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早期尊崇程朱理学,他的格竹行为,是为了实践朱熹的“格物致知”。不料格了七天七夜,什么也没发现,人却因此病倒,从此对“格物”学说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于是,王阳明开始反对程颐朱熹从事事物物中求理的“格物致知”方法,认为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从自己内心去求理,认为“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他赞成陆九渊“心即理”说,认为格物的下手处,就是体认本心,不消外求。因此他们被称为“陆王学派”。不过,王守仁并不完全认同陆九渊,说:陆象山之学“其学问思辨,致知格物之语,亦未免沿袭之累”。 许多哲学著作把王阳明格竹子的故事当做一个典型事例来阐述王阳明的哲学思想。这个故事许多书里都提到过,最早见于王阳明《传习录》(钱德洪序): 先生曰:“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我着实曾用来。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挌看。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致劳神成疾。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箬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不得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方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这里意思,却要说与诸公知道。” 东海当年读书至此,未免失笑。不是通过观察竹子的四季变化去研究竹子生命活动的规律,不是通过实验科学的方式,去解剖竹子去认识竹子的内部结构和生长规律,去了解竹子的组织和器官的构造,而是面对竹子苦思冥想或进行消极静止僵化的观察,那怎么可能掌握竹子的生长规律以及竹子的性能用途等知识?那样“格”法,别说七昼夜,便是坐一辈子,也“格”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缺乏科学的“格”法,王阳明格竹子遂成了一个历史笑话。对格物致知的曲解,则导致了其良知学“先天”的局限和“后天”的流弊。 或问:儒家怎么看待自然科学?答:儒家强调实践,大学八条目归结于修身,齐治平重在政治实践,诚正重在道德实践,格致重在科学实践(政治科学等实践在根本上可纳入道德实践)。格物致知的“物”,可包括自然、社会、肉体、精神等一切现象,这里指物质现象,格致学即自然科学。 我觉得这么理解“格物”才是正确的。如果象王阳明那样把格物的物理解为“心”,与“诚意正心”就重复了。 另复须知,人文方面,格竹也是可以格出义理来的。在《君子亭记》中,阳明曾借用竹子来说明此种理想人格的特征: “竹有君子之道四焉:中虚而静,通而有间,有君子之德;外节而直,贯四时而柯叶无所改,有君子之操;应蛰而出,遇伏而隐,雨雪晦明无所不宜,有君子之时;清风时至,玉声珊然,中采齐而协肆夏(采齐、肆夏,皆古乐曲名),揖逊俯仰,若洙泗群贤之交集,风止籁静,挺然特立,不屈不挠,若虞廷群后,端冕正笏而列于堂陛之侧,有君子之容。”(同上卷二三) 这不就是格竹的效果吗? 王阳明说:“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殊不知,吾心之理亦不外于万事万物,离开了万事万物,何来吾心之理?研究、探索万事万物之理,也是致良知的法门,也有助于明自本心、见自本性。根据心物一元论,心外无物,物外亦无心;本质与现象不二。注意,对于良知之一生命本质来说,意识和物质都属于现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