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教学健康人格审美心胸一、唯“物”主义和娱乐至上:古代文学教学面临的困境 中国古代文学课程是中国高校中文系的核心课程,它承担着传承传统文化精神和培育学生人文情怀、提高学生人文素养的双重使命,其地位和作用无论是文科的文学教育,还是理工科的人文素质,都是不容忽视且理应更受重视的。但现实的困境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载体和人文精神培育媒介的古代文学,在当代“唯物”主义的洪流中已经失去了传统社会里构筑起来的尊贵身份,而屈尊为当代知识文化领域的普通成员。不仅如此,在当代中国高等教育日益工具化、功利化的大趋势下,古代文学正在被加速边缘化。在视功名利禄的最大获得为成功的商品社会价值判断的众声喧哗中,人们已失去了阅读的耐心并少能从中获得快感,更不用说从中找寻心灵的安放和精神家园的归依。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下对实利的注视或追逐让人在理想和现实间产生猝不及防的心理落差,缺少了丰厚的人文滋养,导致社会性的普遍焦虑,而消解的方式不是去开拓心灵的空间,却是在娱乐中消遣或宣泄。当下社会所谓的“土豪”盛行,透露出赤裸裸的社会分层的残酷现实,以及面对“土豪”,世俗社会在自我嘲弄和相互戏谑中体现出羡慕嫉妒恨的复杂心理。[1]世事喧嚣,缺乏内在精神的现代人鲜能心怀淡定。而电子时代的便利,使人少求心灵的深层沟通而更注重“巧言令色”的投合,忽略身边人的现实存在而对着虚拟世界嘘寒问暖暗送秋波,“屏奴”一族追求娱乐以及娱乐时代身处其中无法抗拒诱惑的人生选择,正深刻影响着校园的莘莘学子。这对文学特别是古代文学,需要在积累、理解、沉静、审美中才能涵养的课程来说,无疑遭受深刻的挑战。面对现实的困境,古代文学如何自我省视和重新定位,是新时期每一位古代文学教师都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二、培育人文品格:古代文学教学的根本目标和文学使命 古代文学课程的最终目的在哪里,如前文所言,归根到底毋庸置疑是传承传统文化精神,无论是“文”的传统还是“道”的传统,都需要继承,在继承中变革。但现实的问题是,很多学习中文的学生最终并不一定从事以中文为主或相关的职业,毕业后在漫长的职业生涯和生活中,很少再和古代文学交接。这就造成古代文学教学的美好愿望和残酷现实的吊诡,特别是在人文教育不断弱化、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冲击、文学寂寞的今天尤是如此。作为一个古代文学的教育者,笔者从教学实践和实际生活中深刻认识到,古代文学学习的最终目的,其实更多具体的表现为作用人生:树立一种态度、涵养一种情怀、培育一种品格,最终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拥有健康完善的人格。培育人文品格,是古代文学教学的根本目标和文学使命。 (一)树立健康人格 文学即人学。成复旺先生在《中国古代的人学与美学》一书中指出,中国古代文化的核心即是人学。在文化与人的相互关联里,是人创造了文化,同时,因为有了文化,人又以文化的方式生存,人在“自在的世界上开辟了一个自为的新世界”,而“人是目的”[2]。文学就是为人生的学问,其创作主体是人,以人为表现对象,服务对象最终也是人。一部浩浩荡荡色彩斑斓的《中国文学史》,实际上是一部人心灵的发展史和情感的倾吐史,蕴含着不同时期、不同地位、不同身份、不同情怀的文人人生际遇、人格情怀和人生境界,虽跨越千年而不改。千年后的我们,即便时过境迁,重新品读这些用心灵写就的作品时,理所当然地应该从中汲取养料,使我们的心胸富厚。知而行之,学而用之,这是学成一时而影响终身的修为。从“功利”的观念看,与死记硬背一两首作品、熟悉了解几个作家诗人相比,远没有从作品、前人身上吸取精神,养成一己人格意义深远。记忆或被遗忘,态度却相伴一生。因此,在古代文学的具体教学实践中,笔者总是有意无意的根据教学内容,“因材”启发学生开拓心胸,树立一种更高远的“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人格情怀,力图让学生勾连人我、贯通古今,从而养成以古为鉴、古为今用、人为我用的涵养态度,构筑“人的现实生存”的文化立场。 品文章,知风仪。人生要有所树立,生活在高处。读论孟,就应该在儒家“克己复礼”的人格要求和“用行舍藏”的人生选择里,体会那种“情在经济”的家国情怀、“理义悦心”的乐生智慧、“不淫不伤”的中和态度、“志在成德”的人生追求,同时涵养“至大至刚”的浩然气。如果大学是一种理想(也理应成为社会的理想和时代的方向),社会是一个江湖的话,古代文学的教学就是要用传统的精粹引导学生构筑人生的高度。人生需要树立,生活总要独立面对,而理想总要高于现实,它让我们在面对现实的艰难和困境时有向前的勇气和坚持的耐力。更重要的是,世俗的社会从根底里需要一种鹤立鸡群的挺立,标度这个时代的内里精神。在屈原那里,我们可以体会到那种壮志烟高的济世美政理想、深厚执着的爱国勤民热情和“九死不悔”的坚毅品格;韩非冷峻的深刻、曹子建“戮力上国,流惠下民”的雄心和“揄扬大义,彰显来世”的志向、稼轩“光复故国、一腔忠愤”的壮阔,无不让年轻的学子热血沸腾。而老杜“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赋予“社会良心”的大爱,更给予我们心底最深沉的撼动。传统知识分子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坚毅品格、厚生爱民炽热情感、历史使命感和家国责任感,正是我们青年学子在学习中应该树立和葆有的“骨气”与人格精神。 人生不仅要有高度,更要有情怀,生活在别处。品老庄,更应该在道家的通透洒脱里开拓心胸,学会诗意栖居,即使否定也深刻,纵然批判也深情。面对现实,或者纷扰或者和气,总可以用诗意的态度面对。老子旨归,“上善若水”“柔弱胜刚强”,这该是经历了多少人生的千回百转后涵泳的智慧,而在庄子,能“寄沉痛于悠闲”,这又该是怎样洒脱的人生和人生之境!道家的高度在于,突破自我的局限,以宇宙的巨视审视人生,无论你面对的人生是悲是喜、是通途还是坎坷,你都可以诗意的面对,你的人生便是诗化的人生,生活也就是艺术化的生活。立足此生,不祈求来世的轮回,敢于直面现实人生而又能在俗世中超拔,这不正是喧嚣的当下焦虑的我们所应葆有的通透情怀吗?又有太白的逍遥,那种源于内心强烈自信呈露出的强大内驱力:“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狂傲、“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自负,诗意的高度更是由深厚的内力锻造的。一生“不合时宜”的苏子瞻,即使在人生最晦暗的岁月里,也能行吟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更有不论天涯与海角,“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恬然。不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的陶潜先生,“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能身处闹市又仿如深山,只因有“心远”的淡泊与澄明。凡斯种种,可见诗人情怀,心更宽广。古代文学的教学,就是要引导学生培育俗世里的诗心,培养“心更宽广”的豁达情怀。只有这样,在现实的面对中才有力量,更有伸张舒展的自如,也更会在生活中随处散发魅力,彰显风采。 (二)培养审美心胸 古代文学教学更重要的作用和意义,在于培养学生一种“畅适”的审美心胸,善于以“和乐”的态度在生活中获得愉悦的审美体验。一个文明时代的人所具有的人格是包括单纯的“生理之心”在内的“文化之心”,这种人格既是理性的头脑更是感性的心灵。[3]培养审美的心胸,即是用自己的人文素养,把自己的思想信仰、人生观念融入生命情感,而后用此种生命情感去审视生活。我们很容易发现,拥有审美心灵的人总是更易获得快乐和原动力,因为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赏悦的。在文学艺术中,汤显祖的“临文感慨”也好,宗炳的“应目会心”也罢,都是某种形式的心物冥合的人生趣味。这就是我们读王维《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感受到静美、读陶潜《饮酒》(“结庐在人境”)感受到恬淡、读杨万里《小池》(“泉眼无声惜细流”)感受到鲜活、读王建《别自栽小树》(“去年今日栽”)感受生趣的“愉悦”。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说,“有第一等襟抱…斯有第一等真诗”,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有什么样的情怀,便有什么样的审美,有什么样的审美,就有什么样高度的生活。这也是处于相同生活环境、有相似生活经历的人,却有着迥异生活感受的根本原因。 审美是一种人格和胸怀,成就人的高度,但审美只是心灵对现实的一种虚幻形式的超越,它并不能改变现实人生。审美的人生意义是,通过短时的自由和虚幻的超越以抚慰心灵,从而摆脱生活的沉重和超脱现实的苦难,鼓舞人超越现实困境的力量,唤起追求更高人生的激情。当今时代更多元,时代和社会赋予青年一代更多的机会和选择的同时,也带来更多的诱惑、困厄、焦虑和压力,人生不可避免的会有艰难甚至是抉择,特别是在社会物欲横流、人心喧嚣浮躁而又文化根底浅薄、心灵脆弱的新时代背景下,古代文学课堂对青年学子审美心胸的培养更具有不待言说的意义。 面对一个诗人,实如经历一次人生,面对一部作品,实如亲历一场相逢。文学对人的作用关键在,面临生活的际遇和苦难时,你可以葆有的态度和精神、品位和格调。笔者曾经在课堂上发起一个讨论:假如可以选择,你愿意回到哪个时代,说明原因?同学们纷纷玩穿越,在交流讨论中把握时代,体味人生。又如,面对相似的人生际遇,陶渊明和谢灵运为何一个能淡泊一个却在焦灼中不得善终?与此相似的还有刘禹锡和柳宗元,苏轼和秦观等。经过比较分析,学生对生命的理解就更加深刻了,学习不只停留在古代他人的世界里,更和自己的人生有了关联,触动自然会更大,记忆也会更刻骨铭心。在一次考试中,笔者拟了一道开放性的题目:如果用一个诗人的主要人生态度来构筑你人生的不同阶段,你该如何来构筑你的人生?学生对这样的思考非常欢迎,回答虽各有不同但持之有故,都是在根据个人特性和对不同诗人的理解基础之上的人格反省。 古代文学的教学的思路探索,是摆在每一个古代文学教育者的重要课题,时代在变,探索无止境。对于古代文学而言,无论是教育者还是学习者,都需拥有一颗敬畏之心。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也不论是身处显贵与还是在边缘,古代文学就像一颗宝石,历经时光的冲刷更加璀璨,永放光芒。作者:刘砚群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