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志华 以上文人作品中提到的隐仙庵道士,卓道人事迹不详,其他道士的事迹通过袁枚、郁长裕等人的记载,可略知一二。 祝端文道长 蒋士铨提到的鹤雏道士之师竺道士,据郁长裕所记,应为祝道士,字端文。郁长裕《寄怀鹤雏道士》诗说:“老鹤寻芝去,柔雏赋索居。”诗人在首句下自注:“时端文祝师游仙邗上。”郁长裕又有《喜同王兰坡、韩寅树、丁星树暨祝端文、王皆也、周鹤雏三羽士鬯聚数日,酒酣耳热,击腕作歌》诗。 古代道长画像(资料图) 蒋士铨听鹤雏道士谈琴时,其师已羽化;而郁长裕则与鹤雏道士师徒过从甚密,故应以郁氏所记为准。 王皆也道长 郁长裕诗文中所载隐仙庵道士,还有上文未提到的王皆也。“皆也”应为该道士的字,其名不详。他是王朴山道士的师父。郁长裕有《月夜隐仙庵访王皆也羽士志兴》: 路接元都可问津,梅花帐底谒真人。 方平已醉山中酒,宏(弘)景同寻世外因。 弦柱风回犹有韵,花街月扫不惊尘。 余惭仙骨能来此,消受蓬莱午夜春。 月夜访友(资料图) 郁长裕还作有《王皆也道士独游清凉歌》长诗。 郁长裕经常携朋友至隐仙庵游玩,饮酒赋诗,与庵中道士稔熟。诸道士在诗文上受其指点甚多。乾隆十八年(1753),隐仙庵道士募缘修缮庙宇,郁长裕应请作《隐仙庵丐修小引》。 郁长裕文集中关于隐仙庵的诗文颇多,为后人了解隐仙庵道士留下了珍贵的资料。 周明仙道长 鹤雏道士即周明仙,一作鸣仙,字启承。幼号鹤雏,既壮,而人每以雏戏之,乃易号荷锄。能棋,善琴,高晋、裴宗锡任安徽巡抚时,皆争相邀致。尤精诗律,曾出其游皖各体诗,请郁长裕指正。郁长裕称赞说“皆清亮可歌”,并谓“其天分高朗,留心名家,藉涵固自有素也”。 郁长裕与周明仙交谊深厚,酬唱频频。周明仙三十岁生日,郁长裕作《鹤雏羽士初度》长诗,其中有云:“好句屡夸袁太史(即袁枚),芳声从此满人间。” 郁长裕出游,周明仙与王皆也为其饯行。 饯行(资料图) 郁长裕有诗记之,诗题为《即日登舟,隐仙皆也、荷锄两羽士又复叠相言饯,酒酣耳热,遂得绝句六首》,其中一首曰: 连宵燕饯感情深,世外幽期更莫禁。 一曲藜花千遍酒,无端诗境惹秋寻。 郁长裕在旅途中,每每作诗寄怀周明仙,如其中一首为: 久未投缄讯上方,不堪长是坐愁乡。 清风日夜秋将至,明月楼台境岂忘? 浊酒一壶悲寂寞,尘魔千种愧诪张。 仙人自有云房诀,愿乞游仙枕半床。 袁枚《随园诗话》对周明仙诗中之佳句有摘录。 袁枚《随园诗话》(资料图) 袁枚说:“隐仙庵道士周明先善琴,能诗,离随园甚近,年未五十亡。余录其佳句云:‘神仙乐事君知否?只比人间多笑声。’‘竹间楼小窗三面,山里人稀树四邻。’‘壁琴风过闻天籁,香碗灰深袅篆烟。’‘雨中破壁蜗留篆,醉后余腥蚁起兵。’又,‘新笋成时白昼长’七字亦妙。”他还评论说,周明仙诗句“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于禅理有所得。 袁枚弟子何士颙(1726-1787)作有《隐仙庵访鹤雏道士》诗: 十年不到青城宅,今日重来两鬓丝。 山色恋人如旧友,墨痕留壁尽新诗。 琴常在匣知音少,云不随风出岫迟。 久坐松窗爱岑寂,夕阳移在最高枝。 王朴山道长 王朴山名至淳,隐仙庵道士王皆也之徒。郁长裕说:“皆也家门,惟以琴棋世其业,丝桐在几,楸枰在床。而朴山则于琴也,有简文(即东晋简文帝)会心之妙(《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不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于棋也,有一行(即唐代僧人一行)争先之奇(《酉阳杂俎》前集卷一二:“一行公本不解弈,因会燕公宅,观王积薪棋一局,遂与之敌,笑谓燕公曰:‘此但争先耳,若念贫道四句乘除语,则人人为国手。’”)。 王朴山道长多才多艺(资料图) 朴山禀赋既异,复又勤学,不数年,弈则有国士之称,琴则有古调之誉。又好书法、诗歌,其师敦请诸名士予以指点,学业大进。郁长裕为其诗集作序,并赠诗勉励: 落落丰标奕奕神,尘中应不著斯人。 献酬那得群心遍?珍重而今了了因。 屠倬谓:“朴山工诗,善鼓琴,与袁简斋(即袁枚)、严冬友(即严长明,知名学者、诗人)、王梦楼(即王文治,著名书法家、诗人)诸先生论诗。”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评论王至淳诗句“东风大是无知物,吹老春光昼转长”,谓押“长”字妙。 “扬州八怪”之一的著名画家罗聘(1733-1799)也与王朴山有交游,曾撰《过隐仙庵戏赠王朴山道士》诗: 叩户寻君兴不孤,庭前双桂拟仙姝。 花无隐处人来往,识得蓬头铁脚无? 扬州八怪雕像(资料图) 诗人、书画家兼园林艺术家汪为霖(1763-1822)亦有《赠王朴山道士》诗: 管领蓉城愿太赊,清凉容我种胡麻。 江山旧梦迷风雨,冰雪新诗沁齿牙。 住处久传宏(弘)景宅,携来自有陆家茶。 移居便欲依蓬岛,好对天香醉紫霞。 张雪堂道长 张雪堂,一作张燮堂。曾任隐仙庵住持,后被迎请至东磊山(在今江苏连云港市)。诗人王昙(1760-1817)有《为师禹门(即师亮采)刺史送琴师张燮堂道士入东磊山序》,谓:金陵隐仙庵主张燮堂者,清净为师,太和为友。委驾于无欲,指归于无为。其安心若操缦,其学道若弹琴。”他还作有《送金陵隐仙庵琴师张雪堂道士入东磊》诗: 四十名山老隐仙,忽传东海聘成连。 风瓢露笠琴三叠,月窟花房水一天。 虚壑夜吟青犬吠,小楼人定白龙眠。 迟君蜃市楼台里,牢坐天宫五百年。 关于道士善习琴棋的不同声音 对于隐仙庵道士善琴棋、工诗书,许多文人持赞赏态度,但也有人不以为然。王友亮作诗说: 华阳旧隐名尚留,明初继轨张与周。亦有冷铁脚,兼之尹蓬头。 诸君名隶大罗籍,朅来世俗相沉浮?寂寥三百载,此地仍清幽。 即今诸羽士,琐琐非前修。稍知习琴棋,或解司觥筹。 他认为,与陶弘景、张三丰、周颠仙、冷铁脚、尹蓬头这些高道相比,如今的隐仙庵道士在修持上没有什么可称道的。 普通道士(资料图) 王友亮作的是纵向比较,觉得今不如夕。郁长裕则作横向比较:“彼隐仙家数,原高出于城南应付之流。”这就是说,相对于专以替人作经忏为业的火居道士来说,隐仙庵的道士还是要高出一筹。 隐仙庵逐渐衰败 乾隆、嘉庆时期,文人聚会隐仙庵,常见诸诗歌中。如姚鼐《三月九日,郑三云通守邀于隐仙庵看牡丹竟日,翼日雨,毛俟园复邀同往,赋呈两君》、《登清凉山,翠微亭下,重入隐仙庵看桂,偕浦柳愚山长、毛俟园、倪健堂两学博》、《毛俟园倩朴山道人设素食于隐仙庵,见邀同袁简斋、浦柳愚、金麓村、陶让舟、王柏崖、马雨耕、门人朱珏同游,其时桂花甫谢,率咏一首》、《壬申四月朔,陈蓟庄招游隐仙庵,承和题庵中旧句,奉酬一首》;洪亮吉《八月初七日,秦司业承业招同座师刘少宰暨戴学使均元、张侍讲焘、茅学士元铭、李兵备廷敬、许太守兆椿集隐仙庵看桂,并听王朴山道士弹琴,丙夜乃返》等。 俗话说:“繁华易逝,好景不长。”隐仙庵也难逃盛衰之变。据甘熙《白下琐言》卷四:“戊子(1828),梅忽凋萎,桂亦偕枯。是秋,朴山病死,门庭阒寂,风景无存。噫!朴山之死,树若为之先,或亦地气衰欤!”汤贻汾也说,王朴山“故后,隐仙庵已就荒矣”。 草木凋萎(资料图) 王朴山羽化后,汤贻汾再至隐仙庵,写下了怀念诗篇: 空山寂历破楼扃,清磬穿云老鹤听。 客屦又粘三迳碧,庭柯不见六朝青。 聚头扇古笼诗壁,局脚床攲积道经。 十赉遗文还覆瓿,点金谁会买修龄? 他又为王朴山《清凉山房遗稿》题诗三首。其一曰: 庭花半似烂樵柯,舌本留甘记穆陀。 犹有阳都酒家女,犊裈湿泪鬓双皤。 其二曰: 元真童子赤霜髭,寂寞珠尘鹤守祠。 落翮山头频怅望,玉台谁领八霞司? 其三曰: 弃栋灵书脉望肥,输君游戏石榴皮。 桂浆芝髓无穷味,尽在清凉一卷诗。 工诗善琴道士羽化,古树名花凋枯,隐仙庵逐渐淡出了文人的视野。十多年后,太平天国占领南京,与隐仙庵道士过从甚密的汤贻汾投水自尽。 太平天国占领南京(资料图) 隐仙庵可能也在其时被毁,今已无存。但一段诗坛佳话,应予表而出之。(编辑:若水) (腾讯道学整理发布,转载自“道学探索”微信公众号,文:尹志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