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行解释时,理论逻辑之次序与时间历程之次序,是一体的两面, 有一种互动关系,即所谓「解释学的循环」。 义理明在于训诂明之先,而明训诂跟明义理,其实如果你把这两个东西连在一块儿,硬是要去分孰先孰后的话,这里头就发生了一种所谓解释学的循环。你要理解部分,你必须预取你对整体的理解;你要理解整体,必须就从部分来。 它构成一个循环,这叫「解释学的循环」(Hermeneuticalcircle)。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你要理解全体,一定要理解部分;你要理解部分,你就要理解全体。你不理解全体,你就不可能理解部分;你不理解部分,不可能理解全体,这不就是一个循环吗?这其实在告诉你,你展开任何一个理解活动,虽然是部分的,但是你必须预取隐约的有一个整体的东西存在。因为你预取了一个隐约的整体存在,已经存在那里,所以你才能理解那一个部分,这是一体两面的,有一种互动的关系。 「不明训诂,怎么懂义理呢?」不可能。但是你对那训诂要做判断,你要做恰当的判断,譬如我们刚刚讲:「集义所生,非义袭而取也。」这个「」(即集)字,你有文字学的知识,你知道这个「集」,原来是「鸟栖于树上」这个意思;当它的意思是有群人集合在一块,就有「合」的意思;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栖息、栖止」的意思。「集」字有「栖息」;有「栖止」;有「集合」的意思。由「集合」然后讲「合于」,那讲「集义所生」就是「合于义而生」。其实那就不如讲「栖止于义而生」。因为讲合于义,如何的合,这就很麻烦了。是「内在」的合?还是「外在」的合呢?那就麻烦了。但是如何讲「栖止于义」?「栖止于义」就是你站在那里,你跟它连在一块儿。这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不同,但是,你用的字眼会比较接近。 譬如说,以前讲过「抟」跟「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也」或「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也」。以你对汉字的理解,你知道「抟」跟「搏」不同。你能知道:「搏」是拍击的动作(展翅拍击貌);而这个「抟」是旋转的动作(盘旋而上貌)。所以在这里你能够判断,用「抟」应该比较好。你也不敢说它绝对对,但是它至少比较好,所以会选择,这是一个选择,选一个「抟」字。 譬如台湾话现在最常讲的「打拼」,其实就是「搏拼」,也就是内地人讲的「拼搏」的精神。现在讲「打拼」,这显然是错的。那为什么在训诂上也有「拼搏」?比如说,我们常常很习惯的就说「热闹、闹热」,「台风、风台」,这个用语基本上很早就已经出现了。那这时候你就知道,可以确定,「拼搏」就是「搏拼」。如果你到过南洋地区,在马来西亚、新加坡,有很多福建人。我就看见过他们挂了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字,就写这个「搏拼」。这两个字用闽南话讲就是打拼,「打拼」原写法也就是「搏拼」。这时候你就可以肯定了,现在讲「打拼」都是错误的。但问题是语言文字是约定俗成的,当一群人都用错的时候,你也就只好认了,用久了那就也可以了。在训诂上也是有这样的条例。我们今天不是要讲训诂学,我们是要讲「解释的层级」,顺便提到。所以,「解释」显然的,不能够只就语言文字这个层次,或只就语句这个层次去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