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 我的神
——试论唐君毅先生的宗教思想 社科系2002级2班 彭宇 内容提示:宗教是“天人之际之一种文化”,亦是唐君毅先生人文精神哲学体系的一个重要内核。唐先生从存在实感上奠定了儒学的宗教精神的基础,开“三祭”在内的儒家的宗教价值,设置了“天道流行”、“尽性立命”等主客观境界,并是着力于将“教融摄于人文领域的”第一位哲学家。本文试图从自己所了解方面来理解新儒家代表人物唐先生的宗教观。 关键词:渊源 天人之际 文化 重建 超越 心通九境 唐先生是著述等身的“文化意识宇宙的巨人”,台湾学生书局三十卷本《唐君毅全集》,见证了唐先生的博大情怀。新儒家对于我们初涉人文阵地的大学生来说还比较陌生,对唐先生的精神内涵相对也知之更少,对唐先生的浩繁著作也没有机会一一熟读、透读,所以对唐先生的精神内涵理解难免狭窄和片面性,对我来说,更多的接触是对唐先生理解的理解。 唐先生是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回想起来,对唐先生的认识其实是始于刘国强教授一行来我院所作的讲授,在这之前和随后整理唐先生文章过程中还有过一些接触,其它方面相对更少一点,以下是我对唐先生的宗教观的一些形成文字的理解。 思想渊源 现代中国文化问题 欲探讨唐先生的宗教观,须先知宗教为何物?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宗,尊祖庙也。”又说,“教,上所施,下所效也”。《易经》也说:“关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宗教是人们籍以和生活中的终极问题进行斗争的信仰和行动的体系”([美]密而顿·英格:《宗教的科学研究》)。 西方文艺复兴之后,以人本主义反对神本主义成为西方学术思想的主潮,人们一般以文艺复兴时的人文主义为近代人文主义的代表,充分肯定其注重人自身,尊重人性与人的价值,要求在各个文化领域里把人和人性从宗教神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等价值观念。而反观近代以来,中国知识份子对待宗教有三种经典态度:其一,欲化儒教为真正之宗教,以与基督教对抗;其二,反宗教,认为宗教与科学、民主相对,是封建迷信,或基督教本身为一种文化侵略,只能麻醉中国人民的反帝意识;其三,坚持佛老学说。①所有这些态度又都表现一共同的特征,拒绝人文与宗教的整合,拒绝各种宗教精神的相互融通,这就使人文精神贯穿到超人文的宗教层面受到了阻碍,使社会文化的发展失去了宗教精神的支撑,于是,宗教问题便成了近代以来中西文化冲突所带来的现代中国文化问题之一。 唐先生并不是纯粹的宗教信徒,对现代中国文化问题,唐先生曾提出13个现代人文主义问题,“人文主义与宗教是否能相容”是其中的首要问题。“儒家之精神之存在,将为一切宗教存在于中国世界之一基础,而亦为使一切宗教之逐渐汇通融合,成为可能之真实基础。”②唐先生认为人文主义与宗教的不相容,多由宗教的不宽容而起,及至宗教宽容成为制度,思想自由被确认,宗教与人文主义皆无互相反对的必要。唐先生还认为,虽然宗教所表现的是超人文的精神,与人文主义大异其趣,其所包含的重人精神本身也仍非人文主义,但宗教并不与人文相对,人不应与神隔离,而应是神人合作,“天人合一”。他并不认为要用人文主义扫除宗教,在他看来,在由人文到超人文再回复到人文的过程,基督教思想是对罗马人文主义思想的超越,能直接“透人人类之所自创造的源头,而信仰自无中创造一切的上帝之存在”,是超人文主义的。同时.基督教思想本身涵有“诱导后来之人文主义的意义”,它“要人在神前自觉渺小,与充满罪孽,亦同时启迪了人从另一方面认识其在宇宙的重要性,与自我的尊严之路”。人文与宗教的结合,深人到宗教的信仰中发现超越精神对人的价值,确立了人文与宗教的永久性结合,这是唐先生思想的独特贡献,更是对现代中国文化问题独立而开创的见解。 心路历程 天人之际之一种文化 “宗教之为文化,是整个人生或整个人格与宇宙真宰或真如,发生关系之一种文化,亦即是天人之际之一种文化。”唐先生并不排斥宗教,而是把对神的崇拜与皈依的宗教精神融人其中。文学、技术、经济、学术、政治、艺术、法律、道德等文化领域皆属于可知界的领域,宗教则是人欲由可知界,超升至超知界的一种文化。唐先生认定人的宗教要求植根于人心深处,即人的内心深处原有超越人所及之真美善的限制,而达更圆满的真善美的要求。在他看来,正因为人心原依托于一超越的无限圆满的真善美的存在或境界,所以人会为上帝或佛境仙境所接引,因此亦可说上帝或佛即我之本心。唐先生对宗教的阐释,认为宗教同其他文化一样,原于人的求真善美的本心,亦即原于人的道德自我或精神自我或超越自我,这样,宗教便与其他文化有了统一的内在基础,同时也把宗教界定于内在性原理之中,所谓“我的心,即我的上帝,我的神”,不过,唐先生始终是“以人文之概念涵摄宗教,而不赞成以宗教统制人文”③。这决定了他必然要将宗教精神及其文化作为人类文化需要之前提,从而在文化上肯定宗教之客观地位,他特别是从中国文化这一座标系来肯定其地位的。因此,“此一肯定,完成了中国文化之发展,显示出人文化成之极致;此与西洋未来文化将以宗教精神之再生,理想主义之发扬,救治人类物化之趋向,两相凑泊。正是人类文化大流,天造地设的自然汇合之方向所趋”④。所以,唐先生的宗教观是确立在一个中国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视角上,来观照整体的宗教文化及其精神。儒家的生生观念及天人合德的精神,正可整治乃至拯救人类物化之趋向。因此,他自信未来的宗教,是一种人文宗教观。 唐先生还认为:宗教并不必以神为本,而以求价值的实现过程中的超越、圆满、悠久为本。儒家精神也有与一切人类高级宗教的共同点,那就是重视人生存在自己之求得一确定的安身立命之地的。儒家肯定根据心灵的无限性、超越性形成种种宗教信仰,而且能回头见此信仰中的一切庄严神圣的价值,都根于吾人之本心本性。儒者在信仰一超越的存在或境界之外,转而自信能发出此信仰的当下的本心本性。唐先生强调儒家的自我、主体即具有超越性无限性的本心本性。⑤儒家由人自觉其宗教精神,有高层次的自知自信。 唐先生打破传统宗教观纯以超自然世界的存在、纯以神有着超越于现实生活的生死的绝对权利的理解宗教之方式,转而以人文世界与超自然世界相贯通、人性与神性内在统一的方式理解宗教,从而消解了神或超自然世界对人的制约,突出了宗教对人的生命存在所具有的超越意义。 超越平台 人文精神之重建 “吾理想中未来之中国文化,亦复当有一宗教。宗教之创立,亦必俟宗教性人格,不可由哲学以建立。然而宗教人格之出现,必先有社会宗教精神之氛围。……夫然故哲学虽不可建立宗教,而可期望宗教。高级宗教,必信一宇宙之绝对精神实在”⑥。创立新的宗教,既一种理想的人文宗教,是唐先生的理想与愿望。 而19世纪至今,西方人文主义思想虽较能与宗教、科学、哲学思想分别有一结合,“然亦为宗教与科学中所分别看重的,自然与神之对立观念所渗人,而使其人文主义或为宗教的,或依傍神的。或为科学的,而依傍自然的。”及至存在主义的人文主义欲使人上不依归于上帝,下不依归自然,外不徇人,内在自役,即使人四不着边以体验“元”,使人自觉为绝对自由的主体,然此主体又四顾无依,而不能安予其位,因此仍不能使人逃于信仰与理性、宗教与科学的对立所产生的偏执。所以在总体上,唐先生认为人类应发展出一真正的宗教情感及其精神,以共同思索人类的整个问题。这种深厚的宗教情感中,应包括对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之本身之敬重与同情,及对于人类之苦难,有一真正的悲悯与恻怛之仁。⑦人类一切民族文化,都是人之精神生命之表现,而以一种真正的宗教大情感为前提,必能使各种文化互相并存,互相欣赏,而相互融合最后达致天下一家。这种心态所涵容的宗教精神是显而易见的。唐先生始终坚持,只要人类文化不亡,人总不能全部物化。人须有上升而求至善之宗教精神,以直接挽住下堕而物化之人类命运。 在唐先生的理想境界中,人文宗教的精神表现与其他宗教均不同。因此,当席勒、康德等对“我是一个理性的人,还是一个非理性的人?”这样有一个十分古老又十分晚近的问题多次讨论,唐先生所给予的解答是立于生命存在本身的情理合一的解答,亦即强凋理性与非理性的整合,而这一整合很突出地表现在对理性与信仰、科学与宗教的整合上。“精神之表现为广大之人伦人文世界,以求精神之四达并流,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则人伦人文之世界推开,而神境亦推开,神境匪遥,而复迢迢在天矣。神境迢迢在天,而人伦人文世界,亦与神俱上,则人间境界皆天上化,皆有相而无相,无相而若有相矣。人间天上化,而吾人宗教精神之对象,即不只为一神,而为一神之自开其涵盖仁爱之量,而举人伦人文世界之全体,亦即人所在宇宙之全体于其怀”⑧。 本心本性 心通九境 在唐先生晚年,融摄世界各大宗教、哲学的心通九境巨构--《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出版,这是唐先生一生学术思想的总结和哲学思想体系的真正完成。也很有幸,亲耳倾听过香港新亚学院刘国强教授的一次讲座,所以对唐先生的心通九境有一些初步的理解。何谓九境呢?从客观境界的三境到主观境界的三境,最后到超越主客观境界的三境,合称“九境”。人的心灵通过升进与跌落的反复,生命将次第超升,最终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也就是“天德流行”、“尽性立命”境。在唐先生看来,儒家达到最终境界的方式是“超越”, “超越”是本体即主体的特质,是主体超越了思维矛盾律的相对相反,超越了主体所表现的活动之用以及一切境物的有限性,达到自我与天道的冥会⑨。 唐先生以儒家的“良知”“仁心”学说作为涵摄各宗教和判教的根据,并肯定儒家由尽性知命的道德实践向“天人合一”或“天德流行”的无上境界的提升。但是,唐先生的信念是宗教的价值转入人的生命之中,所以儒教不走否定现实人生之路,而是走道德实践的路,以此融通种种超越的信仰。生命心灵由“经验的我”到“理性的我”到“超越的我”,心灵境界由“客观境”到“主观境”到“超主客观境”,次第升进,不断超越。每一重境界对生命也是一种限制。但生命心灵具有不断自我超越、自我提升的本性。唐先生把儒家的信仰内化,肯定人能完善自己,这实际上是对作为价值之源的,积淀了“天心天性”的“无限的仁心”、“本心本性”的完满性的信仰。⑩ 唐先生浓郁的宗教气息在儒学的土地上是特别的,他超越近了现代以来知识界对宗教的态度,发现了宗教的价值,发现了人文与宗教相结合的可能性、现实性,同时也在中西文化的比较中,彰显了儒家文化所蕴含的宗教精神,并使之在内在超越与外在超越相统一的层面上,与西方的宗教精神融合贯通起来。并且肯定了宗教的价值对治人的物化、将宗教精神客观化为各种社会文化的客观精神。同时,他还在融通各派宗教之精神、消除各派宗教分裂所带来的人文分裂这一点上,超越了任何一个派别的宗教徒。但其实,唐先生不是宗教徒,唐先生的真实意图是将儒学化为宗教,变成一种信仰,以维持其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并延续,唐先生可谓呕心沥血。 ———————— 注释: ①单 波:《人文·科学·宗教》,《人文论丛》(1998年卷),武汉人民出版社 ②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台北:学生书局。 ③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台北:学生书局。 ④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台北学生书局。 ⑤单 波:《人文 科学宗教》《人文论丛》(1998年卷),武汉人民出版社。 ⑥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 台北:学生书局。 ⑦赖功欧,《论唐君毅的“人文宗教”观》。 ⑧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 台北:学生书局。 ⑨郭齐勇:《当代新儒家对儒学宗教性问题的反思》。 ⑩郭齐勇:《当代新儒家对儒学宗教性问题的反思》。 参考文章: 郭齐勇:《当代新儒家对儒学宗教性问题的反思》。 汤一介、张耀南、方铭:《中国儒学文化大观》。 单 波:《人文 科学 宗教》。 赖功欧,《论唐君毅的“人文宗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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