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辩论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是辩论的内容,或者称之为论题的东西。就战国时期的诸子来说,虽然大都不喜欢辩者的称呼,但却很难摆脱辩论本身。《孟子》中记载弟子之语,说“外人皆称夫子好辩”,孟子说是“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11]书中记载孟子辩论之事甚多。[12]荀子亦然,谓“君子必辩”,并且区分小人之辩、士君子之辩和圣人之辩,谓“小人辩言险,而君子辩言仁也。言之非仁之中也,则其言不若其默也,其辩不若其呐也。”这就不是一般的否认辩论,而是否认那些“无用之辩,不急之察”。[13] 对于庄子来说,也许辩论的最重要的目的是揭示辩论并不仅仅是为了辩论的,沉溺于名辩和沉溺于声色犬马并无不同,都是对真实生命的扼杀和遗忘。因此他通过辩论要表现的就是辩论的无用,以及名言的无谓。《齐物论》中“大道不称,大言不辩”的说法是认真的,庄子更喜欢用不知或者无言来表现真知的状态。体道者之间该是象《大宗师》所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这让人想起后来禅宗的拈花微笑。生命是超越名言,因此也是超越名辩的,这也许是庄子最想表达的内容。 进入庄子视野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列子。这个生活在战国早期的郑国哲人,据说是关尹的学生。他的学说在三晋地区有着很大的影响,见《战国策》和《吕览》。在前一书的记载中,列子的学说被认为是“贵正”,[14]似乎与刑名之学有关。后书则说“子列子贵虚”。[15]这两个说法并不矛盾,相反倒是表现了道家思想两个主要的方面。[16]就《庄子》内篇中列子的形象分析,庄子对他给予了有限度的肯定。《逍遥游》中提到“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所谓的“御风而行”以及“免乎行”,固然可以相信是神仙家的言论,倒也可以看作是超脱世俗的暗示。超脱世俗最主要的目的,原本是追求独立而自由的生活,但是列子式的超脱似不足以达到这一点。因为御风而行仍然有一个前提,这就是风。于是风就成了一个必须依赖之物。这种依赖固然不同于对世俗价值的依赖,而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就依赖本身而言,却是相同的。庄子这里用“有待”来表现这种依赖,也是他对列子主要的不满之处。 列子的另一次被提及是在《应帝王》中。那是一个明显的寓言,列子、列子的老师壶子和神巫季咸在这个寓言中出场。列子似乎很容易受到神巫的迷惑,表现的象是一个滑稽小丑。但是在壶子的指示下,列子看来是真正找到了通向大道(而不是小技,譬如御风而行)的门径。“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由雕琢复归于素朴,如无知之物般独立于世界。这正是庄子要肯定的态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