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教人首先重“学”字,《论语》开篇即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延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说“才不胜今人,不足以为才;学不胜古人,不足以为学”。又鼓励“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今天人们对于“学”字的理解,多是源于东汉许慎所著的《说文解字》。斅:觉悟也,从教,从冂。冂,尚矇也。臼声。胡觉切。学,篆文斅省。 学为效仿,更是自我完善能力水平和道德素养的路径方法,所以《礼记》要人“学然后知不足”“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儒家的学说是让人通过个体道德水平的增强来推动整体人群文明素养的提升。那么人们为什么会自觉接受来模仿学习这些人文方面的约束与规范呢?这是因为这些人文约束与规范本身即寓意有敬天法祖的信仰。儒家将蕴含有敬天畏道的朴素信仰融合在汉字当中,使人见字识其意,在心中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与尊重。清顺治九年(1652年),南明永历六年壬辰,经历数次生死的明朝旧臣方以智,在返乡途经江西庐山五老峰逗留之际,化名噅噅子著《东西均》时曾就此以“学”字穷源见流,以明“学”字的本意。 他在《东西均·译诸名》中说:“‘学’,古作斈( ),从爻。爻从二乂。乂者五也,天地之交也。”古人最早在造“学”字时,上面是两个乂即爻字,下面则是一个子字。从《易经》学术的理论上说,“乂”字是天地之交,其数为五。“中五为乂,二乂为爻,即交字。一在二中,无非交也。”这个“学”字最先意即是由先贤观察天地变化后象形而造出。 那么古时的先贤是怎么取法天地之象,通过象形的办法造出这个“学”字的呢?方以智以为:“故圣人取象,二土为‘卦’,加卜焉;二乂为‘爻’,以其肴列,后加月焉。”两个土重叠是“圭”字,这个“圭”即是早期先民通过立竿测量影子的长短来计算四季变化而决定下一年时序安排的天文工具。在圭字旁边加一个卜字,即为卜问之意。“爻”字由两个乂相加,把爻列杂陈祭祀食物的定为“肴”字时,则是在其下面加了月字。这因为古代先民向来有以月计时、按时祭祀的习惯。历法上的两件大事,即每月每日干支的“告朔”和定气节的“置闰”即为其证。而俞樾先生所说的“一日既死霸;二日旁死霸;三日哉生霸”则是对月相时间的具体记载的正确解读。方以智先生在说明了“学”字由象征天地交往的“爻”字与人的“子”字结合后,则又对《易经》中的“彖”进行剖析。他说“彖”就是豚,表示一完整的全体;“爻”字是表示一体分开成两个个体。遯和彖是以声相转,古即遯,这是最好的例证。 “学”字既然是从象法天地的“爻”字和类推人伦的“子”字象形而成,那么如何学、怎么学呢?方以智认为,以人的身体当爻,则人心之正当在这二乂之中,这个道理是非常精到的,绝不是牵强比附。斈( )既然由“子”字与象法天地的“爻”相跟从,则作为人子当然要效法他的父亲,这个就是孝。“学( )也者,爻也、孝也,效也、教也、觉也,一以交万,人以交天,而自觉、觉人之幾也;兼参悟、诵读、躬行,合内外、本末,无所不具者也”。这么说,古人“学”的方法有:“爻也、孝也、效也、教也、觉也”,而产生的效应则是在“兼参悟、诵读、躬行,合外内、本末”中来实现。 那么“学”字先前的本意里贯穿天地之法与人伦之序,为什么被后来人所忽略呢?方以智认为,这个“学”与“孝”字在古代原来是通用的,可是后来人们把“学”( )字归入老字部,作“学”以示分别,就出现歧义了。学即教(敎),《礼记》引《说命》之说“学学半,非其通乎?”这个“学学半”读如教学半,是教然后知困,教人亦是益己之学。这个证据明白无误。后来人们又加冖、加左右手用学,又加攴作教,或作斅。一个人成长立足于天地间,作为人伦之端的人子,其所尽之孝是应以自己学习后的觉悟力量来努力而为的。为“学”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遗憾的是,后来者只知道尊重许慎的《说文解字》中的“学”字说,附会秦朝篆书,且主张分开“教”与“学”,他们岂会明白古人造“学”字的本意呀! 公允地说,古“学”字即由天、地、人三者象形而来。此从考古挖掘出的青铜器盂鼎、师嫠簋、静簋上刻的“学”字结构也可得到验证。古代先贤在象法天地而生成人文时,即把信仰化于文字之间来教化涵养育人,其大处是于现世人生中知所敬畏,而小处则于一点一滴的模仿中知所遵守。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古代贤哲从天地运行自然规律中类推总结出人文传统,其大端即是发明人类在此天地间有别于他物生存的意义,于“学”中体验传统中国天文与人文信仰的觉悟之处,为我们读书识字“穷流知源、穷流逢源”带来有益的启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