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萨特论虚无 法国哲学家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认为,用否定的方法不可能达到“绝对充实和完全肯定的存在的存在”的核心。虚无正是在存在的中心被否定的。和海德格尔一样,萨特也认为,虚无不等于否定的判断,因为我们对于虚无的“直觉”,先于任何判断。“虚无”来自我们的存在:我们是虚无者。在我们的判断中,我们把判断对象“虚无化”。判断就是区别,就是把此物当成不同于彼物的存在,也就是当成“虚无”。 《存在与虚无》提供了本体论的两种基本存在类型:自在的存在(being-in-themselves,即,即自存在),和自为的存在(being-for-themselves,即,对自存在,为自存在),即有意识的存在。此外,当然还有第三类存在:为他的存在(being-for- others)。它们都不属于虚无!在此意义上,虚无并不是一个本体论的范畴。《存在与虚无》中的存在,指独立于意识之外的存在,指的是自在的存在(being-in-themselves,即,即自存在),虚无,指自为的存在(being-for-themselves,即,对自存在,为自存在),即有意识的存在,即意识。《存在与虚无》,就是指自在存在和自为存在,即自存在和为自存在。可见,在他,虚无也是指存在。 但是萨特又认为,虚无是一个有待澄清的概念,自为就是它自身的虚无,通过它,虚无进入我们关于世界的表述。然而即使如此,自为的存在也不是一种非实体,因为,有意识的存在毕竟也是一种存在。 萨特说,从逻辑上说,虚无是后于存在的,因为虚无先假设存在以便否定它。萨特不仅拒绝把存在和虚无相提并论,而且反对把虚无看作产生存在的原始空洞。虚无概念总是假定对于存在事先有详细说明。任何否定都是规定,这意味着存在先于虚无并且为虚无奠定基础。不仅从逻辑上说存在先于虚无,而且,只是由于存在,虚无才发挥作用。这就是“虚无纠缠着存在”的含义,即,藤条攀附竹篱。 存在根本无须虚无来设想。相反,不存在的虚无,只能从存在借来其存在。虚无只能处在存在的范围中。存在的消失,同时也就是虚无的消失,而不是虚无的统治。虚无只存在于存在的表面,依附于存在。萨特说,海德格尔为虚无保存了一个存在;虚无不存在,它自我虚无化。萨特则说,虚无不存在,我们谈论虚无,只是因为虚无具有一种存在的假象,有一种假借来的存在。虚无不存在,虚无被“存在”。人是一种使虚无出现在世界上的力量。 有人以萨特的恶心是对存在本身的恶心为由,摒弃萨特哲学。但是巴雷特认为,以厌烦的态度面对自己的存在,比根本不去面对它要好。抵抗运动使厌烦成为英雄行为。只要对占领军说一声“不”,就会发现自己的自由。无法从一个人身上剥夺的自由就是他有着说“不”的自由。这是绝对的、终极的自由。这是萨特自由观的基本前提。自由在本质上是否定性的、具有创造力的。这里,虚无乃是意识的别名。虚无是对敌人说“不”的自由.人的自由在于说“不”,它使得虚无得以存在,能够对一切存疑。惟有自由的人才焦虑。人的尊严在于焦虑——伟大的心灵需要世俗的愚拙来辅佐。海德格尔认为,人的存在充满了“还没有”(not yet )和“不再是”(no longer),萨特则探讨了虚无的龌龊和丑恶。自我充满了否定。在萨特,虚无是行动的真正基础。萨特的自由观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以厌烦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存在。但是萨特不认为我们应该陷入虚无。 在萨特,虚无就是说“不”的能力,就在于拒绝和不义的政权合作。自由的真正本质是否定。消灭了意识,人就没有自由。萨特的虚无是他的自由观的基石。东方的虚无主义却没有这种功能。那无法从一个人身上剥夺的实质性自由,即,基本的和终极的自由,就是说一声“不”。自由,就其本质而言,是否定的,也有创造力。人的自由在于说“不”,而这意味着人的自由是虚无赖以产生的存在。 萨特的虚无指的是“还没有”准则,因为你无可推诿塞责,只能自己负责。除了虚无,什么也没有,我们对自己负责。我们被判为自由,因为除了选择“我们是谁”,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如果上帝存在,我们会怎样呢?萨特说,存在主义并非无神论,不至于殚精竭虑地证明上帝不存在。并非我们相信上帝存在,而是我们认为,他的存在不是问题。这样,存在主义就是乐观主义,就是行动的学说。 萨特认为海德格尔的错误在于他把关于虚无的经验当成“罕见”的经验却不承认我的全部经验就是关于“虚无”的经验。然而,在萨特那里,“那进行虚无化的”显然不是一个特殊的“实体”,因为“特殊”本身就是虚无化的结果。萨特的结论是:意识本身就是虚无。“它只不过是对自在(in-itself)的纯粹虚无;它类似于处在存在中心的一个存在空洞。”正是从这个事实中产生了它与客观存在(自在存在)的特殊关系;意识本身如果是自在存在,它就不可能被导向自在存在。 虚无是存在的间隔和中断,是对存在的限制或否定。虚无就是意识,意识就是休眠和悬置的所在,是虚无间隔(nothingness-interval)之所在。但是虚无仍然被看作一种“有”,一种存在。完全彻底的虚无或虚空,是不可能的。对于它,也不可言说。否定,就是精神在拒绝一种存在时却去思考另外一种存在。但我们不能用否定去思考“全体存在”或“存在全体”。否定“全体存在”或“存在全体”,就是投入黑暗的深渊。对全体的否定,完全的否定,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将是虚幻的现实。虚无是寂静中的喃喃絮语,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寂静更呈现声音,虚无更呈现存在。此处“无”声胜“有”声。这里没有东西,却有存在,就像一个力场。虚无是力场,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大气层——空,是夜色朦胧的空间,而不是一无所有。黑夜只是白昼的暂时隐退而已。黑暗就是生存的表演,即使没有任何东西,这种生存表演也绘声绘色。在这个力场中,否定、毁灭与虚无,和创造、肯定与生存是一样的。存在或者“有”,支配着其对立面“无”或非存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