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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沂:《中庸》·《子思》·《子思子》(1)

http://www.newdu.com 2018-01-06 哲学门 佚名 参加讨论
据《韩非子·显学》说:"自孔子之死也,……有子思之儒",《荀子·非十二子》亦将子思与孟子并称,故子思无疑是战国初期非常重要的思想家。然其书散失,其学放佚,不知曾令多少学者为之扼腕而叹!是以郭店竹简中有关子思的文献一经公布,立即唤起人们一揭千古之谜的浓厚兴趣。窃以为就竹简所见,澄清全部事实的证据仍然不足,但确实为推断这一公案提供了新的线索,并可据以落实部分事实。 
    一、南宋以前子思书的流传 
    关于子思书,大家都知道原书早已亡佚,现在行世的是南宋汪×和清代黄以周的两种重辑本,皆名曰《子思子》,但对南宋之前是书的流传情况,恐不甚了了。我在反复推敲历史上有关记载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从先秦至南宋,子思名下的这部书前后出现过三种传本,分别代表其演变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先秦至刘向校书前的《中庸》四十九或四十七篇。 
    现存最早谈到子思著作的文献是《孔丛子》: 
    子思曰:"文王困于×里,作《周易》。祖君困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撰《中庸》四十九篇。 
    《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与此相合: 
    伯鱼生×,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 
    过去,由于人们判《孔丛子》为伪书,故不相信其史料价值。李学勤先生曾撰文指出,此书乃汉魏间的孔氏家学。我认为,这一判断应该是符合事实的。既然此书旧题陈胜博士孔鲋所作,故其主体部分当成于孔鲋之手,后由孔氏家族陆续增补完善。无论如何,《孔丛子》的这段记载与《史记》相合,当为信史。 
    不过,有人怀疑:"孔子作《春秋》在归鲁之后,不在困于陈、蔡时。子思于其祖不应谩言。"[1]其实,这里所说的文王困于×里作《周易》、孔子困于陈、蔡作《春秋》、子思困于宋作《中庸》,皆不应该机械地理解为受困之时著书,而应理解为受困之时发愤著书,及其真正著书,也许在受困之后。 
    也有人说,《中庸》仅一篇,而此处谓四十九篇,多寡太悬殊。对此,蒋建侯引翟灏之说云:"翟灏谓此四十九篇即《子思子》谓之《中庸》者,盖以首篇之名为全书之名。犹邹衍所作有四十九篇,而《史记·孟荀列传》仅言作《主运》;《屈原赋》尚有《九歌》等,而《史记·屈贾列传》仅言作《离骚》也。其说甚是。"[2] 
    我进而认为,在刘向校订之前,此书并无《子思》或《子思子》之名,时人只称之为《中庸》,《孔丛子》、《史记》皆称作《中庸》可以为证。 
    从《孔丛子》看,这部以首篇《中庸》命名的子思著作,共四十九篇。历史上也有类似的说法,只是篇数稍有出入。如李翱《复性书》曰:"子思,仲尼之孙,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晁说之《中庸传》曰:"是书本四十七篇。"郑樵《六经奥论》亦曰:"《中庸》四十七篇。"[3]唐宋去古未远,其说当有所据。然《孔丛子》说是书四十九篇,为什么数家皆称四十七篇呢?蒋建侯解曰:"疑"四十九篇"之"九"乃"七"字之讹。余所揣度果不谬,殆《汉志》所录之《子思子》二十三篇,各分上、下二篇,又加《序录》一篇,故为四十七篇与?"[4]余以为,或"九"为"七"之讹,或"七"为"九"之讹,尚难遽定。至于蒋氏谓四十七篇分《汉志》所录之二十三篇,恐误源为流了。另外,数家皆称此书为《中庸》,又进一步证实了《中庸》确为本名。 
    总之,此书乃子思困宋之后所作,本称《中庸》,共四十七或四十九篇,是为祖本。 
    第二阶段为《汉书·艺文志》著录的"《子思》二十三篇",是为新编本。 
    在我看来,《汉志》所说的这个二十三篇本,是刘向在四十七或四十九篇本的基础上校订而成的。《汉志》寥寥六字的记录,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刘向将书名由过去的《中庸》改为《子思》,以与其他子书同例。二是他又把过去的四十七篇或四十九篇编为二十三篇。 
    从汉代的有关记载看,先秦古籍,文字多有重复,篇卷也往往短小(郭店竹简和上海博物馆所藏战国竹简亦可证之)。刘向在《别录》中常常说,"所校仇"某某书"凡"某某篇(这个篇数一般为刘向所见各种传本的总篇数),"除复重","定著"某某篇。我想,刘向在校订《子思》时,也是依照这个程序进行的。可惜,其《子思书录》不传,若幸复得,其文当曰:"所校仇《子思》凡某某篇,除复重,定著二十三篇,皆以杀青,书可缮写"云云。 
    至于四十七或四十九篇本具体如何演变为二十三篇本,盖有数种可能。一是,四十七或四十九篇本本身就重复二十四或二十六篇,故"除复重",可得二十三篇。二是,将四十七或四十九篇合并为二十三篇。三是,二十三篇本对四十七篇或四十九篇本既"除复重",又合并原篇。四是,四十七或四十九篇本流传到刘向时已多有佚失,仅得其中的二十三篇。一般说来,刘向校订的这部二十三篇本《子思》宜得其真。 
    然而,这个二十三篇本仅流传于汉魏时期,至迟在南北朝时已告亡佚(说详下文)。 
    第三阶段为《隋志》和《唐志》所著录的《子思子》七卷,是为重辑本。 
    直到现在,学者们一般认为这部七卷本和《汉志》所著录者为一书。这是一个误会。实际情况是,当时《汉志》所著录的《子思》二十三篇已经亡佚,学者重辑子思遗说,是为《子思子》七卷。这是历史上第一部子思遗说重辑本。 
    这个看法,并非我的发明。早在明代,宋濂业已指出:"《子思子》七卷,亦后人缀辑而成,非子思之所自著也。"[5]或许宋氏没有提供进一步的证据,故不为后人所接受。 在我看来,证据并非不显。 
    其一,篇卷数不符。《汉志》所载为二十三篇,《隋志》、《唐志》所载为七卷。 
    其二,书名不一。《汉志》所载名曰《子思》,《隋志》、《唐志》所载为《子思子》。清人黄以周已经注意到这个现象:"《汉·艺文志》"《子思》二十三篇",不名《子思子》。《子思子》之名自隋唐间始,故汉魏诸书引《子思子》语与唐马总《意林》同,而并曰《子思》,从旧名也。……其书唐代犹盛行,文史家、类书家所引或从旧名曰《子思》,或依新题曰《子思子》,此各家体例有不同也。北宋之初其书犹存,《太平御览》采取颇多,而倏称《子思》,倏称《子思子》。一部书中称谓错杂,岂其所引子思语别见于他书与?然检诸古籍,多目为《子思子》,则辑《御览》者人各异题,初无别于其间也。"[6]黄氏以为同是一书,名称有异,而没有想到已经名实皆异了。 
    其三,宋濂在谈到七卷本时说: 
    中载"孟轲问:"牧民之道何先?"子思子曰:"先利之。"轲曰:"君子之告民者亦仁义而已,何必曰利?"子思子曰:"仁义者,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乐为诈,此为不利大矣。"他日,孟轲告魏侯×以仁义。"盖深得子思子之本旨。 
    宋氏虽认定七卷本为"后人缀辑而成",却认为其中的这段记载"盖深得子思子之本旨"。岂不知,子思和孟子生活时代不相及,焉能对话?所以这段文字必为后人假托,必非《子思》原文,它为七卷本后人重辑之说提供了确证。 
    其四,如下文所述,《五行》篇当本属原书,然已不见于隋唐时期流传的七卷本。主要证据是,当时的学者已不知"五行"为何物。如唐人杨×注《荀子》"谓之五行"句曰:"五行,五常,仁义礼智信是也。"将子思的仁义礼智圣为五行之说误解为仁义礼智信,即时人所熟悉的五常。 
    那么,二十三篇《子思》是何时亡佚的、七卷本《子思子》又是何时出现的呢? 
    黄以周所说的"汉魏诸书引《子思子》语与唐马总《意林》同,而并曰《子思》,从旧名也"这句话非常重要。汉魏时期引是书"并曰《子思》",说明当时二十三篇本《子思》尚未亡佚,而七卷本《子思子》亦未出现。因而,诸书称《子思》并非"从旧名",而是新名并未出现。 
    不过,至迟到南朝梁时新本已经出现,而这意味着当时旧本业已亡佚。 
    其一,唐代马总《意林》题曰:"《子思子》七卷"。篇名和卷数皆与新本相合。我们知道,马总的《意林》是根据庾仲容《子钞》增损而成,而庾仲容为梁朝人。由此可以推断,七卷本《子思子》在梁朝时已经存在。至于黄以周提到的汉魏时期所引是书"与唐马总《意林》同",那是因为七卷本既为辑本,其史料来源当然为汉魏诸书,二者相同是不奇怪的。 
    其二,梁朝时另一个和此书关系极为密切的人物是沈约。《隋书·音乐志》引沈氏曰:"《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皆取《子思子》。"可见,沈约所见为《子思子》,即七卷新本。 
    关于这部七卷重辑本形成的详情,已难考知了。我以为尽管其编者要比后来的汪×、黄以周辈见识为广,但其辑录方式恐怕大致相同。即不过是将《礼记》中原属是书的《中庸》、《表记》、《坊记》、《缁衣》四篇辑出。如若有幸,或可补入原属是书的其他佚文,李贤提到的《累德》篇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这是汪、黄二氏望尘莫及的。然后杂取《孟子》、《檀弓》、《孔丛子》等诸书而成。该本为宋濂所称道的那段资料原出《孔丛子》,可为佐证。 
    这部七卷本也是短命的。如所周知,至南宋时它又告失传,故汪×新辑本应运而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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