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极端的感觉经验论导致对经验和理性综合的倾向 康德是德国古典哲学的奠基者,他既受到经验论的影响,也受唯理论的影响。他既看到了前者的局限性和缺点,也看到了后者的局限性和缺点,并且企图在自己的哲学体系中克服这些局限性和缺点。在笔者看来,作为洛克继承者的法国唯物主义,在逻辑上也应是德国古典哲学的前提之一。 我们认为,经验论在19世纪也走到了其进程的逻辑终点。但把经验论推到极端的有唯物和唯心两条道路。在英国,贝克莱把我们的感觉和感觉对象混为一谈,把一切事物郎归结为感觉;休谟则把感觉经验看作是人们认识的最后界限。在法国,通过伏尔泰和孔狄亚克,爱尔维修取消了洛克的“反省”经验,把一切精神能力都归结为感觉能力,把全部认识活动都归结为感觉活动。他指出:“精神的全部活动,就在于我们具有一种可以觉察到各种对象之间的相似或相异之处、相符合或相违背之处的能力。然而,这种能力,无非就是肉体感受性(the Physical Sensibilily)本身,因此一切都归结到感觉。”[16]虽然不像爱尔维修这样极端,拉美特利和霍尔巴赫也有类似的观点。拉美特利说,“我们愈加深入地考察一切理智能力本身,就愈加坚定地相信这些能力都一齐包括在感觉能力之中”,因此,“感官就是我的哲学家”[17]。多么令人瞠目的结论!人们很容易提出这样的訾议:如果感官就是哲学家,那么鸡鸭猫狗之类不也成了哲学家吗?因为“禽兽也和人一样有感觉的能力”[18]。法国唯物主义这种极端感觉论的观点,同休谟的学说虽有唯物与唯心之分,但在否认理性思维的存在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这里就是经验论的逻辑终点。如果说休漠是以否认理性认识的可能性来把经验论发展到其终点,那么法国唯物主义则是以把理性思维看成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能力而把经验论贯彻到底的。 法国唯物主义把理性认识看作是感性的,这是片面的感觉论。然而,就在这一片面性的基础上,他们却力图把过去人们认为是截然不同的理性与感性统一起来,这就启迪了以调和经验论与唯理论为己任的康德哲学。不仅如此,在这种片面统一的基础上,法国唯物论者也接触到了一些关于感性与理性的辩证统—的问题。他们对感性和理性的现实差别不能熟视无睹,即使他们否认这一差别的质的意义,他们也要分析这种差别的根源及其关系。同时由于他们以二者的绝对统一为前提,因而没有把二者看成是外在对立的顾虑,这就引出了某些辩证的微光。 霍尔巴赫就看到了思维与感觉的区别,并试图区分认识的感性阶段和理性阶段。他认为,只有感性还不行,唯有“理性使我们认识事物的真正本性,推知我们期待它们发生的结果”[19]。狄德罗则进一步把历史上的哲学分为两类:“实践哲学”和“理性哲学”,他认为二者都有其片面性。实践哲学是盲目的,它“蒙着眼睛”,“永远在摸索前进”[20],并不知晓自己的工作会产生什么结果,或不会产生什么结果;反之,理性哲学是空的,它“倾向于停留在它自身之中”[21]。简言之,“理智有它的偏见;感觉有它的不定性”[22]。同时,狄德罗也看到了它们各自的长处,——实践哲学家是收集材料的辛勤工匠,而这些材料总是哲学家的真正财富;理性哲学家则是建立体系的天才建筑师,他们的体系虽然不断坍塌,但他们的塑像却在废墟中永远屹立,并为后人留下一些有价值的思想方法。正因为两者各有长短,可以互相补充,所以狄德罗既反对片面抬高理性作用的唯理论,也对过分夸大感觉作用的经验论表示不满。他认为,在认识过程中,只有把二者结合起来,才能克服双方的片面性,正确地认识世界。狄德罗既认识到理性依赖于感性,同时也意识到感性认识有待于深化、发展到理性认识。他指出,认识的全部过程,可以“归结到从感觉回到思考,又从思考回到感觉”[23]。在此,狄德罗的认识论已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了辩证的特征,因为在我们看来,“认识的感性阶段有待于发展到理性阶段——这就是认识论的辩证法”[24]。 当然,狄德罗并未完全摆脱他的英国先辈们的唯名论倾向,不懂得理性认识是一种科学的抽象。他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抽象”,或者“所有的抽象都不过是一个没有观念的记号”[25]。这表明,狄德罗并不理解理性认识的本质,因此不能从根本上克服经验论的片面性。不过,他试图把感性和理性结合起来的这种方向,却成了德国古典哲学的一个出发点。如果说莱布尼茨是站在唯理论的立场上开始显露出使唯理论和经验论结合的苗头,那么,狄德罗就是站在经验论的立场上,在莱布尼茨的启迪下,开始表现出命名感性和理性联姻的趋势。从一定意义上说,康德哲学就是这种趋势的继续。 康德所面临的任务,就在于把感性的东西和理性的东西彼此结合起来。他指出:“思维无内容是空的,直观无概念是盲的。……只有当它们联合起来时才能产生知识。”[26]他企图解决知性概念如何与感性直观相结合的问题,但却把感性和知性的差别绝对化,并强调知性“是一自我保持、自我满足的统一体,并不依靠来自外部的材料加以发展”[27]。这样就不可能有从感性上升到知性的过渡,知性概念和感性杂多的结合就始终是外在的、机械的。黑格尔循着使感性和理性结合的方向继续前进,他不是把感性和理性只看作两个外在联结的东西,而是在绝对唯心主义的基础上把二者看作对立的统一。在他看来,理性认识的过程,是理性对感性的否定过程。但是,这种否定并不是对感性材料的简单抛弃,而是“扬弃”,即通过对感性材料的表面现象的否定,而获得并保留深藏于现象后面的本质。正如黑格尔所说的,“进行抽象的思维不应被看作是感性材料简单地被放在一边,从而材料的实在性并未遭到伤损;进行抽象的思维倒不如说是作为简单现象那样的感性材料之扬弃和被归结为只在概念中显现的本质的东西。”[2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