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姆(E·Fromm,1900—1980),美国新弗洛伊德主义者、社会心理学家、文明批评家。生于德国法兰克福,青年时期在德国海得堡、法兰克福、慕尼黑大学学习社会学和心理学。1922年在海德堡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在柏林、慕尼黑接受精神分析训练。1929—1932年,在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工作。1933年,应邀到芝加哥精神分析研究所讲学,借此机会移居美国。自从1934年加入美国国籍后,在美国华盛顿心理学院、纽约科学院从事教学工作,并致力于著书立说。1952年,任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教授,同时每年到纽约一些精神医学研究所进行讲演。 弗罗姆和霍妮、沙利文、阿德勒一样属于新弗洛伊德主义学派,对弗洛伊德的生物学主义持有批判态度,用社会学观点弥补其不足,比起其他新弗洛伊德主义者,他所涉猎的问题领域及研究视野更为广泛。弗罗姆受到马克思思想的较大影响,因而极为重视社会条件对人的心理结构的决定作用。他的不少著作对弗洛伊德及其后继者进行了批判。他在大战期间发表的《逃避自由》带有浓厚的“文明批判”色彩,在思想界引起很大反响。他的主要著作还有《为自己的人》(1947年)、《精神分析与宗教》(1950年)、《健康的社会》(1955年)、《爱的艺术》(1956年)、《疑惑与行动》(1962年)、《人的心灵》(1964年)、《人性毀灭分析》(1973年)等。 《逃避自由》(Escape from Freedom,1941)再版24次以上,当时在欧美成为畅销书。这是因为本书对20世纪最重要的主题《人类的自由》进行了心理学研究,加上作者的立论严谨、生动与深刻。1986年10月,由上海文学杂志社作为《写作参考系列之二》翻译发行(除序文、第一章和第二章外),共146页,9.5万字。该书由序、七章正文和附录组成,各章的主要内容介绍如下。 序。作者指出:“现代人虽然从给个人以安全的同时束缚个人的那种前个人的社会摆脱出来成了自由人,但仍没有获得个人的自我实现——即表现个人的认知、感情以及知觉的诸能力的积极的自由”。这是说,自我自从摆脱出现代人的束缚之时起得到了合理性,与此同时已成了孤独之人,不安全之人。这种不可忍受的孤独,迫使人们从两条摆脱之路中选择一条,一是摔掉自由的重负去寻求新的依靠和从属,一是立足于人的独立性与个性去奋斗实现“积极的自由”──这也就是现代人的存在。 第一章“自由——一个心理学问题?”。自由是一个政治学、经济学的问题,也是一个人类学的问题,它必然涉及到在社会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的心理因素。人格之中各种无意识力量的作用以及这些力量对外界影响的依赖问题。弗罗姆进而指出,人的本性不是固定不变的先天各种冲动的总和,也不是静态地适应文化模式的过程,而是人类进化的产物,人的本性有自己固有的结构和规律,有些因素如饮食、睡眠等方面的需要,避免和逃避孤独的需要是固定不变的,有些因素如爱与恨、对权力的渴望、对朋友的渴求等则是随社会进程所变化的。 第二章“个人之出现与自由之暧昧”。“自由是表示人类存在的一个特征”,自由的意义随人类发现其为一个独立而个别的生物的程度而改变。“个人的出现”——个人化(个人日渐脱离与自然、社会的原始关系的脱离过程)与自由含意的变化是同步的。这种认识,是讨论现代社会之自由的一个前题。作者通过个人生命史、生物演化史、圣经神话以及近代史的剖析,说明了个人化与自由的关系、自由与孤独的关系,以及解脱孤独的两个途径(“自由之嗳昧”)。 1.婴孩与母亲在功能上连在一起时,便没有自由,但有安全感。随着生长发育。逐渐成为与母体分离的个人,教育促进这种个体化过程,个人化的成长过程就是自我实力的增长过程。(“每一个社会只能达到某一程度的个人化,一般的人不能超越这个过程”)。个人化及自由的增长的另一个侧面就是“孤独”、不安全感,无权力与焦虑的感觉,这时便产生放弃独立和自由的冲动,以及服从于某种权威的想法,藉以解脱孤独与无权力的感觉。然而,避免孤独与焦虑的唯一方法不是服从,而是创造性地、自由地与人类、自然建立关系,“这种关系是在不否定个人的情况下,把个人与世界联系起来”。 2.人类史也是日渐个人化及日渐获得自由的一个过程,人类在生物演化上达到了巅峰状态,即只有人才解脱了本能的束缚。“人类的存在与自由,从开始起便是不可分的”,人类不是被动地适应自然,而是创造性地、主动地适应。但是人类逐渐明白,自己“自由之命运”是悲剧性的。 3.圣经神话表明,人类历史的开始与一项选样行为(指自由)是同时发生的。在“伊甸园”男人吃一个“智果”,这是人类自由的开始,是第一次人的行为。从此,人脱离了自然,变成了一个个人。但这次行为导致了“痛苦”,使人裸露,感受羞耻。人是由于自由而孤独、无权力和受恐慌的。自由变成使人不能忍受的负担时,便产生逃避自由的念头。 4.近代的欧美历史就是个人脱颖而出的历史,在欧洲,解脱束缚与不能积极实现自由,这两者不均衡,这导致了一种“自由之逃避”倾向。作者指出,“个人无价值的观念,个人在根本上无能自立,以及个人之需要服从外在权威,这一切也是希特勒理论的主张”。 第三章“宗教改革时期的自由”。分两部分阐述。 1.“中世纪的背景及文艺复兴运动”。中世纪缺少个人自由,每个人在社会的秩序里只能扮演指定的角色。个人虽然不自由,却不感到孤独,因为人从生下来,在社会中便有一个确定的经济——社会地位,所以生活是有意义的。中世纪不剥夺个人的自由,因为那时候个人还未存在。 中世纪后期发生了变化,社会的统一性与集中变得微弱了,资本、市场、竞争日益微弱了,新的资产阶级产生了。个人在意大利首次从封建束缚中脱颖而出。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人是历史上第一个“个人”——即“现代欧洲人的大哥”。文艺复兴时代人文主义哲学作品中,一方面强调人性尊严、个人地位、个人力量,另一方面反映人的不安全感和失望。那时人们强烈地渴求“名誉”,手工匠们组成“行会”,以图增强安全感。文艺复兴以来急速发展的资本主义使个人获得了自由,与此同时也使个人变成不安全、孤立和焦虑的人。从此。“世界成为没有边界的,同时也是不安全的。”天堂永远地失去了,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象一个陌生人投入一个无边无际的危险世界,新的自由带来不安、无权力、怀疑、孤独及焦虑的感觉”。 2.“宗教改革时期”。主要讲路德与加尔文新教的产生、教义及社会作用等问题。新教教义反映了一般中产阶级、城市贫民的感觉,把他们态度、感觉进行合理化、系统化了。新教为个人指出一种克服焦虑的办法:要完全承认自己无权力和邪恶本性,要知道整个生命是为了赎罪而存在的,因而要不停顿地努力工作——藉着此做法克服怀疑与焦虑;还要完全服从上帝,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上帝的恩宠、获救。新教教义满足了受恐的、孤立的、无依靠的个人的需要。 第四章“现代人的两种自由观念”。资本主义社会对人们的影响同时产生了两种现象:一是使人变得更自立自主,不满现实和喜欢批评;二是使人同时觉得更孤单、无依靠,感到惶恐不安。两种现象由相同的原因所产生:第一,个人主义(以个人为中心,以个人目的为前提),个人之间关系日渐疏远,相互利用;第二,个人为本身以外的一切奉献自己,成为社会大机器中的奴隶工具,永远为一个不为己的目标奋斗。 个人为了得到安全感,第一必须有财产,其次必须有权位及声望。至于一般财产不多、声望不高的人,则受到妻小的尊敬与服从,以发泄内心的领导欲。 当中产阶级抬头和旧制度被瓦解之时,人们都在追求人性尊严及个人力量。因而出现了两种自由观,一种是主张个人自由;另一种是主张除了充分发展个人自由外还为他人服务,为个人及整个社会的经济成长而奋斗。伹由于资本主义迅猛发展,人类追求人性尊严及个人力量的两种自由观不得不随之而消失,自由被限制,个人经济成长被削弱,权力由少数集团所掌握并由他们左右社会命运。这些迫使人们去挣脱精神上的压力,去争取新的自由。 第五章“逃避自由的途径”。心理逃避之机能,是由孤独个人之不安全感而出现的。人克服不安全、孤独、无权力之感觉的方法有二,一是靠自己对人的爱与工作,真诚地表现情绪、感觉、智能;二是放弃自由。后者,很难使个人再与世界合而为一,是企图逃避无法忍受的情况的一种行为,其特性是完全放弃自己的个性及完整性。 1.“极权主义”。第一种逃避心理机能是放弃自己独立自由,与某人、某事结合起来,其最明显的表现是企图服从与支配他人。服从与支配,施虐和受虐待,都是因忍受不了孤独,为了消除“自由的负担”而逃避的结果。“极力的欲望是人生的天性”,“统治欲望是强者生存的一种合理的生理现象”。但服从者和支配者都是互相依赖的,只是两者寻求安全的方法不同而已,一为主动的,一为被动的;一为失去自己,一为扩大自己。两者都是因忍受不了孤独而失去个人独立的完整性的。 独裁主义喜欢限制人们的自由,愿别人委诸命运,一个人的命运决定于其社会地位。“独裁者大多认为个人的生命、兴趣、意愿是被外力来操纵着,只有屈服于外力才能得到些快乐。”在独裁哲学里根本没有平等观念,只要求别人服从。独裁者可称为“神秘的帮助者”,他有时以神,有时以“主义”,有时以“父母”形态出现。施虐与受虐待,独裁与奴隶,都是“共生现象”,都是从自由的逃避。 2.“毁灭”。还有一种逃避是毁灭。毁灭也产生于无法忍受的无权力感及孤立感,因为只有把外在的世界摧毀掉了,才可以免除自己不受外界力量摧毁的最终办法。如果不能把其它人当作毁灭的对象,那么自己便成为其对象——导致生病,甚至是自杀。无法忍受的无权力感以外,“焦虑”与生命受挫折,是促使毀灭行为发生的另外两个原因。 3.“舍己的自动适应”。如上所述,人们为了克服自己人轻言微的感觉,有的放弃个人人格的完整性,有的则摧毁他人。此外,还有几种逃避现实的途径:(1)“全面退出世界”; (2)“在心理上扩大自己”;(3)“自动与他人同一化”,即“个人不再是他自己。他完全承袭了文化模式所给予他人的那种人格”。这就是具有极大社会意义的逃避现实的心理。与他人同一化、划一化,可以消除自己与世界的矛盾,消除孤立与无权力的恐惧。这是一种把自己的愿望与现实情况加以协调的企图。但在现代社会中,个人自动与他人同一化的行为使得个人更加觉得无助与不安,因而他准备服从新的权威。“今日,人们不是由于贫困的痛苦,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自己已成为机器中的小齿轮,生活空虚而失去了意义。” 第六章“纳粹主义心理学”。与垄断资本主义复兴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通货膨胀相应地,在德国下层中产阶级中猛发出以“施虐——受虐狂”冲动为核心的性格(权威主义性格)。纳粹的意识形态扮演了强化这种性格的作用,并成为加强德国同帝国主义势力的重要力量。某一社会阶级当受到经济变动的挑战时,对其作出心理的、意识形态的反映,这种变化又促进经济和政治的变化。希特勒的人格是一种典型的权威主义人格,他对多少有相同人格的人来说具有强大的感召力。 第七章“自由与民主”。本章阐述如下两个内容。 1.“个人人格的幻觉”。作者与传说看法不同,认为民主制度的最大威胁不是外部压力,而是社会中的一种现象:“觉得个人不重要和无权力”。这种现象就是独裁主义得以发展的温床。事实上,教育从开始训练儿童,使他们知道怎样抑压自发的感觉和真正个性的发展。教育的结果经常是消除自发性,用添加的感觉、思想、希望来代替原有的危险行为,打击“纯真思考”。在教会、国家的权威下,如今是在“良知”、“常识”、“舆论”的权威下,人们成了“机器”,不能自发地生活,似乎作为别人的代表来追求兴奋和刺激。“人类失去了自动行为的能力,是法西斯主义实现其政治目的的根本原因”。 2.“自由与自发”。人们为了求生,希望有自由;为了消除自由的负担,逃避自由,为了逃避自由,又不由自主地套上新的枷锁。那么,这是不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呢?作者坚信,“有某种积极的自由状态”,即人可以是自由而不孤独的,这就是“自我的实现”、“发挥自己的个性”。“积极的自由在于整个而完整的人格的自发活动”。艺术家、某些科学家、哲学家就是自发地表现自己的“自我实现的人”。 自发的活动不会使个人和自我完整性受到损害,因为在自发的自我实现过程中,人与世界及人类,与自然及他人结合起来,即人与世界化为一个整体。自发行为的最主要因素是“爱”(以保留自己为依据,把自己与他人合为一体)和“工作”(为主宰自然而进行创造性的工作,即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积极的自由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此一独特的个人之上没有更高的权力,人就是他生活的中心与目的;人类特有个性的成长与实现是唯一的目的;任何可以促进自我生长、自由、幸福的目标就是真正的理想。总之,“积极的自由就是充分地实现个人的潜能,以及使个人有能力可以积极而自发地生活”。 作者进而指出,惟有在民主社会中个人的生长与幸福才成为目标,个人才不必屈服于外在的权威,个人的良知和理想才会真正属于自己,自由才会真正地实现,因而不可丢掉现代民主制度所取得的基本成就中的任何一项。“民主的进步在于提高个人的实际自由、创造能力及自发性”。我们要建立新的秩序为“民主社会主义”。必须把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从政治领域扩大到经济范围。“判断自由是实现的唯一标准,个人是否主动而积极地参预决定其生活和社会生活的事务”。总之,“民主制度是一种创造经济、政治、文化的条件,以便可以充分发展个人的制度,法西斯主义则是要使个人服从外在的目标,并减弱每个人个性的发展”。 附录:“人格与社会发展过程”。作者指出,教育的社会功能是使个人的人格变得最接近社会人格,使个人的欲望符合他们扮演的社会角色的需要。“任何社会的教育制度都是受此功能的决定”。最后指出,自己与弗洛伊德研究态度有四个不同点(略)。作者和心理学的、经济学的、理想型的三种研究方法的解释不同,认为“意识形态和文化是产生于社会人格;而且一个指定人格特征又成为有创造性的力量,这种创造性的力量,又决定社会的演变过程”。 《逃避自由》以精神分析学派的社会心理学著称于世,不仅如此,是一本对整个社会文明进行批判的书。(1)它直接讨论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法西斯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分歧问题,并旗帜鲜明地抨击了法西斯极权主义,宣扬了民主社会主义,并指出民主制度是个人“积极的自由”,自我实现的条件。(2)同时直接论述了当时人类普遍关注的社会文明——社会心理问题,即自由与孤独,自由与责任,自我实现与逃避自由的辩证关系,明确肯定作为个人与自然、个人与人类之综合过程的自我实现,否定从自由的逃避(施虐与受虐、毁灭、隐居、任我扩大、划一化)。(3)明确指出教育的功能在于形成“社会人格”,促进上述的自我实现。(4)沿用了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但克服了其局限性,他认为潜意识不是主要由性本能决定的,而是与社会经济的、阶级的、文化的变化有关的,即从生物学的观点转向了社会学的观点。但是,对“积极的自由”、“自我实现”、“民主社会”、“社会人格”等等分析大体上局限于社会心理学的、文化学的范围内,没有深入进行政治、经济、阶级的分析,因而不免有乌托邦的性质,而且,主要宣扬的本质问题是民主主义及人道主义。 如今弗罗姆学说与马斯洛、罗杰斯等等学说一起形成了新的学派──人文主义心理学。至今,国内很少介绍分析、评论弗罗姆的著作。我们教育工作者怎样去深入理解学生的逃学、暴力、结伙、自杀、离群、孤僻、恐慌、不安等行为现象?教育的本质功能在哪里?本书会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有很大的启示与帮助。(崔相录) 来源:《中外教育名家名著介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