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频婆果到苹果 上节所引《元宫词》和张昱《辇下曲》等一共四条提到“平波”果的材料,所反映都是元朝后期情况,地点为宫廷,广言之或可称为大都(今北京)地区。其中时间最早的一条材料,是文宗至顺元年(1330)撰成的《饮膳正要》。余如张昱《辇下曲》、周伯琦《扈从诗后序》,所记载都是顺帝一朝(1333~1368)之事,《元宫词》也是对顺帝时事的回忆。元朝前期的两部著名农学著作——官修《农桑辑要》和王祯《农书》,皆有果木类,其中并未言及平波果。元前期所修《元一统志》今存辑本,其卷一《大都路》“土产”条内也没有提到平波果。由此大体可以推断,平波果是元朝后期新出现的一种水果。当时有关这种水果的材料,除傅先生所列外,还有个别可以补充者。 一,熊梦祥《析津志》“物产”门中“果之品”首列葡萄,其次为“频婆”,注云:“大如桃,上京者佳”。“草花之品”中亦列频婆,注云:“结子最晚,在御黄子陵(引者按:御黄子也是一种水果,熊《志》屡次提及。陵字难解),大如桃,味佳。”[4]频婆,也就是平波。同书“岁纪”门:“八月,……都城当诸角头市中,设瓜果、香水梨、银丝枣、大小枣栗、御黄子、频婆、奈子、红果子、松子、榛子诸般时果发卖。”[5]频婆名列于八月的“时果”之中。《析津志》是元顺帝时熊梦祥编纂的一部大都方志,原书久已散佚,1983年始有辑佚本出版。因此傅乐淑笺注《元宫词》时虽然注意到了“频婆”异名,但却未能引用《析津志》当中的有关材料。 二,高丽国于元末编纂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描写主人公与友人在大都摆筵席的情况,称:“外头一遭儿十六楪菜蔬”,“第二遭”是十六碟干果,“第三遭”则是十六碟水果。水果包括八种,分别是“柑子、石榴、香水梨、樱桃、杏子、苹婆果、玉黄子、虎剌宾”。[6]其中提到了苹婆果。因是域外史料,傅先生当时也未能检及。[7] 到明朝,关于北京地区“频婆”、“苹婆”果的记载更多,并且正式出现了“苹果”名称,它们显然与元末的“平波”果同为一物。傅先生笺注《元宫词》时,关注点在元朝,故对元以后的材料未加引述。而这些材料却较早受到农学史、果树史专家的注意。其中,被引用最多的是万历后期王象晋《群芳谱·果谱》中的“苹果”条: 苹果:出北地,燕赵者尤佳。接用林檎体。树身耸直,叶青,似林檎而大,果如梨而圆滑。生青,熟则半红半白,或全红,光洁可爱玩,香闻数步。味甘松,未熟者食如棉絮,过熟又沙烂不堪食,惟八九分熟者最佳[8]。 清康熙时,汪灏等奉敕对王象晋《群芳谱》进行增补,撰成《广群芳谱》。其卷五七《果谱》“苹果”条,于王氏原文之外,又新补三条材料。首引《采兰杂志》: 燕地有频婆,味虽平淡,夜置枕边,微有香气。即佛书所谓频婆,华言相思也。 次引《学圃余疏》: 北土之苹婆果,即花红一种之变也。吴地素无,近亦有移植之者,载北土以来,亦能花能果,形味俱减。然犹是奇物。 复引曾棨《频婆果》诗: 果异曾因释老知,喜看嘉实出京师。芳腴绝胜仙林杏,甘脆全过大谷梨。 炎帝遗书惭未录,长卿多病独相宜。由来南土无人识,那得灵根此处移。 以上三条材料的出处需要略加说明。《采兰杂志》今见于宛委山堂本《说郛》,仅一卷,作者和撰写年代不详。《中国丛书综录》将其断为宋代作品[9],但从这条记载“燕地”频婆的材料来看,似非宋人所能作,疑出自元或明初人之手。《学圃余疏》当即《宝颜堂秘笈》所收王世懋《学圃杂疏》,其“苹婆果”引文与《宝颜堂秘笈》本《学圃杂疏·果疏》有关文字基本相同。《学圃杂疏》卷首有作者“自叙”,作于万历十五年(1587)。曾棨(1372~1432),江西永丰人,成祖永乐二年(1404)状元,生平事迹略见杨士奇《东里文集》卷一四《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赠嘉议大夫礼部左侍郎曾公墓碑铭》。其《频婆果》诗今亦载于隆庆五年刊《盛明百家诗·曾状元集》,题作《苹婆》,文字小有异同。笔者所见当代一些述及中国苹果栽培历史的专著,追溯其直接源头最早的,只到王世懋《学圃杂疏》[10],而未注意《广群芳谱》所引时间更早的《采兰杂志》和曾棨《频婆果》诗,大约是没有去考察这两条材料的年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