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耳九 华夏神灵的信仰是以“宗祖”信仰与“天神”信仰为核心的信仰。而这种信仰包含着先民早期对于大道自然化现万物的朴素而深刻的认知,即万物有灵的观念——先天神出现、主宰万物。而后华夏民族早期有功绩、有大能的不同氏族的先祖慢慢随着华夏民族的发展与天神融合——天神即先祖,先祖即天神,多位不同氏族的先祖共同构成了整个华夏民族的神灵。 天山瑶池(资料图) 这一种变化融合的过程是华夏先民们对于宇宙天地与灵魂鬼神的认识不断深化的过程,反映了华夏民族不断融合,对自我认知和认同不断加深的过程,也是华夏民族何以成为一个民族的根本原因——大家共享一批先祖和神灵,共享一段记忆。某种程度上说,“宗祖”与“天神”融合为一体的信仰比早期单纯的自然崇拜的“天神”信仰对我们民族的信仰体系更加重要,只有宗祖成为了神灵,与早期的天神重合,才会让华夏神灵信仰真正跟我们血肉相连,庇佑我们,呼应我们的请求,庇佑华夏。 这种对宇宙生化原理的认知,以及“天神——宗祖”混合的神灵体系被道教很好地吸收、整理和融合,成为了道教的神灵体系。道教的神灵很大一部分都曾经是华夏不同氏族的先祖首领,这也是为何说道教是华夏唯一的本土宗教,道教信仰是华夏传统根本所在的原因。华夏神灵体系中的神灵并不是单独出现、存在、发展的,而是与整个“神灵—宗祖”民族神灵体系的发展紧密联系着,其神灵体系的出现、融合、发展反映了华夏民族融合与发展的过程,而西王母就是“天神——宗祖”神灵体系中很重要的一个。 昆仑仙境(资料图) 昆仑山脉:华夏来源与“天帝密都” 中国神灵体系中有两个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一是昆仑山脉,另外就是蓬莱仙岛,而昆仑山脉在神灵体系中的出现要远远早于蓬莱仙岛,其地位和重要性也高于蓬莱仙岛。昆仑山脉最早是“天帝密都”的所在,是华夏“天神——宗祖”神灵体系神话的发源地与汇聚地。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九天与九州的概念,分别以八个方位加上中间的位置进行划分;另外对于地形也有很具体的西北高、东南低的概念,而地处西北的昆仑山脉就成为了中国人认知中最高的所在,这也是华夏以“天帝“为首的神灵群体活跃在昆仑山脉的根本原因——神灵必然在最高处存在。 蓬莱仙境(资料图) 《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魁江之东……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昆仑之丘,是实为帝之下都。”《山海经》中又记载:“青要之山,实为帝之密都。”根据古人对于天地与诸神的认知,不但天上有诸神的宫阙,地下也有诸神的宫阙,而昆仑山就是地下神灵所在最核心最重要的一个地方,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昆仑山就是天庭所在,而不是下都,后世才逐渐分离成天庭和下都,可见其重要性和神圣地位。 先民们对天帝的早期认识是种朴素的自然崇拜,以先天神的形式出现,但很快天神与人神就产生了融合,成为了“天神——宗祖”崇拜。天帝不但管理天上也管理人间,天帝很多时候与人间重要的部族首领是同一个人。担任过天帝的氏族首领很多,其中黄帝是很突出的一个,《庄子》中记载:“昆仑之虚,黄帝之所休”;在《穆天子传》中也有天子升昆仑之虚,以观黄帝之宫的记载。昆仑山脉不但是天帝所在,也是大量其他神灵所居之地,其中包括被称为西北天之柱的不周山,烛阴所在的钟山,神长乘所司的嬴母之山,轩辕之丘,神白帝少昊所居的长流之山,还有毕方、天狗等等所居的山。 昆仑山脉中的很大一部分神灵或多或少都跟人类的氏族有一定的关系,或者是人类不同氏族的先祖,或者出现在人类氏族神话与历史相关的记录之中。西王母就是这一整个华夏“天神——宗祖”神灵体系中重要的一个,很有可能是当时西北某一个华夏氏族的先祖或信仰的神灵,并且一直与我们华夏民族紧密联系,因而最后成为了最重要的华夏女神,女仙之首。 西王母双龙汉花牌(资料图) 三次蜕变:从诸神到女神 西王母的信仰在我国的历史上有三次很重要的蜕变,为最后奠定其根本的地位打下了基础。 关于西王母最早的记载相信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山海经》:“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西王母梯几而戴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最早有关西王母的描述是比较古朴的,有着远古先人对于先祖和神灵的原始想象,其住地并不在昆仑山的中心——昆仑之丘,而在昆仑山脉中靠周边的一座山中——玉山。现在很多人对王母原始的形象不认可,认为太过凶残,其实这是对先民思维的误解。 先民认为万物与大道一体,并没有后世的那种人与万物刻意的贵与贱、野蛮与文明的划分,反而更加崇拜速度与力量,彼此和谐平等。且原始的先祖氏族有很多的动物图腾崇拜,认为人可能起源于某些神奇非凡的动物,而且认为万物彼此间可以互相转化,所以西王母早期的形象中存在动物的成分也很正常。神无定像,反而表现出了西王母的神奇、高贵和巨大力量。而到了《大荒西经》,对西王母的描述第一次有了不同:“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在这里,西王母成为了昆仑之丘上的神人,并且昆仑之丘“万物尽有”,这为西王母后来成为昆仑山的主人和华夏女神打下了基础。 八骏日行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资料图) 到了《穆天子传》中,周朝王室天子周穆王西征犬戎,并且去了昆仑山见到了西王母。穆天子先是见到了河伯无夷,然后升昆仑之丘以观黄帝之宫,最后于吉日甲子执白圭玄壁拜见了西王母,西王母拜而受之,并且周穆王和西王母还彼此作诗唱和。这里的西王母虽然还是“爰居其野,虎豹为群,鸟鹊与处”,但已经是一个类似氏族首领与女神混合一体的形象。《穆天子传》中还提到了西王母之邦,同时很多古籍都提及了一个名叫“西王母”的部落或者小国邦,可见此时西王母已经具有了更浓厚明确的华夏氏氏族始祖和昆仑女神的意味,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豹尾虎齿”的昆仑诸神。穆天子与西王母的相见,既是人神相互往来的华夏神灵思想的体现,更是华夏不同民族开始彼此接触融合的记载和象征。 汉武帝时,西王母俨然已经是一个道教女神,群仙首领的模样了。《汉武帝故事》:“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其日忽有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有顷,西王母至,有二青鸟如凤,夹侍王母旁也。又曰:王母遣谓帝曰:‘七月七日,我当暂来。’帝至日扫宫内,燃九华之灯。”《汉武帝内传》:“帝登寻真之台斋,至七月七日夜,忽见天西南如白云起,郁郁直来趋宫。有顷,西王母至,乘紫云之辇。”又曰:“七月七日,乃扫除宫掖之内,张云锦之帷,燃九光微灯。夜二唱后,西王母驾九色之斑龙上殿。”又:“七月七日,西王母降,武帝戴太真晨缨之冠,履玄琼凤文之舄。” 汉武帝不但见到了前来的西王母,还向其索求“不死之药”,西王母以“帝滞情不遣,欲心尚多,不死之药,未可致也”为由拒绝,只给了汉武帝两枚仙桃而已。这些记载不但表明了当时华夏民族已大一统,各个原始氏族的始祖与神灵已经脱胎换骨,统一到道教中,成为了华夏和道教的神灵,也表现了华夏和道教神灵思想中,修行需要内外兼修而非单纯服丹药可致的修仙修德思想。 西王母会汉武帝图卷(资料图) 长生:西王母信仰与道家 西王母信仰的盛行和发展首先是因其作为“神灵——宗祖”体系中的一员而在昆仑诸仙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而西王母的氏族首领与天神的双重身份更为西王母信仰注入了独一无二的神格力量。其次,华夏民族发展过程中,民族的融合为西王母信仰的上升带来了一定的历史契机,最重要的是,西王母信仰中“长生”信仰的部分是西王母能够一跃成为华夏与道教尊神,长盛不衰的非常重要的原因。 长生一直以来都是华夏诸先民以及道教追求的目标,而西王母的信仰则很好地包含和体现了这种追求。西王母信仰中很早就有“不死神药“的记载,后羿向西王母求取不死之药等神话都是上古时期很重要的相关神话记载。汉代的《易林》中也提到:“弱水之西,有西王母,生不知老,与天相保”,可见西王母有长生不死的能力。关于西王母的”不死神药“到底是什么,古籍记载中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有一种是一种叫做“瑶草的仙草”,蟠桃则是比较后期的说法了。由上文汉武帝求取不死药的描述也可见当时的桃子并没有让人永生不死的功能。 西王母能够成为华夏女神是建立在其本身的双重神格上的,而其后其信仰中的“不死神药”与道家“长生不死”的核心修行理念相契合,也是其长盛不衰甚至成为女仙之首的重要保障。个人认为西王母的“不死神药”固然神奇,然而其所流传下来的修行经典与清静无为的修行理念可能更为重要,比如道家的《清静经》。当下的修行者如果能将西王母的不死神药视为身心两方面内外双修的双重象征,而不是去一味的幻想天赐神药,可能会更好吧。 具有“天神-始祖”双重身份的西王母(资料图) 西王母的信仰是道教的神灵信仰,更是华夏的神灵信仰,与诸多华夏神灵一样扎根在华夏久远的民族历史与文化背景之中。西王母既是华夏始祖也是华夏天神的象征,这才是西王母能够代表华夏,也是很多道教、华夏神灵能够代表华夏,庇佑华夏的根本原因。认清其“天神——始祖”的双重身份象征有利于我们了解道与法的原理,了解道教作为本土信仰之于我们的重要性。实际上世界上大部分的重要宗教的神灵信仰都植根于其“天神——始祖”双重身份之上,从而对本民族发挥作用。西王母的信仰还包含着华夏与道教其他神灵的信仰,是其他外来宗教文化和信仰无法超越和取代的,至今西王母的信仰还发挥着记载民族历史文化,凝聚与庇佑华夏民族的重要功能和作用。 (编辑:灵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