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相对于偌大的汉朝疆土来说,河间毕竟还是太小了。 不管再受器重,毛苌也只是一个刘姓诸侯王的博士;不管影响再大,毛诗也只是在赵地河间流传。于人于诗,都显得菩萨太大,庙门尚小。 可能是这个原因,直至西汉结束,毛诗也没有被立于官学。 在今文经学盛行的西汉,训诂简要,缺乏迷信谶纬思想的毛诗属于古文经学,与另外三支研究《诗经》的今文经学派——齐诗、鲁诗、韩诗形成了鲜明对比。 另外三家被官方承认的今文《诗经》学派,在西汉备受尊崇。研究鲁诗的申培在汉文帝时即被任为博士,是汉朝最早的博士之一;研究齐诗的辕固生、研究韩诗的韩婴在汉文帝时均为官学博士,前者教出了汉武帝时的布衣宰相公孙弘,后者还曾将本门诗学直接传授给汉昭帝,因而享尽尊荣。 相较之下,只蛰伏在民间的毛诗就显得潦倒不堪,寒酸许多。 这些尽可不去理会。让人感兴趣的是,起自周代的遥远《诗经》一路迤逦而来,在夜色茫茫的秦汉渐渐消失了身影,最终却将这里做为再次飞翔的起点,从此展羽振翅,飞黄腾达。 事实是,到了东汉以后,毛诗开始迅速崛起,日渐兴盛,并为官方所承认。 著名的百虎观会议之后,汉章帝诏治古文经学的儒生入讲,并正是“诏诸儒各选高才生受《左氏春秋》、《谷梁春秋》、《古文尚书》、《毛诗》”(《后汉书?贾逵列传》,后又经郑玄作笺大昌,前三家遂逐渐衰落,到了南宋则完全失传,只剩毛诗独家流传。 西汉经学大师刘歆及东汉经学大师郑玄,他们二人对《毛诗》流行与普及直接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刘歆不仅在学术上有着重要的影响,而且在西汉末年政治舞台上又极为活跃,得到了王莽的器重,于是毛诗经他推荐而日益葱茏参天。 郑玄《六艺论》说:“诗宗毛义为主,毛义若隐略,则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识别。”毛诗对《诗经》中各篇诗章均有小序,简述了诗的主题、作者和写作背景。而大儒郑玄为《毛诗》作《笺》,基于儒家的视角,特别重视诗的化世功用,对每篇诗作几乎都确定了其创作时代,产生原因、社会作用以及艺术表现手法。笺与注释不同,笺是宗一家之说而又有所引申发明。郑笺以《毛诗故训传》为主,《毛诗》讲的简略之处,便加以补充,有不同的见解,则另加标明。 自从郑玄的《毛诗笺》问世,原先红红火火的齐、鲁、韩三家《诗经》之学遂因之渐渐式微,最终湮没在漫不可知的时光漩涡之中。《隋书·经籍志》说:“齐诗亡于魏,鲁诗亡于西晋,韩诗亡于宋。” 站在今天,从文化的多元性来看,毛诗一门独兴,三家诗消亡,无疑是令人相当遗憾的。但文化的生存与发展,其实也顺应着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理论。毛诗的兴盛,除了西汉时的刘德、刘歆,东汉时的郑玄及唐代的孔颖达的外部襄助,更因其自身蓬勃的内在生命力在起重要作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