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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的形成与发展(1)

http://www.newdu.com 2018-01-06 《儒学发展史》 佚名 参加讨论

    儒学的复兴,首先得力于统治者的需要、爱好和提倡。赵匡胤虽戎马一生,但在北宋王朝建立之后却远比刘邦聪明,深知可以马上得天下,但无法以马上治之。他不仅自己独喜观书,手不释卷,且严格要求臣下都要积极读书,以知治国之道。于是在北宋王朝的官僚队伍中,自始就形成一种重文轻武的风气。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宰相赵普号称以"半部《论语》治天下",以及宋初确立以文官知州事的制度等,都是这种风气的必然反映。 
    在提倡读书的同时,赵匡胤竭力褒扬孔子和儒学,登基伊始,就下令增修国子监学舍,修饰先圣十哲像,画七十二贤及先儒二十一人像,并亲自为孔子、颜渊撰写赞辞,命宰臣分撰余赞,车驾一再临幸焉。所有这些,对宋初儒学的复兴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统治者对儒学的厚爱激励着儒生们奋发求学,贡献智慧,儒生门的奉献也确乎没有辜负统治者的期待。有鉴于宋初的政治格局与外部环境,儒学的复兴最先体现在《春秋》学这一热点问题上。因为在儒家诸多重要经典中,只有《春秋》学的大一统和尊王攘夷的宗旨无须经过多少改装,就可以用来为宋初的现实服务。因此宋初儒家学者出于最直接的现实感受,很自然地将研究的视点集中在《春秋》上。据《宋史·艺文志》著录,宋人有关《春秋》的著述在二百种以上,而仅仅在宋初学者刘敞之前,所列宋人《春秋》传注就达十七种一百八十四卷。据此可知宋初儒学复兴确以《春秋》经传之华为主。其中如孙复的《春秋尊王发微》,明确宣布他的研究目的在于尊王,在于正君臣之分,明大一统之义,开宗明义地强调隐公"元年眷王正月"的基本主题就是"孔子之作《春秋》也,以天下无王而作也,非为隐公而作也。然则《春秋》之始于隐公者非他,以平王之所终也。"在他看来,《春秋》之所以书"王正月",原因在于"夫欲治其末者,必先端其本;严其终者,必先正其始。元年书王,所以端本;正月,所以正始也。"这就是他所揭示的《春秋》尊王的微言大义。
    作为"宋初三先生"之一,孙复的《春秋》学研究不仅为有宋一代《春秋》学研究开风气,定调子,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舍弃传注,直探经文本义的研究方法,实际上是儒家经典研究史上的一种范式革命,它的价值似乎不在于儒学的复兴,而在于儒学的更新。对此,欧阳修、朱熹以及四库馆臣等都深明其中的意蕴,不论他们是否赞成孙复的具体学术观念,他们都不能不承认孙复的研究方法对后世儒学进程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在他们看来,孙复于《春秋》的研究结论不必尽信,然而其方法确实对后儒有很大的影响。
    如果仅就方法而言,孙复不惑传注的做法渊源有自,这实际上是唐中期以啖助、赵匡、陆淳等为代表的怀疑学派思想传统的必然延续;也就是说,包括孙复在内的宋儒,继承啖、赵、陆的学术传统在合三传为通学的同时,依然怀疑早期传注的权威性,以为儒学的真正复兴,不在于记诵传统传注的训诂,而是要结合现实社会需要,抛开传注,直探经文本义。易言之,儒学复兴的真正出路,不在于对传统传注的因袭,而在于重为注释,讲究与现实相关的微言大义,从而使儒学在内容与形式上都能回到经典的形态。
    疑传尊经是宋初儒学的基本特征,他们以回归经典为号召,展开了一场远比中庸疑传学派规模更大的怀疑运动。这一运动由孙复肇其始,中经其门人石介、十建中、张炯等人的发挥,加之范仲淹i欧阳修等文坛祭酒的呼应,至庆历年间继续深化,终于演化成由疑传向疑经的根本转变。这一思潮的必然结果,不只是对传统儒学极大的冲击和挑战,而且必然意味着儒家精神的解放,为抛开传注、自由议论的性命义理之学开辟一条通路。
    如果说对儒家经传的怀疑思潮是由孙复肇其始的话,那么范仲淹与欧阳修的呼应与支持则是这一运动得以开展的最大助力。严格地说,范仲淹和欧阳修都不是纯粹的学者,作为文坛祭酒和执牛耳的人物,他们在宋初最早倡导儒学复兴,并将儒学的忧世情怀坷宋初现实密切结合起来。这种以天下为已任的精神复苏,既是对早期儒学"士不可以不弘毅"精神的认同与复旧,当然也是对汉唐烦琐经学的批判与扬弃。它的意义除使士大夫崇尚风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外,便是启导儒家知识分子不能脱离现实,惜首穷经,而要学以致用,积极干预政事,议论国事,"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开口揽时事,论议争煌煌"。这实际上开启了宋儒自由议论的风气。
    自由议论是一切学术得以进步的基本条件。末代儒学之所以获得超越汉唐的进步,并影响此后数百年,一个最为重耍的前提就是末代统治者虽然实行高度的中央集权,但同时尊重手无寸铁的知识分子自由议论。宋太祖曾立下誓规:"不杀士大夫",而且"不欲以言罪人"。知识分子面对这种情势,在自由议论的同时,当然极容易自觉或不自觉地遵守必要的游戏规则。试看宋人文集和各种语录,天下事似乎没有他们不敢议论者,但却极少见他们有与统治者直接对立的情绪。于是末代儒者不论是对现实的忧患,还是对传统的批判与怀疑,都极易获得统治者的同情和支持,因为统治者不难觉察他们的忠诚心迹。
    以范仲淹为代表的宋初知识分子首开自由议论之风,这种风气对儒学的直接影响便是使以孙复为代表的怀疑精神成为学术界的主流,视为正常而不视为异端。尤其是范仲淹对孙复的竭力举荐,更使宋儒的怀疑精神获得相当的自觉与充分的发展。与范仲淹时代相当的欧阳修,虽也同样不是一个严格的儒家学者,但凭借他那大文学家的睿智与敏感,对儒家经典提出多方面的质疑,从而使宋初的疑传疑经思潮达到高潮,并终于导致儒学发展的转变。他大胆批评被钦定为儒学标准解释的唐代《九经正义》,掇诸人情史实,疑经疑传。他认为,儒家经典经过秦火的摧残早已大量散失,汉唐以来的诸家解说收拾亡逸,发明遗义,正其讹谬,得其粗备,故而有参考价值。但同时又必须看到,自孔子殁,群弟子散亡,而六经多失其旨,再经秦火,六经之旨更隐而不显。因此汉唐以来的诸家解说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毕竟不可尽信。因此他对儒家群经的可信性提出全面质疑,从而使宋初的疑经疑传思潮达到高峰。但由于欧阳修毕竟不是一个纯正的经学家,他的大胆怀疑虽对学界有重要的启发意义,然而其论证过程总显得粗疏。真正将这种怀疑转化为一种正面的研究并进行详尽论证的,还是刘敞等人。刘敞的《七经小传》标志着儒学由汉唐训诂之学向宋明理学的正式转变。
    《七经小传》虽然不乏穿凿之辞,但其毕竟首开议论之风,将原先奉为至上而神圣不可侵犯的儒家经典拿出来议论一番,因此其价值不在个别论点的得失,而在学风的转移,在于学术范式的革命和重建,那就是义理之学的兴起并终于取代训诂之学而成为时代思潮的主流。儒家学者一改汉唐诸儒的章句训诂之学,转而探求儒学的身心性命之学,从而促进新儒学体系即理学的开创和奠基。
    在宋初诸儒中,最先探讨身心性命义理之学的首推胡瑗。作为"宋初三先生"之一,他似乎比孙复更进一步。如果说孙复对儒家经典权威性的怀疑开启了宋初怀疑思潮的话,那么胡瑗以经义和时务为重点进行教学,则一反隋唐以来重文辞的学风,标志着宋明理学的正式开端。
    从儒学史的观点看,以义理解经并不始自胡瑗。在儒学史上大凡有创见的思想家,差不多都能抛开经典的传统解说,结合自身的生命感受,重新阐释传统,以合乎现实需要。孟子、荀子、董仲舒以及王弼、王通等莫不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包括儒学在内的传统,并不存在唯一的解释模式,条件不同,结论必异。据此再看胡瑗对儒家经典的义理化解释,不论是他的《周易口义》、《春秋口义》、《洪范口义》,还是他的《中庸义》、《安定言行录》等,虽然对先儒的解说有相当的困惑,但就其总体而言,则是适合了宋初的社会现实,在价值体系和运思模式上完成一重大转变。比如在他的《周易》研究中,他的解说既不同于传统的象教派,也不同于传统的义一派,而是在两派之外别出新解,征引史事以证经义,进而阐释他所理解的儒学思想本质。这实际上意味着《易》学研究的范式转换,开启宋儒以性命道德之学解说《周易》之先河。
    性命道德之学的探究,是宋明儒学的主题,也是胡瑗学术的一个正要关切点。在这方面,他推崇孟子,反对荀子,在承认圣人也有情有欲的前提下,鼓励人们圣人可学,不必在圣人面前自卑。在胡瑗看来,圣人既非木石,当然有情有欲,问题在于圣人的情欲并不会引出罪恶,故而胡瑗并不是后来道学家那种伪善的绝对禁欲主义者,而是肯定了情与欲的合理性与必然性。为此,胡瑗提出"明体达用"的修身养性之学。他的所谓"体"依然只是儒家伦理中的三纲五常,所谓"用"依然只是实践这些观念。只是由于胡瑗在宋初最先提出体用之说,因而对宋儒尤其是程颐的天理观起到了相当重要的先导作用。程颐在《易传序》中说:"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将体视为理,将胡瑗的体用思想作为理学的内涵继承下来,因此,胡瑗便自然成为理学的先驱者之一。
    在理学的先驱者中,除了胡瑗、孙复等人外,最值得注意的是石介。他们三人合称"宋初三先生",均可视为理学的开山人物。就其思想主体而言,石介与胡、孙一样,皆以复兴儒学为己任,故而其学术的出发点皆从批评佛教与道教开始。石介在《辩惑篇》中声称,天地间本没有佛,更没有什么神仙,只有自古以来圣圣相传的"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孔之道",才是"万世常行不可易之道也"。他认为,儒家关于君臣父子、礼乐刑政、仁义忠信的道理皆合乎大通,而佛道二教所鼓吹的非君臣、非父子、非夫妇、非兄弟、非宾客、非朋友等奇谈怪论,显然有悸于人道。因此他对三教采取了不妥协的批评态度,宣称"吾学圣人之道,有攻我圣人之道者,吾不可不反对彼也。"唯此点与后来的理学家援佛大儒或以儒补佛明显不同。
    石介在思想史上的另一贡献,是继承唐中期以来开始的古文复兴运动的基本精神,竭力反对此宋初年轻浮华丽的文风,主张承继韩愈"文以载道"的思想,以为文章之弊不亚于佛老之害,宣称只有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为此,他竭力张扬韩愈的道统说,强调儒家的真精神自孔子之后基本上没有得到发挥,"孔子没,道屡塞,辟于孟子,而大明于"韩愈。然而自韩之后又三百年,中无圣者贤人,道统又断。还是乃师孙复出,"上学周孔,下拟韩孟",继承道统。且不说石介的道统编制有否漏洞,但是可以肯定地说,石介的这种编制对宋儒尤其是朱熹反复强调的道统问题实在是启发良多。
    总之,宋初三先生的思想贡献不是营构理学的完整体系,而是以其批判性的思考启发后儒,从而对理学的形成具有先导意义,构成理学思想资源的一条重要线索。与此前后,周敦颐、张载等人也在进行类似而又有所不同的思想探索,从而最终完成理学体系的建构。
    周敦颐素来被看作是理学的开山祖师。所谓宋明理学的主题即“心性义理”的提出主要还是周敦颐的贡献。
    所谓"心性义理"主要是指性命道德问题,它既是宋明儒学的主题,也是整个儒学史上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最早提出这一问题的是孟子和乃师子思,但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他们并没有就这些问题展开充分的论证。此后的一些儒者如苟子、董仲舒、扬雄、韩愈等,虽不同程度地提出各种说法,但由于主要停留在儒学淑世淑人的教化目的上,因而只能触及人性的善恶层面,而不可能具有本体的意义。只是到了佛教传入中土后,一些佛教徒为了解决佛性问题,才开始借用儒学的心性术语,从而使心性义理问题具有本体的意义。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周敦颐重提心性义理之学且得到宋儒的赞赏与支持,其思想资源主要是来源于佛教的启示,是数百年来儒佛冲突的真正化解。
    周敦颐思想贡献的另一个方面是他吸收道教的思想资源而提出简明扼要的宇宙生成模式论,他以《周易》的"太极"范畴为主体,杂揉道教的无极、无欲、主静等概念,从而组合出一个优美和谐的宇宙图式,完成理学世界观的建构。其《太极图说》仅寥寥二百五十余宇,但结构谨严,精密而完整地向人们展示出了一幅系统的宇宙生成图式和人类生成发展的全部过程,且极富有哲学思辩色彩,为其后的理学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故而被后世的理学家奉为经典:文献。
    如果就思想资源来说,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固然包含先儒的许多意思,但如果没有释老的启示,特别是道教宗师陈抟的思想贡献,其图式便很难成立。即便是最不愿承认周敦颐之学出于老氏的朱熹,也不能不承认周民之太极图主要来源于陈抟的道教系统。综合明清以来学者的研究,《太极图》主要源于道教系统的《太极图》或《太极先天图》,其基本线索一如南宋朱震所说,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种放以《河图》、《洛书》传李溉,溉传许坚,许坚传范谔昌,谔昌传刘放。穆修以《太极图》传周敦颐,敦颐传程颢、程颐。然而问题在于,陈抟的《太极图》毕竟没有周氏《图说》中的儒学气味,否则只有陈抟,何须敦颐?因此不论《太极图》是否真的来源于道教系统",都似乎无关周敦颐思想贡献的基本评估,因为周氏的贡献不在于图的改造与创新,而是他基于此图而提出的一套全新的解释。这才是周敦颐营构思想体系的基本路数,即“出入释老"而"反诸六经’的特色。
    作为周敦颐思想体系的基本纲领,《太极图说》主要是提供子一套完整的宇宙观、动静观和人生观。在谈到宇宙本原问题时,周敦颐抛弃了道教体系中的成仙得道的炼丹术",吸收了其中宇宙生成论的一些说法,描绘了一幅世界生成;发展的图景。他把道教的无极视为宇宙的本原,把儒家的太极视为无极饱派生物,由无极而为太极,由太极的阴阳运动而生五行,由五行的运动而生万物,生男女。这样,周敦颐借助于道教的无极概念便比较好地解决了宇宙万物和人类的发生、发展与统一问题,既沟通了天人之间的关系,又抛弃了佛道二家以及其他的唯心主义神学创世说,并有效地容纳了汉代以来的宇宙生成论,从而为宋明理学提供了本体论方面的依据。
    在谈到动静问题时,《太极图说》比较好地解决了阳动与阴静的关系问题,也比较好地回答了太极运动的形式与动力问题。在周敦颐看来,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云云,并不是把太极作为一切运动的根本动力,因为太极并不是最后的本原,而是无极而太极。这样,不仅阳动与阴静相互转化,而且相互依存,相互依赖。也就是说,就具体事物而言,运动与静止是相互排斥的,是不能并存的,运动时没有静止,静止时没有运动。但是对于"妙万物"的"神"来说,则是静止中有运动,运动中有静止。这便是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尽的基本规律。在谈到人生观等问题时,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明确提出,圣人主静的主张。他认为,自无极而太极的运动结果,最后产生了“得其秀而最灵"的人,因此人具有判断善恶的知觉能力和思维能力,于是圣人以静作为身心休养的基本途径。与此同时,他明确提出无欲的主张,以为"无欲故静"。显然,周敦颐这种无欲的主张并不来源于早期儒家,而是受到了道家无欲、主静的影响。因为早期儒家包括孟子最多只讲寡欲,而不讲无欲,况且对于现实中的人来说,寡欲是可能的,无欲则是不可能的。然而周敦颐却认为,寡无之别虽力量的界定,但实际上却反映了两种不同的人生境界。在周敦颐看来,只有无欲,才能达到静的境界;只有达到静的境界,才能实现圣人身心休养的基本标准。
    那么,周敦颐的圣人境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简言之,就是一种诚的境界。诚的概念最先见于《中庸》和《孟子》,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思孟学派提出的。只是由于周敦颐对此大加发挥,并以此作为其论学的基础,故而显得诚的概念在周敦颐那里格外重要。周敦颐对诚的理解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伦理学概念,而是具有一种本体论的意义。
    总之,作为理学思想的先驱,周敦颐对早期儒家思想进行了全面的重新解释,而正是在这一解释过程中,他不自觉地吸取了佛道的思想因素,从而有可能在新的基础上重建儒学思想体系。
    和周敦颐在理学中的地位相当的还有张载。举凡对理学有所推崇的后世儒者,大都极为推崇张载。他的著作也一直被视为理学的经典著作。尤其是他的《西铭》、《东铭》和《正蒙》,不仅是他的代表作,而且简直可以视为理学的经典作品。《西铭》原名《订顽》,本是张载书于学堂西墙的一篇短文,在很大程度上带有座石铭性质。后程颐以为《订顽》之名另起争端,遂改的;《西铭》。由于此文立意高远,意蕴无穷,因而极受后世理学家的推崇。二程说,《西铭》是儒学史上最重要的经典文献之一,也是最优秀的作品之一。《订顽》之言"极纯无条,秦汉以来学者所未到。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说,"《订顽》立心,便可边天德。"是继孟子之后绝无仅有的重要著作,"孟子之后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言语固多病,然大要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祖宗也。"程氏对《西铭》的推崇,主要是《西铭》中所体现的道德理想的新建构,也正足这种新建构基本解决了宋以前儒者所面临的理论困难。
    张载在《西铭》中提出的道德理想简单地说就是"民胞物与"的泛爱论。其主要思想实际上是在以儒学伦理去规范社会行为,所表现出的价值趋向也基本上是传统儒学的那一套。只是他在强调泛爱的同时,也相当明确地与墨子的"兼爱"主张相区别,更加强调了爱的等级次序。他再三强调"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因而对中国知识分子思想性格的形成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中国知识分子素来轻看"小我",视个体生命微不足道,而是将大我作为小我的终极追求,总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就此而言,张载"民胞物与"的见解实在是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知识分子,使他们成为中华民族进步的脊梁。
    与此同时,我们还应注意到程颐在谈到《西铭》的价值时所提出的另一种见解,即《西铭》中所强调的所谓"理一分殊"。"理一分殊"是宋明理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最初也见于此。其意义是认为宇宙间只有一个最高的"理",而万物各自的理只是最高的理的具体体现。后来朱熹借用佛教"月印万川"说来解释,强调"本只是一个太极,而万物各有秉受,又自各全县一太极尔。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可见,不可谓月已分也。"这样,朱熹便将个别与一般绝对对立起来,并以此论证中国传统社会"尊卑贵贱"等级社会的合理性。
    《正蒙》一书是张载的另一部重要著作。在这部书中,张载利用《周易》、《诗经》、《论语》、《孟子》的思想资料,着重发挥儒学天道学说,以期建立以气为一元本体的宇宙论。张载认为,宇宙间一切现象都是由于气的变化。这种气就是太虚。从自己方面看,其中间有活动性,称为太和;从本性看,其德为虚明之气。气凝聚的时候,便成物;气分散的时候,便是虚空。其聚其散,都是太虚所变化的客形,而本体就是太虚。万物千变万化,仍复归于本体的人虚。这样一来,张载就在理论上真正解决了前儒曾经提出而并未解决的宇宙本体问题。据此,张载进一步推论为人要"穷理尽性",要通过不断地反省自己,以改变气质之性,以发现自己的本然之性,以使性与天道合一,以达到内外一致的诚的境界。也就是说,人有各种脾气,有才与不才,这是气质之性;养真气,令其返本而不偏;去情欲,以天之德性为其之德性,此即"尽性"。
    张载所提出的"穷理尽性",以及对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区别,都是对儒家思想的重大贡献,都是前人所末道。它不仅有效地化解了先前儒者在人性论上的各种矛盾和冲突,而且具有相当重要的实践意义。从这个理论出发,张载进一步提出"德性之知"与"见闻之知"的区别,强调人们的认识仅仅满足于靠感官经验得来的"见闻之知"是远远不够的;要想达到"诚"的境界与"圣"的境界,就必须凭借另一种知识,即德性之知。所谓德性之知,就是不依赖于见闻的天赋的道德观念,"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而是主观生的,"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惜其心","大真心,则能体天下之物",只要通过内心修养便可认识一切事物。显然,张载的这些思想已使儒学超越传统的经学而向心性、义理、道德修养等领域深入,从而使儒学呈现出一副全新的面貌。从这个意义上说,张载是宋明理学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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