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宋代已有“话本”,即用白话文写的说书底本。这一看法虽然没有确凿的文献证据,但一直很少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比如鲁迅曾提出这一观点,他说: 说话之事,虽在说话人各运匠心,随时生发,而仍有底本以作凭依,是为“话本”。[1] 我们从上、下文不难看出鲁迅所依据的是《东京梦华录》、《梦梁录》等历史性文献和前不久发现的敦煌变文,及当时被误认为宋代话本的《京本通俗小说》等材料。 在此研究环境及前提下,一般认为《宝文堂书目》所著录的小说包括宋元话本。如谭正璧说: 《宝文堂书目》的作者晁瑮为明嘉靖时人,以时代言,所录当多宋元旧本。[2] 由于宋元话本没有流传下来,因此小说研究者一直将《宝文堂书目》看作宋元话本的记录,并给予格外的重视。 孙楷第、胡士莹等发展了这种看法,具体确定《宝文堂书目》中哪些是宋元话本。[3]谭正璧则对确定时代比较慎重,他从《宝文堂书目》中选出一百一十二篇话本,并通过考证故事内容将这些话本分类成甲、乙、丙三类:(甲)现在尚存的;(乙)现已不知存佚而见于他书或内容可考的;(丙)存佚和内容都不可考的。[4] 胡士莹在《话本小说概论》中甚至主张清平山堂刊行的话本是根据《宝文堂书目》所著录的宋元话本而出版的。他说: 《清平山堂话本》二十九篇中,为《宝文堂书目》所著录的达二十四篇之多。大概晁氏所藏,一部分即为洪氏所刊。晁目中篇名无“记”字者凡五篇,洪刊则悉已有之,当为刊刻所加,可证晁藏多原本。[5] 这种以历史记载及书目为根据的文献学研究看起来似乎很客观、很科学。但不考虑话本的语言和叙事形式,而只依靠故事内容是否一致便下结论的方法,极容易重蹈前人的覆辙。其结论就是,如果罗烨《醉翁谈录》的记载与《宝文堂书目》或现存的话本小说一致的话,这篇小说立即被断定为宋代话本了。[1] 在此,我们应该重新回忆早期学者马廉和陈汝衡的如下看法。 我曾经大略的考证了一下,觉得与洪氏同时的开州藏书家晁瑮《宝文堂分类书目》子杂类著录的许多话本也许就是收罗的洪氏刻本。[6] 洪楩和晁瑮都是明代中叶嘉靖之间的藏书家,似乎洪楩将书一刻好,晁瑮就收藏起来。[7] 早期研究中就有人提出《宝文堂书目》所录的是清平山堂刊刻的话本这一观点,但在上述的研究势头中,此观点似乎被学术界忽视了。近年,只有黄永年提出如下见解。 保存至今的洪楩《清平山堂话本》共二十九篇,见于晁瑮《宝文堂书目》子杂类的有二十一篇,[2]如晁瑮所藏是洪楩以前的旧刻,篇目不可能与洪楩所刻如此基本一致,故推断晁瑮所藏著录的小说话本包括《红白蜘蛛记》在内,即是当时洪楩等人所新刻。[8] 本文将根据现在可以利用的资料重新探讨一下有关话本小说文本的起源问题。 (一)《宝文堂书目》的编者和年代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目录类存目中有《宝文堂分类书目三卷》。据此记载,编者晁瑮为嘉靖二十年进士;子东吴为嘉靖三十二年进土。这与《千顷堂书目》卷二十三嘉靖辛丑科(二十年)的“晁瑮镜湖文集一卷(原注:字缺,开州人,国子监司业。)”,以及卷二十三嘉靖癸丑科(三十二年)的“晁东吴遗文四卷(原注:字叔泰,瑮子,直隶开州人,庶吉士。)”相符。[9]另外,《明代版刻综录》所录的晁瑮宝文堂刊行的四种刻本均为嘉靖二十五年到三十三年之间所出版。[10]据此我们可以推断:《宝文堂书目》是嘉靖三十年前后的晁氏藏书记录。 《四库提要》总结《宝文堂书目》的利弊时说: 其著录极富,虽不能尽属古本,而每书下间为注明某刻,亦足以考见明人版本源流。特其编次无法,类目丛杂,复见错出者,不一而足,殊妨检阅。盖爱博而未能精者也。[11] 如此所说,《宝文堂书目》中常见“宋刻”、“元刻”、“国初刻”或“杭刻”、“内府刻”等注;著录同一书的不同版本时,则加注“新刻”、“旧刻”。 《宝文堂书目》只有一本抄本流传下来,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一九二九年《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一、二、三、四、六号上有连载,并加上赵万里的跋文。一九五七年由古典文学出版社出了排印本。[12]其后,一九九四年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明代书目题跋丛刊》中收录了影印本。[13] (二)清平山堂及其出版活动 清丁申《武林藏书录》“洪氏列代藏书”一项中有如下记载: 洪钟(中略)孙楩,字子美,荫詹事府主薄。承先世之遗,缥缃积益。馀事校刊。既精且多。迄今流传者,如《路史》见于《天禄琳琅》,称其校印颇佳,深于嗜古;《文选》见于《平津馆鉴赏记》,田叔禾序称其得宋本重刊,校雠精致,逾于他刻,且文雅有足称者。[14] 南宋洪皓(忠宣公)从鄱阳迁移到杭州,洪氏为杭州名门,一直到清代世世代代进士和举人辈出。编写《夷坚志》的洪迈也属于这个家系。洪氏如此名家却参与小说的出版,这一事实值得重视。 除了话本小说之外,我们现在能确认洪楩清平山堂刊刻的书籍有如下七种: 依据分别为《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略为“北”)[15],《内阁文库汉籍分类目录》(略为“内”)[16],《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汉籍目录》(略为“京”)[17](以上为现藏目录),《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略为“标”)[18],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略为“藏”)[19],《明代版刻综录》(略为“明”),马廉《影印天一阁旧藏雨窗歌欹集序》(略为“马”)。 路史四十七卷 宋罗泌撰 嘉靖刊 (北、标) 洪楩辑刊医药摄生类八种不分卷嘉靖二十五年刊 (明) 医学权舆、寿亲养老新书、食治养老方、太上玉轴气诀、陈虚白规中指南、霞外杂俎、逸游事宜、神光经 新编分类夷坚志五十一卷 宋洪迈撰 叶祖荣辑 嘉靖二十五年刊(北、内、标、藏) 绘事指蒙 (马) 六臣注文选六十卷 嘉靖二十八年刊 (北、内、京、标) 唐诗纪事八十一卷 宋计有功撰 嘉靖二十四年刊(北、内、标、藏) 蓉塘诗话二十卷 明姜南撰 嘉靖三十六年刊 (北、标、藏) 清平山堂刊刻的小说流传下来的一共有如下二十九篇:[3] 日本内阁文库藏本 共十五篇 天一阁旧藏本(马廉发现,现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共十二篇 阿英发现本(现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 共二篇 马廉发现的书本,书根上分别有“雨窗集”、“欹枕集”字样,并与《四明天一阁藏书目录》所著录的《雨窗集(二本)》、《欹枕集(二本)》相一致,因而马廉断定这是天一阁旧藏本。他还认为《雨窗集》、《欹枕集》是范氏把这部小说集收藏于天一阁时起的雅名,而清平山堂刊刻时却没有总名。[20]但后来戴望舒指出顾修《汇刻书目初编》有如下记载:[21] 六家小说 雨窗集十卷 长灯集十卷 随航集十卷 欹枕集十卷解闲集十卷 醒梦集十卷 [4] 现在根据《西湖游览志》(嘉惠堂本)第二卷的如下记载,学者们认为《六家小说》应该是《六十家小说》的错误。 《六十家小说》载有西湖三怪,时出迷惑游人,故压师作三塔以镇之。[5] 通过以上考证,我们可以推断:清平山堂刊刻的小说,每一集收录十篇,一共六集六十篇。 关于《六十家小说》刊行的时代,马廉认为是嘉靖二十年到三十年之间。[22]据我们现在知道的清平山堂的出版活动来说,马廉的说法十分妥当。因而,我们可以认为,从时间前后来分析,《宝文堂书目》的著录完全有可能包括清平山堂刊刻的小说。 (三)《宝文堂书目》与《六十家小说》的比较 清平山堂刊刻的书籍,我们确实可以在《宝文堂书目》中发现几种书名。 卷上 史 路史 卷上 诗词 唐诗纪事(原注:杭刻) 卷中 类书 夷坚志(原注:杭刻) 卷中 子杂 霞外杂俎 卷下 医书 寿亲养老书[6] 卷下 艺谱 绘事指蒙 卷下 佛藏 神光经 其中注有“杭刻”二字的两种书本为杭州洪楩的清平山堂刊本的可能性极大。其中将“唐诗纪事(原注:杭刻)”跟“唐诗纪事(原注:晋府刻)”区别开来这一事实,也可是一个极有力的旁证。[7]对于其他五种书籍,尽管很难断定为清平山堂刊本,但如目前流传下来的明版《路史》只有后代的万历乔可传刻本和崇祯吴弘基订化玉斋刻本,该本还是清平山堂刊本的可能性较大。另外,关于嘉靖二十八年刊《六臣注文选》以及嘉靖三十六年刊《蓉塘诗话》都没有被著录的原因,我们可以推想是和《宝文堂书目》著录的年代下限有关系。 那么,《六十家小说》在《宝文堂书目》中的著录情况又如何呢?事实上,作为集名被著录下来的只有一种。 卷中 子杂 随航集(原注:十种) 虽然《汇刻书目初编》记录了它的集名,但现存的《雨窗集》、《欹枕集》只在书根上题字,而文本上没刻上集名。因此,《宝文堂书目》没有把它的集名著录下来是能够理解的。 然而,日本内阁文库藏本的十五篇及相当于《欹枕集》的七篇却在《宝文堂书目》中作为单篇的篇名被著录下来。《六十家小说》现存的二十九篇中,只有收于《雨窗集上》的五篇没有被著录下来。马廉和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曾对《六十家小说》所收的作品与《宝文堂书目》之间的关系进行过探讨,[23]现重新整理作表如下。
《宝文堂韦目》所录的小说篇名与现存《六十家小说》的篇名几乎完全一致。这正如黄永年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完全可以认为《宝文堂书目》的著录对象不外是《六十家小说》本身。如果把《宝文堂书目》的著录与《醉翁谈录》的记载作一比较,《宝文堂书目》和《六十家小说》的孪生关系更是一目了然。[25]此外,《六十家小说》的篇名上没有一篇带有“宋刻”、“元刻”、“国初刻”等注,这一事实也从侧面说明《宝文堂书目》所录的并不是宋元话本。《宝文堂书目》的著录经常漏掉“记”字,这是编书目时常有的现象,前面所引胡士莹的观点不免有点牵强之嫌。 总之,我们可以这样下结论。晁氏宝文堂基本收购了洪氏清平山堂所刊刻的书籍,并把它们在《宝文堂书目》中著录下来。晁氏的藏书也包括《六十家小说》,但由于著录方针缺乏一贯性,因而《随航集》一集只著录了其集名,而其它五集中的小说著录了每一篇的篇名。装订为一册的《雨窗集上》中的五篇,由于某种原因丢失,没有被著录下来。 (四)《六十家小说》的重构 以上论证了《宝文堂书目》所录的话本小说就是《六十家小说》,因此我们可以根据《宝文堂书目》重构《六十家小说》的原貌,包括已亡佚的篇目。 1.熊龙峰刊行的小说 万历年间熊龙峰的忠正堂刊行的四篇小说现存于日本内阁文库。[26]其中《冯伯玉风月相思》与《六十家小说》中的《风月相思》,除了一些文字上的异同之外,两者几乎完全一致。其它三篇,虽然现存的《六十家小说》中没有一致的篇目,但《宝文堂书目》中却著录着相对应的作品。据此,我们可以推断熊龙峰出版的小说是根据《六十家小说》刊刻的。 因此,我们可以从现存的熊龙峰刊本中,将《宝文堂书目》中有著录的三篇,作为《六十家小说》的佚本加以复原。
2.《三言》与《宝文堂书目》著录的关系 本节将探讨一下《三言》继承《六十家小说》的情况。 表A.《三言》继承的篇目
表B.《三言》没有继承的篇目
《三言》中有些篇目和《宝文堂书目》著录的故事相一致,而在《六十家小说》中却没有被收录。谭正璧对此曾作过详细的考证,[8]现据他的考证整理如下。 表C.《宝文堂书目》的著录与《三言》相一致的篇幅
此表对复原《六十家小说》佚本极为重要。因为《六十家小说》已佚失部分的作品,后来收于《三言》中,从而流传至今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以下三篇作品,《三言》篇名下面的原注均与《宝文堂书目》的著录相一致。因此,《三言》中至少这三篇是根据《六十家小说》刻版的可能性极大。[9]
话本起源于宋代这一观点,如《古今小说》和《拍案惊奇》序文所说的那样,在明代似乎已是一种常见的看法。因此“宋本”、“宋人小说”在这里不一定指真正的宋代话本,而是指经过明代人加工的“话本小说”。[10] 3.《也是园书目》及《述古堂书目》所录的小说 清初钱曾的两种书目的著录中有一些话本小说。《玉简斋丛书》所收的《也是园书目》卷十有“宋人词话”[11]一项,著录了十二篇小说题目。
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卷一宋元部利用了钱曾《述古堂书目》的著录。据此,抄本《述古堂书目》中,除了《也是园书目》著录的十二篇之外,还有以下五篇的篇名。[12]
《也是园书目》及抄本《述古堂书目》所录的十七篇小说,几乎与《宝文堂书目》完全相一致。这有可能意味着钱曾的两种书目和《宝文堂书目》都是根据同一文本著录下来的。如上所述,《宝文堂书目》既然著录了《六十家小说》,那么钱曾编书目时根据的材料也可以假定为《六十家小说》。特别是其中五篇篇名与现存的《六十家小说》相一致,这一事实为上述假定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证据。因此,我们可以推想:剩下的十二篇就是曾经收于《六十家小说》的已佚部分。 上表(C)中指出的《宝文堂书目》著录与《三言》相一致的篇目中,“种瓜张老”、“错斩崔宁”、“山亭儿”、“小金钱记”四篇在钱曾书目中也有著录。 4.《重刊麻姑山志》中新发现的一篇佚文 美国学者白亚仁发表于一九九八年的论文《新见<六十家小说>佚文》指出:清刻《重刊麻姑山志》卷三摘录《六十家小说》的一篇佚文。[13]此佚文的内容为南宋文人刘过(字改之)的传说,与《夷坚支志丁》卷六所收《刘改之教授》相合。从故事内容来看,《宝文堂书目》中的“刘先生通言”也许就是这篇。尽管《重刊麻姑山志》中的佚文仅有三百七十二字的文言文,但是文末却有“出《六十家小说》”字样。因此,我们不妨把“刘改之”的故事推定为《六十家小说》的一部分。
5.重构《六十家小说》的原貌 我们在此整理一下以上考证的结果。首先,现存的《六十家小说》二十九篇(其中为《宝文堂书目》所录的二十四篇,没有著录的《雨窗集上》有五篇),加上熊龙峰刊本四篇(其中有一篇与《六十家小说》重复),一共是三十二篇,如上表(A)、(B)。其次,我们把《三言》的题注与《宝文堂书目》相一致的三篇以及《也是园书目》、《述古堂书目》所录的十二篇(其中有一篇重复)推定为《六十家小说》中的小说,再加上《重刊麻姑山志》中新发现的一篇佚文,加在一起总共为四十七篇。其中有三十八篇可以靠熊龙峰刊本或《三言》得知小说的具体文本,而小说文本已亡佚的仅为九篇。 剩下的十三篇中,《宝文堂书目》以集名著录的《随航集》,虽然包括十篇,但具体篇名没有记录,从而无法查找。因此,《宝文堂书目》中有记载,但还没有特定为《六十家小说》中的作品只有三篇。或许,如果和《雨窗集上》一样,《雨窗集下》所收的小说篇名也没有著录在《宝文堂书目》中的话,剩下的三篇当中,收于《雨窗集下》的篇名不可能在《宝文堂书目》找到。 这三篇中,后来收录于《三言》的作品,应该在前表(C)中存在:而对于《三言》没有收录的作品,谭正璧在《宝文堂书目所录宋元明人话本考》的“丙 存佚和内容都不可考的”中列举了篇名,但其中哪几篇是《六十家小说》中的作品无法考证了。 通过文献上的操作来复原《六十家小说》原貌的结果列为下表。
结语 以上探讨告诉我们,《宝文堂书目》所录当多宋元旧本这一看法是不能成立的,从而以《宝文堂书目》为宋元话本书目主要根据而得出的结论也是站不住脚的。当然,《宝文堂书目》所录的《红白蜘蛛》很可能是黄永年发现的元刊《新编红白蜘蛛小说》,因此不能完全否定《宝文堂书目》著录其它元代小说的可能性;但我们还是应该说《宝文堂书目》所录小说的主要部分是以清平山堂《六十家小说》为主的明代刊本。 尽管宋代城市盛行“说话”艺术,但这并不直接意味着当时已有小说刊本。小说文本之得以成立,除了故事内容以外,还需要白话文体的成熟、叙事形式的确立以及出版业的发达等条件。元刊《新编红白蜘蛛小说》和出于同一故事的《郑节使立功神臂弓》(收于明末《醒世恒言》)的差距正说明这些问题。一个故事从口头说书艺术发展(或衰落)到书写小说的形式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历史。 注释: [1] 章培恒、骆玉明主编《中国文学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对此表示怀疑:“就现在所知的宋、元话本来说,哪些属于宋,哪些属于元,己经很难剖明。以前认为是宋代话本的,今天看来基本靠不住。因当时作为判断依据的,一是旧籍的记载,一是实物,而其中都有很多问题。”(下卷第135页) [2] “二十一篇”当为“二十四篇”之误。现保留原文。 [3] 现通行的影印本是《清平山堂话本》(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1955;再版,1987)。但如谭正璧校点本凡例一所指出,此影印本进行过修改。参照佐藤晴彦《互いに补い合う清平山堂话本の排印本と影印本》(《东方》第96号,东京:东方书店,1989)。阿英发现的两种残本,一种收于阿英《记嘉靖本翡翠轩及梅杏争春》(《小说闲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6;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上海:上海古籍出版杜,1985;后收于谭正璧校点《清平山堂话本》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另一种收于阿部泰记《<翡翠轩>残本考))(《中国文学论集》)14,福冈:九州大学中国文学会,1985)。 [4] 《汇刻书目初编》的引用据嘉庆四年序刊本。光绪十二年上海福瀛书局据仁和朱氏增订本不记载“六家小说”。 [5] 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校勘记,第309页。但明嘉靖原刊本《西湖游览志》没有“六十家小说”字样,到了清光绪嘉惠堂刊本才有这一记载。日本京都大学教授金文京据此认为明代文献上没有《六十家小说》的记录,因而对《六十家小说》这一书名持谨慎态度。请看金文京《书评:中里见敬<中国小说の物语论的研究)》(《中国文学报》56,京都:京都大学文学部中国语学中国文学研究室,1998)第155页。但对此崎玉大学教授大塚秀高指出万历四十七年刊《校增西湖游览图志》卷二有“六十家小说”字样,并与嘉惠堂本《西湖游览志》的记载相一致。他还发现了康熙二十八年序刊《西湖志》所收的姚靖《重刻西湖志序》中有“西湖六十家小说”的记载。请看大塚秀高《“六十家小说”と宋元话本——中里见敬氏の“中国小说の物语论的研究”をきつかけとして》(《中国古典小说研究》4,东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会,1998)第5-6页。 [6] 据清同治九年刊《寿亲养老新书》(影印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此书卷二题为《太上玉轴六字气诀》,卷二虽缺篇名,但内容很可能与《食治养老方》相一致。假如清平山堂刊本与同治刊本差别不大的话,我们可以认为《宝文堂书目》上的《寿亲养老书》这一著录其实包括《寿亲养老新书》、《食治养老方》,《太上玉轴气诀》三篇。 [7] 《唐诗纪事》还有嘉靖二十四年张子立刊本,《夷坚志》也有嘉靖十五年叶邦荣刊本。但张子立为山东黄县人,叶邦荣为福建闽县人,从他们的官职经历来看,在杭州出版的可能性较小。 [8] 《宝文堂书目所录宋元明人话本考》中“甲现在尚存的”一项。谭正璧1956年版中以《范鳅儿双镜重圆》(《警世通言》12)为《冯玉梅记》。后来在1985年重订本中说缪荃孙《京本通俗小说》所收的《冯玉梅团圆》是由《范鳅儿双镜重圆》改撺的。因而现从谭正璧的表中把《冯玉梅记》删掉。 [9] 此三篇外,《一窟鬼癞道人除怪》(警14)题下有原注:“宋人小说,旧名《西山一窟鬼》”:还有《崔衙内白鹞招妖》(警19)题注:“古本作《定山三怪》,又云《新罗白鹞》”。但《宝文堂书目》没有著录这两篇,本文也没有采用。 [10] 参看章培恒、骆玉明主编《中国文学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下卷第138页。章培恒《关于现存的所谓“宋话本”》(《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1期)有更详细的考证。 [11] 不少学者已表明这里的“宋人词话”不可据。叶德均曾说:即使注明是词话也不能证明确是宋人所注,如《也是园书目》明题“宋人”显然是宋以后人所加。……因此,可证所谓“宋人词话”决非宋人的自称,而是明清时人以元、明两代沿袭的名称加于宋人话本之上。(叶德均《宋元明讲唱文学》,上海,上杂出版社,1953,第37页。后收于叶德均《戏曲小说丛考》北京:中华书局,1979,第656页。) 美国学者韩南也表明同样看法: Similarly,the library catalogues of the bibliophile Ch’ien Tseng钱曾(1629-1701)name Seventeen stories,some of which do not survive,as“stories by Sung authors.”Obviously, these comments cannot be taken at face value.(Patrick Hanan,The Chinese Short Story: Studies in Dating,Authorship,and Composition,Cambridge,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3,p.7) But on general grounds,too,there is good reason to discount it.(中略) The Sung was known as the heyday of the oral story,and early works that seemed to be related to oral literature may have been associated with the Sung in the same way that tsa-ch ü drama is associated with the Yüan.(Patrick Hanan,“Sung and Yüan Vernacular Fiction:A Critique of Modern Methods of Dating,”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30,Cambridge, Mass.: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1970,p.174) 最近,章培恒对于钱曾著录的五篇现存作品进行具体考证后,说: 通过对上述五篇话本的时代考证,可知钱曾对所谓“宋人词话”的著录未必可据;从而对别篇的考察也就应以此为前提,不宜轻信其著录。(章培恒《关于现存的所谓“宋话本”》,《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1期) [12] 《粤雅堂丛书》所收的四卷本《述古堂书目》没有著录通俗小说。孙楷第见到的十卷的钱曾抄稿本,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参看《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第1126页。 [13] 白亚仁《新见〈六十家小说〉佚文》(《文献》总第75期,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1)。清黄家驹编订《重刊麻姑山志》同治五年洞天书屋刊本现有影印本,收于《中国道观志丛刊》27-28(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排印本有曹国庆、胡长春校注《麻姑山志》(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见第65页。 [14] 谭正璧《宝文堂书目所录宋元明人话本考》中的编号。 [15] 谭正璧1956年版和1985年重订本的编号有所不同,在此标出两种编号。 参考文献: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鲁迅全集[M]9.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第112页。初出于1923年. [2] 谭正璧.宋元话本存佚综考[J].话本与古剧[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重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 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M].(北平:国立北平图书馆,1933;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J].(北京:中华书局,1980). [4] 宝文堂书目所录宋元明人话本考[J].(话本与古剧[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重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 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1980,第495页. [6] 马廉.影印天一阁旧藏雨窗欹枕集序[J].雨窗欹枕集[M].北平:平妖堂,1934;后收于谭正璧校点.清平山堂话本[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7] 陈汝衡.说书史话[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此书后收于.陈汝衡曲艺文选[M].北京:中国曲艺出版社,1985. [8] 记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J].中华文史论丛1982—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09—110页,注[6]. [9] 黄虞稷.千顷堂书目[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10] 杜信孚纂辑、周光培,蒋孝达参校.明代版刻综录[C].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有关晁父子,还可参考叶昌炽.藏书纪事诗[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 [11]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C].卷87,北京:中华书局,1987. [12] 晁氏宝文堂书目[C].徐氏红雨楼书目[C].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13] 冯惠民,李万健等选编.明代书目题跋丛刊[C].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4. [14] 丁申.武林藏书录[C].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卷中,第44页. [15] 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C].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 [16] 内阁文库汉籍分类目录[C].东京:内阁文库,1956;改订版,1971. [17] 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汉籍目录[C].京都: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79—1980. [18] 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C].北京:中华书局,1959;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19]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C].北京:中华书局,1983. [20] 马廉.影印天一阁旧藏雨窗欹枕集序[J]. [21] 戴望舒.跋雨窗欹枕集[J].小说戏曲论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 [22] 马廉.清平山堂话本序目,清平山堂话本[M].北京:古今小品书籍印行会,1929。后收于谭正璧校点.清平山堂话本. [23] 马廉.影印天一阁旧藏雨窗欹枕集序[J].以及长泽规矩也.清平山堂、熊龙峰刊行の话本に就いて.[M](安井先生颂寿记念书志学论考.[J]东京:松云堂书店、关书院,1937;后收于长泽规矩也著作集.[M]1,东京:汲古书院,1982。初出于《东洋学报》17,东京:东洋协会调查部,1928—29). [24] 据阿部泰记.翡翠轩残本考[J].版心上分别有“梅杏争春”,“翡翠轩”字样. [25] 参看谭正璧.宋元本存佚综考[M].醉翁谈录所录宋人话本名目考[J].话本与古剧[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重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26] 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第7页. [27] 晁氏宝文堂书目[C].徐氏红雨楼书目[C].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第129页及第137页有重复记载。前者作“彩鸾灯记”. [中里见敬:日本九州大学语言文化研究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原载:《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6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