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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历史学家的考察，中英两国的文化交流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这种交流从17世纪真正开始，到18世纪，欧洲刮起一股“中国风”，中国的哲学、艺术引起英国人的极大兴趣。英国著名学者哥尔斯密在其《世界公民》中就提到《今古奇观》中“庄子休鼓盆成大道”的故事。1735年，汤姆斯·帕西（1729—1811）还从葡萄牙文译本中转译了中国小说《好逑传》。到了19世纪，中英两国文化交流迅猛发展，明清小说中的佳作渐次被译成英文，在英国流传开来，尤其是《红楼梦》，不仅最早传入英国，而且英文译本在西方国家中最早出现。 随着明清小说在英国越来越广泛地流传，汉学家们对它们的研究也逐渐走向深入，这从《大英百科全书》的介绍和一些汉学家的评论中可以看得出来： 《大英百科全书》说： 元末明初的小说《水浒》因以通俗的语言形式出现于历史杰作的行列而获得普遍的喝彩，它被认为是最有意义的一部文学作品。……《聊斋》是一部散文小说，它继承了中国古代散文的传统，富有浪漫色彩，全书431个描写神鬼的故事，情节离奇而引人入胜。……16世纪中国作家吴承恩的作品《西游记》，即众所周知的被译为《猴》的这部书，是中国一部最珍贵的神奇小说。[1] 翻译家杰克逊先生说： 《水浒传》又一次证明人类灵魂的不可征服的、向上的不朽精神，这种精神贯穿着世界各地的人类历史。[1] 这些见解都不是泛泛而谈，而是有一定深度的。尤其是对《红楼梦》的研究，成就更为突出一些，并且能够看出逐步深入的轨迹。 1910年出版的《英国百科全书》第11版中谈到《红楼梦》时这样评价： 《红楼梦》是一部非常高级的作品。它的作者由于政治理由，小心地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它的情节复杂而富有独创性，最后并以悲剧结尾。在小说的故事发展中，主要线索是恋爱，其中交织着阴谋、野心、财产、贫穷以及人生的其他领域。在四百多个人物中，每个人物都有独特的个性，并以奇妙的技巧写成。小说包含的事件，使人想起菲尔丁小说，往往表露无遗，而不像现代心理小说只作隐晦的暗示。[1] 1964年出版的《英国百科全书》第14版中谈及《红楼梦》，文字则有了变化： 18世纪小说《红楼梦》，讲的是一个伤感的有着深刻的心理描写的故事，背景是一个大家庭和它的逐渐衰败的命运。曹逝世时，小说尚未结束，由高鹗续成。小说两主角之一伤逝时赚人的眼泪，至少不亚于前此塞缪尔·理查逊所写的《帕美拉》。[1] 70年代英国出版的《大条目百科全书》中的评价更进一步： 中国18世纪的小说，其题材与技巧的丰富多彩，不亚于欧洲，既有社会讽刺、骑士的罗曼史，也有冒险故事。曹雪芹所写的《红楼梦》的特色，相似于高尔斯华绥的《福尔赛世家》和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这是一个大家庭衰败的故事，并夹杂着爱情的纠纷，充满着悲凉的情调。[1] 上述三个阶段的有关《红楼梦》的评价，一个比一个深入确切，表现出由浅入深的认识过程。 对明清小说历史地位的评价，英国汉学家也表现出可观的建树。下面两位汉学家对《红楼梦》历史地位的评价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并从而反映出英国汉学界对明清小说研究的上乘水准： 英国牛津万灵学院研究员、中文教授戴维·霍克斯（David Hawkes）在他的《红楼梦》一百二十回译本序言中写道：“《红楼梦》是一个伟大艺术家以其一生心血浇灌而成的作品，如果我能把这部中国小说给予我的愉快和幸福多多少少地传达给读者，那我就算没有白白生活于世。” 英国著名东方文化研究者阿瑟·韦利（Arthur Waley）在王际真《红楼梦》英译本“序言”中写道： 《红楼梦》或许是中国第一部现实主义的长篇小说，它不同于一般的历史小说，而是整个封建社会的一个缩影。它的内容富有叛逆性，是作者生活与经历的艺术再现。《红楼梦》是世界文学的财富，它的出现给世界文学增加了荣誉，它使世界文学创作者都受惠不浅。[1]这一分析和评价是有见地的，把握了《红楼梦》一书的基本思想特征，同时又比较恰当地阐述出这部伟大小说的地位和影响。英国汉学界在明清小说的研究中所取得的成果，远不止这些，其见识也有更为精微细密的。这里的介绍，只是其中的部分成就和建树。 同世界上许多国家相比，中美两国的文化交流要晚得多。19世纪30年代，美国传教士开始陆续来到中国，传教办学，吸收中华文化，传播美国文化。20世纪初到本世纪40年代末，中国学生开始留学美国，两国文化交流更为频繁。但从50年代开始，中美文化交流主要限于台湾一隅；而从70年代初中美建交开始，中美文化交流便揭开了新的篇章。 明清小说在美国流传的历史既比不上日本、朝鲜，也比不上英国、法国、德国。但是，现在看来其流传范围，美国汉学家对明清小说的研究成果却后来居上，令世人瞩目。其论著不仅数量大，而且大都内容翔实，有相当的理论深度，研究方法和学风、文风有不少值得中国研究者学习和借鉴的。我们先看一看《美国大百科全书》中有关中国明清小说的介绍和评价： 在16世纪中国出现的描写僧人西行取经故事的《西游记》，被译为《猴》，是一部具有丰富内容和光辉思想的神话小说。此书经过许多人参加创作，最后是由吴承恩在比较粗糙的基础上，经过很大的加工、提高而写成的。《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它虽然写的是中国12世纪早期的故事，实际反映了中国16世纪末期整个社会各个等级人物的心理、状态，宣扬了惩恶扬善的佛教观点，对中国16世纪社会生活和风俗作了生动而逼真的描绘。 《今古奇观》与《聊斋志异》、《儒林外史》三部小说都对后来的讽刺文学影响极大。[2]（P320） 这些评价都能把握根本，识见高远。不同于一般的泛泛而论。一些汉学家本人的研究也表现出相当高的水平。 当代美国中国文学教授海陶玮（海托华，James R.Hightower）在其所撰《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地位》一文中说：“中国的《金瓶梅》与《红楼梦》二书，描写范围之广，情节之复杂，人物刻画之细致入微，均可与西方最伟大的小说相媲美。……中国小说在质的方面，凭着上述两部名著，足可以同欧洲小说并驾齐驱，争一日之短长。”尤其一些美籍华裔学者，学贯中西，其研究方法独特，视角宽广，见解精到，特别值得重视。如康乃尔大学中国古代小说和现代小说研究者王开明博士，中华文化根基深厚，受西方文化熏陶时间又长，所以其研究视角更为广阔、识见更高，我们看他的《观点·标准和结构：<红楼梦>与抒情小说》一文中的一些见解： 曹雪芹要比他以前的任何小说家更为高度自觉地创作这部小说。《红楼梦》的作者通过公开评论或者精选出来的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自由地将自己的美学观点向读者灌输，特别是通过小说的代表人物，艺术家眼睛里面的英雄——宝玉。……中国在18世纪中，《儒林外史》和《红楼梦》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小说史的转折点……，《儒林外史》是围绕着结构松散的许多小故事构成的——中国传统小说的一种极为流行的写作程式。……在《红楼梦》里刚好相反，作者的想象力转为内向，并且为了发现小说的意义，使个人的经历也客观化了。主观想象的客观化，通过隐语、详情、人物、事件和情景，编织成几个非常有意思的独幕剧或者说情节。……《红楼梦》像一本传统的中国社会百科全书那样正确而广泛地揭露了一个有权势的封建家庭的兴衰。 不难看出，这一分析、评论是鞭辟入里的。由此也可以看出美国学术界对明清小说研究的成就。 明清小说在英美两国受到这样的重视，引起如此浓厚的兴趣，说明它不仅是中华民族文学艺术宝库的瑰宝，而且在世界文学史上也享有崇高的地位，具有不朽的魅力。 [参考文献] [1]姜其煌.《红楼梦》在欧美百科全书的反映[J].红楼梦学刊，1980，（4）. [2]王丽娜.中国古典小说戏曲名著在国外[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 原载：《沈阳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03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