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尊为元代绘画四家之一的倪瓒, 不仅画艺绝伦, 屡被后世画家与评论家推崇, 他本人的怪癖与轶事 也常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顾元庆《云林遗事》中 就记载了多件倪瓒的趣事。 倪瓚本人是严重的洁癖患者, 一日有客人留宿他的家中, 这可让倪瓒寝食难安了, 因为他生怕客人污染了自己的宅院, 经常屏住呼吸偷听客人的动静。 一天晚上他听到了咳嗽声,于是整夜难眠, 第二天早晨 让童子在院内院外上上下下寻了个遍, 童子偷懒耍滑, 称在窗外的梧桐叶上发现了唾痕, 于是倪瓚便命童子剪掉叶子, 反反复复擦洗树干, 最后竟导致梧桐树因此而死。 如此“别出心裁”, 真是让勤洗手就称“洁癖”的人自愧不如啊。 倪瓒洁癖的表现有很多, 如用羽毛自制“香厕”, 童子挑水一前一 后, 他却只肯用前面的一桶水泡茶, 甚至招纳歌姬时也令其洗浴数遍至天明等等, 但是只有“洗桐”这一题材出现在绘画中, 大概也是因为此事虽然迁腐可笑, 却又是可爱可敬吧。 梧桐原本就是神木, 《诗经》与《庄子》中都记载了 凤凰神鸟只肯栖息在梧桐之上, 《抱朴子》中还记载 以梧桐木制琴,琴声便会清亮动听。 明清时期, “云林洗桐”这一题材不断出现在绘画中, 以此来宣示主人的清高脱俗、 洁身自好。 如崔子忠《云林洗桐图》中, 倪瓒衣带飘举立于奇石下,清旷高古, 身后的姬变侍女手捧盥洗用具, 一位仆人手持正在卖力地刷洗树干, 另位仆人正在往盆中注水 。 钱榖的《洗桐图》中所绘与此类似, 高士坐在树下椅上, 身后有童子手持羽扇侍奉。 一个小童攀爬在树上,身手灵巧, 另一人则站在树下向上传递水桶, 应是要清洗树叶。 ·明 崔子忠 《云林洗桐图》 在明代,“洗桐图”的模式已固定下来, 并具有了明确的指向与仪式性, 可谓是当时的“行为艺术”。 至清代,这一画题依然流行, 清初诗坛领袖王士祯与中期诗坛领袖法式善 都曾有这类图像传世, 有趣的是, 他们并非为了歌颂倪瓒, 而是为了表现自己。 《渔洋山人抱琴洗桐图》 实际上是王士祯的肖像画, 他在图中手抱古琴,坐在溪边石上, 注视着两位童子擦拭桐树, 画上题满了当世文人的诗歌, 都在称赞王士祯的高洁品性。 在为法式善所绘的《洗桐图》中, 几位文士在庭园中 一边交谈一边观望洗桐活动的进展, 门外还不断有客人到访, 是在传统的园林雅集绘画中 融人了“洗桐”的经典模式。 法式善家门前有两株高大的梧桐树, 因此自号为 “梧门”, 此《洗桐图》对于法式善而言, 图绘的也正是他自己。 ·戴苍《渔洋山人抱琴洗桐图》 虽然洗桐这一破坏花草树木的行为 本身并不值得推崇, 但它所喻示的高士品性却代代相续, 正如崔子忠在画上所自勉的: “古之人洁身及物,不受飞尘,爱及草木, 今人何独不然。” 当我们对倪瓒的种种洁癖行为感到不解, 甚至嘲笑他的迁腐与固执的时候, 还应该威到肃然起敬, 因为不管面对元代末期怎样的乱世纷争, 他始终固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 容不得半点玷污。 洁癖不值得效仿,我们也无有可洗, 但却可始终秉持个信念, 就是无论身处怎样的光怪陆离当中, 一地鸡毛也好,物欲横流也好, 都要对自己的内心信念有所坚持, 留下一处不染尘埃的精神家园。 ·文章书画界艺术原创 ·点击图片,鉴读历史好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