。后不知其所往。”[7](21册P299)
    明倪辂《南诏野史》“滇池蛟怪”条说:“元成宗大德元年,滇池有蛟,化少妇淫人,神僧赵迦罗命黑胡擒至,噀水见形,斩之。黑胡,土主也。”[1](P392)清乾隆《云南通志》卷二十五《仙释》,则记载大黑天神为黒貌蛮奴。大黑天神镇伏蛟怪的传说,甚至流播至曲靖地区。清乾隆《云南通志》卷十五《祠祀志》载曲靖府:
    土主庙,一在旧府治,一在寻甸州城西十五里土主山。《滇考》云:元大德中,滇池有蛟,化为妇以淫人,遇神僧赵伽罗咒黑虎擒之,即土主也。明沐英征麓川,得神兵助,归而立庙。[18](569册P438)
    阿吒力教的大黑天神有不少神异事迹,在云南民间广泛流传。清乾隆《云南通志》卷三十《杂纪》载:“虎骨,在昆阳州土主庙。昔白虎浮滇池来噬人无数,居民苦之。摩迦罗大黑天神忽现形,缚之蹲于座侧,今虎骨一具尚存。”[18](570册P739)大黑天神本是佛教的护法神,促成其衍化为土主的大义法师,就是一位颇有修行的阿吒力僧。明谢肇淛《滇略》卷十《杂略》说:“唐滇僧道清者,姓杨。殉道忘躯,日课经典,感现观音大士,遐迩钦风。渔者焚其网,酒家隳其具,蒙氏册为显密融通大义法师。一日,微哂而化,火中彩云盘礴,舌根不烂,如红莲然。”[20](P240)民国《新纂云南通志》卷一百三《宗教考•佛教三》“大黑天神”条载;
    云南各县多有土主庙,所供之神非一,而以祀大黑天神者为多,塑像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狰狞可畏。何以祀此神像,民间传说多不稽之谈。近年留心滇史稍有涉猎,乃知大黑天神为阿阇黎教之护法神。盖其教以血食享祀,民间犹敬畏之。村邑立祠,疾疫祷祝。初谓之大灵庙,后乃目为土主也。[21]
    大黑天神几乎遍及昆明、大理、巍山、洱源、剑川等地区,昆明附近各县乡村祠庙,多供大黑天神。云南滇池区域的土主庙,迄今仍有132座,绝大部分供大黑天神,而土主神号都叫“本境土主大黑天神”。
    云南巍山县城东三公里的东山嵯耶庙,祭祀的土主神是南诏武宣王隆舜,此土主庙以武宣王隆舜年号嵯耶命名。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十六蒙化府载:“土主庙,一名嵯峫武宣庙。在府城东南,祀蒙氏十三世孙名法者,土人请祷有应。”[5](682册P51)清康熙四十四年《嵯耶庙碑记》载:“故三十六部各建庙,貌肖像以祟祀,步祷明虔,以酬大德。庙曰嵯耶,谥曰武宣。盖中心诚服而不能忘也。迄今千有余岁。”[8](P192-193)嵯耶,又称阿嵯耶,为云南佛教密宗的真身观音。隆舜改年号为嵯耶以表崇拜观音,而该土主庙称嵯耶亦具佛教色彩。清张泓《滇南新语》载:“土主神,传为大士所化,作男像。滇人奉之谨。研和者,古玉乞城也。有庙,藏土主印。志载岁旱,出印则立雨。”[7](119册P340)云南民间相传观音大士化八大明王以卫灵山,认为土主即八大明王之所化。
    有关土主神显示灵异的事迹,也多与佛教僧人的神异结合。明代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晟,就有际遇土主神的种种传说。清乾隆《云南通志》卷三十《杂纪》载:曲靖真峰山一僧,功行神异,明成化间,黔国公过宜良,有一人皁冠绯衣,迎谒道旁,左右不见,公问此中有神祠否?对曰:“有土主庙,祷嗣甚灵。”时公尚无嗣,乃祷焉,久而无应,欲毁之。梦告曰:“当有积功累行者生君家,勿以嗣晚为虞也。”后内人有娠,一日坐厅事,见僧人入,俄而不见。内报生子,已而询之,僧以是日坐化。[18](570册P735)
    清乾隆《云南通志》卷十五《祠祀志》载,嵩明州城南嘉丽泽畔的土主山神庙,因黔国公沐天波赴京袭职,道经此云雾迷路而祈祷土主有应,黔国公沐天波因此为土主请封号,此后民间形成每岁上元日致祭的习俗。
    当时云南省城土主庙,因有佛教僧人种植的优昙花树、娑罗花树、菩提树而闻名。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三载:“优昙花树,在城中土主庙内,高二十余丈,枝叶丛茂,每岁四月开花如莲,即木莲花。有十二瓣,闰岁则多一瓣。占花多寡,可以卜岁。蒙氏乐诚魁时,有神僧菩提巴波自天竺至,以所携念珠分其一,手植之。”[5](681册P334)史称大灵庙的菩提树,是大义法师以萨提珠九子种植;大理会城土主庙娑罗花,是高僧以二念珠入土种植。优昙花见于《阿含经》,该经有当观如来出世,如优昙钵罗花之语。这些来自印度的树种的种植,具有佛法传播的象征意义,透过其生根开花的象征表达,折射反映出阿吒力教影响土主信仰的历史真实。
    明代云南府的五灵庙,将道教的真君与土主合祀,这是道教曾力图影响土主的结果。明刘文征天启《滇志》卷十六云南府载:
    五灵庙,在都院仁台左。所祀以真君称者凡五:曰吴客三真,相传为周厉王时三谏官,弃而游吴,得仙去,其姓唐、葛、周;曰祟宁至道,为关汉寿侯,在宋真宗时有此封号;曰清源妙道,为隋嘉州太守赵昱,入冷渊斩蛟为神。以土主称者曰碧山土主,为蜀汉将军赵云庙。旧名五龙,而所祀六神,亦未知所以合祀之意。[5](682册P46)明陈文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十《重修五灵庙记》说:“碧山,盖蜀汉赵将军子龙,意尝偕孔明南征,有功德于此而崇祀。”[5](681册P173)清乾隆《云南通志》卷十五《祠祀》载:“五灵庙,……又有三国汉镇军将军赵云,亦附祀于内,为碧山土主。”[18](569册P437)唐代蜀中道教兴盛发展,蜀中亦有道士被祀为土主。清乾隆《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上《祠庙》载重庆府:“土主庙,在铜梁县南。唐土寇猖獗犯邑,知县赵延集兵于六嬴山灭之。后遇黄冠道人于茅莲洞,忽飞仙去,奏封土主,至今邑人祀之。”[10](P529)四川壁山土主相传伏妖有功,被玉帝册封为“土主清明梓潼帝君”。清乾隆《湖广通志》卷八《山川》载麻城县:“五脑山,县北八里,即土主飞升处,有紫微侯庙。”[14](531册P245)此土主飞升具有道教神仙色彩,而紫微侯即为道教星官封号。
    四川龙州祭祀土主李龙迁的庙宇,唐代曾为道教的宫观,一度由道士焚修住持。唐代道士杜光庭《李赏斫龙州牛心山古观松柏验》说:“龙州牛心山古观,即大唐远祖陇西李龙迁。梁武陵王萧纪理益州,使迁筑城于此所居。既没,葬于山侧,乡里立祠,号李古人庙,武德中改为观。”[22](P845)唐僖宗时龙州录事参军李特立,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先后在牛心山古观举办斋醮法会,置立金箓道场、黄箓道场以醮山祈福。关于龙州祀李龙迁为土主的由来,清乾隆《四川通志》卷七上载龙安府:
    梁李龙迁,武帝普通三年,土豪杨杰据龙州,武陵王萧纪镇益州,以龙州为邓艾取蜀快捷方式,遂命龙迁为守,筑城捍蔽一方,民德之。大通三年卒,葬牛心山侧,乡人立祠祀之,历代封龙州土主。明革去淫祀,以龙迁有功于民,仍命有司春秋致祭云。[10](559册P299)由于仙人李龙迁祠颇有灵应,明洪武元年确立国家祀典,龙州祀李龙迁仍被确立为诸神祠之列。
    始建于南诏盛逻皮时期的巡山土主庙,历史上与道教有着密切联系,该土主庙清光绪年间的修复,就是由道教女冠贺道姑主持。巍山彝族各地的土主庙,与土主同坛供祀的有西王母、财神、城隍神、土地神等道教神仙。[23](P220)南诏蒙氏细奴逻躬耕于巍山时,曾得太上老君示现点化,此传说在地方史志中多有记载。历史上土主崇拜受佛教、道教影响,反映出佛道二教与民间信仰互相融摄的实况。
    三、土主信仰与中原文化的关系
    西南各地被尊为土主而祭祀的神灵,多是历史上有功于民的文臣武吏,因此具有祖先崇拜的特质。这种祖先崇拜源自中原的祭祀理论。《国语•鲁语上》载春秋时鲁国大夫展禽说:
    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24](P166)
    黄帝、尧、舜、禹等古代圣贤,以有功烈于民,载在祀典,享受崇祀。在西南各地土主庙的神坛上,南诏大理国的蒙氏、段氏各代国王,甚至十国时南平王高季兴都被尊为土主,他们以能法施于民,以劳定国而享受祭祀。据清乾隆《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上《祠庙志》载:成都府彭县的铁峰土主庙祀隋姚苌,而蒙阳土主庙祀唐韦皋;保宁府通江县的李土主祠,祀洋州刺史李继贤;顺庆府仪陇县土主庙,祀晋仪陇县尹张英;夔州府巫山县土主庙,祀县令李镇修;直隶资州资阳县的土主庙,祀唐代文士陈子昂。云南临安府石屏州尉迟敬德祠,以唐代名将尉迟敬德为土主。而吴南郡太守吕蒙,被荆州公安县人祀为土主。这些人之所以能被祀为土主,其根据就是有功于民的原则。在此祭祀原则影响下,凡是曾对地方生民做出过贡献的人,都可能被尊为土主而享受香火供祀。
    明曹学佺撰《蜀中广记》卷二十二下《名胜记》川东道夔州府载:阳台山下有土主庙,其神即唐张巡将雷万春,县之跳石人也。史载令狐潮益兵围雍丘,巡使郎将雷万春于城上与潮相问。语未绝,贼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动。潮疑其木人,使谍问之,乃惊。遥谓巡曰:“向见雷将军,方知足下军令矣。”[25](591册P271)
    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五十六上《风俗记》上下川南道属载:《后汉书》曰:岑彭至武阳,蜀刺客诈为亡奴降,夜刺杀彭,蜀人怜之,为立庙,岁时祠焉。《眉州志》云:“五月二十三,州人赛土主祠,祀岑彭。”其日盖岑死事也,必有霖雨之应。[25](591册P752)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五十八《风俗记》川北道属载:阆中人以谯君黄为土主,元陈友庆《祠记》云:“侯墓在县北十里,谯坝庙在街东,邦人旱涝灾疾,祷之随应。宋嘉熙间,封宁福忠佑侯,赐灵惠额。”[25](591册P766)
    巴郡谯君黄是西汉成哀之世的清节之士,他官为谏议大夫敢于直言进谏,以不避公孙述死亡威胁而闻名。雷万春、岑彭、谯君黄三人被祀为土主,是土主神中以死勤事的典型。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七十九《神仙记附录神明》载:简州协济庙,在郡城外东隅。旧郡《土主梅使君记》云:神定州长陆人,汉南昌尉梅福之裔,为郡太守,生则遗爱万民,死则享祀百世。唐玄宗幸蜀,……锡爵土主太师昭庆启泽侯,遇水旱祷之辄应。[25](592册P293)明李贤《明一统志》卷七十二载雅州:顺应庙,在州东,俗名土主庙。祀汉邛谷王任贵,贵仗义秉节,有惠于民,邦人德之,岁祀不乏。[17](P532)清乾隆《湖广通志》卷七十四《仙释》载:土主,世传宋西蜀人张姓,行七,称张七相公。《明一统志》张相公庙注:宋时麻城县人。张行七毁沿江淫祠,系狱。邑有火灾,释而捍之。跨乌骓,执朱挺,指火火灭。遂至县西北五脑山,人马俱化,后人建祠祀焉。宋封紫微侯,明封助国顺天王。[14](533册P756)清乾隆《陕西通志》卷二十九《祠祀》载略阳县:武都王庙,在县治灵峻山。晋臣杨盛有功于略,南北朝、宋累加王爵,立庙祀之,土人呼为土主庙。[26](P530)梅使君、任贵、张行七、杨盛等被祀为土主,则以能御大灾,能捍大患之功德。
    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信仰,源自中原文化中的社祭。先秦时期以社为五土之神,稷为五谷之神。唐张鷟《龙筋凤髓判》卷四注引《孝经纬》说:“社,土地之主也。土地阔不可以尽敬,故封土为社,以报功也。”[27](P914)《史记》卷六十《三王世家》引《春秋大传》说,天子之国有泰社,将封五方者,“各取其色物,裹以白茅,封以为社,此始受封于天子者也。此之为主土。主土者,立社而奉之也”。[28](P2115)史籍中确有祀社即土主的记载,明刘登《枭》载:“戟手诟社公,媿汝威棱棱。虽云土木偶,想亦钦名称。人皆祀汝作土主,安然坐视,反不如枭能。社公颜忸怩,渥若朝霞蒸。”[29](P640)《徐霞客游记》卷七下《西南游日记十二》载游昆明土主庙,观菩提树:“土人每以社日,群至树下灼艾代炙。言炙树即同炙身,病应炙而解。”[6](P598)唐张鷟《龙筋凤髓判》卷四就明确说:“社为土主,稷是谷神。”[27](P914)上述文献记载可以看出,土主崇拜与社祭确乎相关。
    南诏蒙氏积极接受唐文化,是土主崇拜传播的历史因素。胡蔚本《南诏野史》卷上《大蒙国》说盛逻皮于“开元二年,遣张建成入朝于唐。立土主庙”。[3](上册P10)此记载隐约透露出南诏的土主庙,是受到唐朝的影响而后而设立。史籍所载南诏接受中原儒释道三教文化,也在唐玄宗开元年间。南诏隆舜自称大封人,改国号曰大封民国,南诏蒙氏在境内封五岳四渎,都是学习模仿中原文化的举措。西南少数民族土主崇拜起源于唐代,更受到唐朝以土德立国的直接影响。《旧唐书》卷二十一《礼仪志》说:“国家土德乘时,亦以每岁六月土王之日,祀黄帝于南郊。”[30](P844)在《周易》的五行理论中,有“土王四季”之说,认为五居中央属土。宋王溥《唐会要》卷十上,载博士齐贤等议社主之制,就援引《礼》说:“社祭土,主阴气。”[31](P260-261)唐朝以合土德而立国的易学观念,是唐代土主信仰流播的思想基础。
    四、结语
    土主崇拜本来是产生于中原的文化,但在传播进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后,能够历经千载而保存至今。相反,土主信仰在中原地区,却随岁月流逝而趋于消亡。中国古代有“礼失而求之于野”之说,即认为在中原周边的“四夷”中,会保存着中原随历史衍变而丧失的礼俗制度。在人类学的文化传播理论中,认为属于大传统的上层文化向地方流动,会经历逐渐地方化的过程。西南少数民族土主信仰形成的实例,充分印证了人类学的文化传播理论。同样还应该指出的是,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土主信仰的形成,是多元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它是历史上各民族经济文化交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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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中国社会科学网”,原文载于中国民族宗教网)
    (责任编辑:张恒溢)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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