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如说儒》是腾讯网儒学频道、深圳儒家文化研究会联手打造的高端文化讲座,学术性思辩性强,非常适宜大学以上文化程度的精英人士。讲座完全颠覆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习惯观点,带领听众重新思考近代史,重新审视儒家文化。 主讲人徐晋如为古典文献学博士,深圳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兼任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深圳国学院教务长,香港孔教学院永远名誉院长。著有文言诗文集《忏慧堂集》,学术专著《禅心剑气相思骨—中国诗词的道与法》、《缀石轩论诗杂著》等,是当代儒家诗教的首倡者。 (特别鸣谢:汉字创意设计师霍者先生) 《晋如说儒》第十讲之四:孔子人生六重境界 第四章: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段看起来很简单,孔子在讲他的人生历程,他的人生感悟,他所达到的境界。但实际上这其中也有一些小问题,历来他的见解恐怕都很难有一个完全能够说服别人的论据。 孔子(资料图 图源网络) 第一句说我“十有五而志于学”,这个“有”是个通假字通“又”,意思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有志于学,这就涉及到“学什么”的问题。古代十五岁是进大学,八岁进小学嘛,十五岁进大学,那么你十五岁进大学学的是什么?学的是“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套学问,那么这套学问它的核心又是什么呢?儒家的观念其实是很一致的,就是认为核心是学礼。上一讲的时候,我提到有一位学者叫凌廷堪,我上一讲可能出了一个口误,把他说成是明代的学者了,实际他是清代的一个学者。凌廷堪他就有一篇长篇的文章就讨论,《校礼堂文集》里面就有一篇长篇的文章就讨论:儒家所谓的“学”究竟是学什么?他认为主要就是学礼。那么我也是比较认同他的这个见解。 “三十而立”,直译过来就是三十岁可以在社会上立足了。但是不要忘了,孔子有一句经典名言:“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个“三十而立”的“立”,在我看来和“立于礼”的“立”是一个意思,它强调的并不是说,你在社会上能够生存了有事业了,而是指你已经能够成为一个比较通达的人,你能够在这个社会上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能够跟大家很好地相处,这是礼教的功用,所以“三十而立”是这个意思。 下面,就是孔子的为学已经进入了更高的一层。后面还会讲到,孔子他对于一般的学生,他可能只是讲到三十而立,让你成为一个彬彬君子,你可以出去以后去干禄,去追求俸禄,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对于天分更高的学生来说,他还有更高的课程等着你,这种更高的课程也是孔子到四十岁以后他才渐入佳境了,那就是性命之学。所以“四十而不惑”,不惑的是什么?是性命问题。所谓“性”,“天命之谓性”,上天所赋予你的一切的禀赋,这个东西就叫做“性”,大致有一些相当于西方所讲的基因。你的禀赋,这是你的“性”。那么命呢?是你所受到的福报,你在这个社会上你将来受到什么样的回报,这个就叫做“命”。那么性命之学古人认为是非常地高明的。那么在孔子的时代,也会特别注重占卜、星相等等这些东西的作用,因为古人认为天人是合一的,所以他希望从中找出规律来,来解决性和命的问题。所以孔子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就不再迷惑了,他对性命之学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比较精深的了解。那么有人认为说“四十而不惑”要看孔子在四十岁的时候做了哪些事情,那么根据孔子在四十岁的时候所做的哪些事情去反推孔子“四十而不惑”不惑的是什么。这种思维方式是一个科学家的思维方式,你一个科学家的思维方式是很难理解一个哲人的。科学总是很浅近的,哲人的思想是需要你自己去体悟,需要你去让自己成为一个哲人,你才能够真切地去理解他。 “五十而知天命”,是承接“四十而不惑”而来的,到五十岁就再也没有一点迷惑,是完全地能够精深地懂得天命。那么这个“天命”又有解释不同了,有一种解释认为,这就是孔子懂得上天给予自己的命令,要求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孔子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个也是把孔子给矮化了,他不是在以一个哲人的思想而是以一个功利的思想去理解。冯友兰先生不是说吗?说人生的境界有四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人境界。孔子在这个时候已经达到了道德境界。你还以功利境界的思想去考虑孔子,显然是不对的。所以“五十而知天命”,这是讲的是天道流行赋予万物的基本规律,孔子对这套学问已经是非常地精熟了。正好孔子也在五十岁开始认真地学《易》,这个《易经》对于他的思想的成熟起到了一个极大的推进作用。 “六十而耳顺”,这句前人的解释也有很多种,我都不取,我取的是清华大学廖名春教授,也是我的老师,他的见解。他认为这个“六十而耳顺”实际上就是“六十而顺”,那个耳它实际上是“耳刀旁”跟“而”在一起,实际上就是“而”的另一种写法,就是“六十而顺”,而不是“六十而耳顺”。这个“顺”,顺的是什么呢?顺的是礼。礼没有什么不顺的,礼无不顺嘛。所以礼,它的功用就是要顺。什么是顺?气顺了,心平气顺,通达,没有阻碍,没有争端,所以这是六十而顺。《易经》最重要的两个卦就是乾卦和坤卦,乾是“健”的意思,“刚健有为”的“健”,“坤”呢就是“顺”的意思,所以这里面“六十而顺”其实就是讲的到六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在礼的造诣上达到了极致,达到了无所不顺的程度。 而“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呢?从孔门教育的三个阶段来说,就是孔子达到了乐教的这样一个程度。所以孔子讲“成于乐”,为什么到乐教的完成就是人的品格的完成?就是人的教育的完成呢?因为音乐它是和天地的节律是一致的,礼呢是与天地的秩序是一致的,所以《乐记》里面讲,“大礼与天地同序,大乐与天地同节”。我们要知道,礼的发生,儒家的这样一个最核心的学问,它是根据人情来制定出来的一套规范,但是这一套规范对于每个人来说,它都不是完全适用的,每个人对于这个礼都有一个顺应过程。这个礼就像是一个辛勤的园丁,他去在这个花园里面去裁剪花枝,才能让这个花长得更好。所以礼是这样的一个作用,但是你在裁剪的过程之中,一个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痛苦,他就会跟礼之间产生一些隔阂。但是当他达到了“乐”的程度的时候,他跟礼之间是没有任何的隔阂了,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然都合乎于礼,这就是所谓的叫“从心所欲不逾矩”。有学者认为这个“从”应该是个通假字,通“放纵”的“纵”,“纵心所欲不逾矩”,也通,总之意思是一致的,就是讲他的言行举止都很自然而然地合乎于礼,不需要它再有一个外在的东西去规范他,再去改造他。潘光旦先生评价这一句说:“‘从心所欲不逾矩’就是对自由的最好的解说、最好的定义”,那么这个观点我是非常认同的。(作者:徐晋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