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九命这个等级稍微特殊一些,其中军号和散官不止于“双授”,而进至于“三授”了。《北史》卷三十《卢辩传》2/1104:“周制……其开府又加骠骑大将军、侍中;其仪同又加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以此为常。”换言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与侍中构成一个固定组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与散骑常侍构成一个固定组合。其例如: 崔说:进爵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周书》卷三五《崔说传》2/614) 梁羽: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周书》卷二七《梁椿传》2/452) 高宾: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周书》卷三七《高宾传》3/670) 杨文思:在周,年十一,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隋书》卷四八《杨素传》5/1294) 强独乐:周明帝元年,大周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散骑常侍、军都县开国伯强独乐。(《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二三《强独乐文帝庙造像碑》) 萧太:蒙授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仍为持节、都督、永州刺史;以保定五年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庾信《周大将军义兴公萧公墓志铭》3/1007) 如果把“使持节”及“持节”的头衔也算上,则此已至“四授”。 由此“双授”规律,我们就能纠正某些古籍的错误,庾信《周大将军襄城公郑伟墓志》3/939:“仍除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迁骠骑大将军、开府,加侍郎。”语中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必衍“开府”二字;而文末之“加侍郎”,必当作“加侍中”。[12] 西魏“九命”时其中并未列入侍中、散骑常侍二号,不过从《卢辩传》可以推知,这两种散官并未废止,二职的加授现象也常见于史籍。只是周武帝建德四年改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为开府仪同大将军、改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为仪同大将军,此后一度不见了侍中、常侍二职。不过《初学记》卷十二“侍中”条2/280:“后周宣帝末,又别置侍中,为加官。”大约到了周宣帝时,又恢复了加官侍中之职。又《唐六典》卷八182谓“后周散骑常侍为加官”,常侍的变动大约与侍中相似。至于利用“双授”规律修正石刻录文的情况,除已见于上者之外,又如《北周鲁恭姬造像铭》[13] 有“天和二年六月十□□和□□左员□□郎……”一句,我们有相当把握将之复原为“天和二年六月十日威烈将军左员外侍郎”。 当然,史料中单授军号或文散官的情况,在此期也同样常见。不过我的看法是,事实上的“双授”仍应比史料中所见更多一些。多数情况下史传不可能详记个人的所有历官,必然经常略其军号或略其散官,而这就意味着,有些就史料看只拥有军号或散官二者之一的人,事实上还可能同时拥有着另一种散秩。 此外还有些同时拥有军号和散官,但二者并不处于同一阶级,也就是说不符合上揭“双授”规律的事例。例如《唐罗君副墓志》:“曾祖和,周中散大夫、冠军将军。”[14] 如按“双授”惯例,七命冠军将军本与太中大夫相应,辅国将军方与中散大夫相应。又《唐左法墓志》:“父广,天和年中,诏授扬烈将军。……□迁□□将军、左员外常侍。”[15] 但扬烈将军恰好与左员外常侍相应,左广后来所迁的“□□将军”,不知何号。又《金石萃编》卷五六《唐于志宁碑》:夫人宏农刘氏,曾祖延,周使持节、左光禄大夫、都督、骠骑大将军;《周书》卷三六《刘志传》3/649:“世宗即位,除右金紫光禄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刘延、严忻、刘志军号与散秩的对应关系,都与上述“双授”惯例不甚相合。尤其是以下造像题记:《金石萃编》卷三七《宇文达造像记》周天和五年,持节、骠骑□□、□金紫光禄、□□刺史、都督、乌□□开国子宇文康;《金石萃编补遗》卷一《甘州刺史宋金保等十七人造像记》:天和元年十一月,邑胄肆浩父镇远将军、左银青光禄、步兵校尉、故县开国伯、帅都督严忻。这两条材料时间均在北周天和年间,但军号与散官的对应均与前揭“双授”规律不合,很可能引发疑问。 可以推测这至少有两种情况。其一,是史传省文与罗列历官因素,史传对某人的不同时期所居官职做摘略记述,所罗列的乃是所历之官,而非同时拥有的官号。即使在造像题记中也存在着这类现象。例如《八琼室金石补证》卷二三《昨和拔富等一百廿八人造像记》有“南面斋主、虎贲给事、中散大夫昨和富进”,而虎贲给事与中散大夫均在北周散官序列之中,前者在正四命上阶,后者在从七命下阶。显而易见,一个人不大可能同时拥有同一序列中高低各异的两个散官头衔,我想这虎贲给事与中散大夫是昨和富进先后所历之官。这就证明,即使是造像记题名列衔,也存在着罗列历官现象。其二,是在某个时期军号与散官序列及其对应关系曾有过变化调整,但我们不知道其确切细节。无论如何,对这些矛盾记载我们能够做出较为合理的解说,它们不足以推翻上述“双授”论断;同时证明着“双授”是当时通行惯例的史料,则数量众多,确凿可信。 为了更清晰地显示这样一点,不妨再把前已引及的陈茂、李和、寇遵考、寇奉叔和黎景熙等5人的“双授”仕历,再集中起来加以观察: 陈茂:迁振威将军,给事中;……转泾州总管府司录,宁远将军、右员外常侍;……蒙褒赏,授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 李和:魏末,除安北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入西魏北周,累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寇遵考:仕魏为奉朝请,加威烈将军;……周元年,除扬烈将军、左员外常侍;俄而加建节将军、诚议;武成二年,除前将军、左银青光禄;……又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寇奉叔:庄帝时,又授威烈将军、奉朝请;转〔宁〕远将军、步兵校尉;西魏时,授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北周时,改授骠骑将军、右光禄。 黎景熙:魏末,迁镇远将军、步兵校尉;从侯景,授银青光禄大夫,加中军将军;西魏恭帝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孝闵帝践阼,加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从军还,除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和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由此可见,军号与散官不仅经常同时授予,而且它们还往往同时变动。陈茂有3次散秩变动,都采取了“双授”形式;李和4次散秩变动为“双授”,其中1次在魏末;寇遵考有5次散秩的变动为“双授”,其中1次是在东魏。寇奉叔4次“双授”,有3次是在北魏和西魏;而黎景熙6次“双授”,3次在北魏、西魏,3次在北周。就是说,还是在西魏颁行“九命”之前,“双授”就已是通行的做法了。到了“九命”问世,军号与散官间建立了制度化的对应关系;那么这时的“双授”,即使不是基于法定制度,至少也是由惯例而形成的制度。 庾信《周兖州刺史广饶公宇文公神道碑》是这样赞美郑常之父郑顶的3/910:“银青、金紫,方于温羡、傅祗;镇南、征东、比于刘弘、荀顗。”又其《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侯莫陈道生墓志铭》赞侯莫陈道生之授骠骑、金紫:“赵俨之为骠骑,正驾单车;张堪之拜光禄,长乘白马。以斯连类,朝野荣之。”可见同时拥有文武散号,在时人看来真是个吹捧的口实或夸耀的本钱。诸如中郎将、都尉、武贲给事、武骑常侍、武骑侍郎及诸司马等等名为武职,它们与军号的“双授”,还可以说只是一种名号之滥;至于诸大夫、员外常侍、员外郎、给事中、奉朝请等文散官之与军号的“双授”,则进而还导致了文武职类的混淆不分。这颇能显示西魏北周政治的特殊之点,例如它以军事立国,文武不分、“选无清浊”的特色。那么为弄清这“双授”的由来为何,在就让我们转向此前的北魏,来考察其来龙去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