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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弄历史也是一出“围城”，有人想进去，有人想出来。出来的住进了大的社区，留守的缺失那历史的记忆。住里弄，我们还指望些什么？住社区，我们的心是不是还空空的呢？ 保护是一种意识 在人们的印象里，上海的建筑多半以明清时期的为主，再早的朝代，其建筑不是完全摧毁，就是根本找不到遗迹。而其中却有一个特例，修葺于公元1320年的元朝真如寺大殿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其实施者复旦规划建筑设计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胡歇庄为笔者揭开了一个个古建筑幸存之迷。 近年来，胡歇庄很少有休息日，在上海的古迹保护遗址上一般都能找到他。云涧第一楼是上海发源地松江府保留下来的一幢标志性阁楼。当这个遗址被发现以后，胡歇庄和当地的文物部门一起开始了一场艰巨的保护运动。 “其实现场只剩一些土坯和残存的城墙，要修复原貌难度很大。”胡歇庄通过多方研究走访，查出了关于云涧第一楼的一些残存的历史碎片。根据史书和地方志的记载，这里曾是松江府重要的商贸活动中心，其保留意义非常重大。“它能见证上海溯源地的繁荣。” 到后来，胡歇庄带来保护队伍，对城楼的内部结构进行重新梳理，并保证城墙外砖墙原封不动。这个7年前发现的遗址在胡歇庄的努力下成功的恢复了原貌。“之前我们还保护了真如寺大殿、上海方塔、龙华寺、崇明孔庙等。”胡歇庄想到历史遗迹衰败颓废就心痛，他觉得，能发动政府来做这些事情是一种强烈的责任驱使。 路坦，复旦大学规划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建筑师，他曾追随胡歇庄参与了多个保护项目的建设。他切身感受到，历史建筑的保护难度巨大。“意大利建筑从古罗马时期、中世纪、文艺复兴，有很多年的历史，但是它们很多都被完好地保护了下来。”路坦认为，意大利建筑能够得以完好地保留，得益于民众普遍地保护意识。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建筑系教授武云霞曾留学英国，她认为整个欧洲的古建筑都得到了非常好地保留。“英国是一个新城区和老城市共存的国家，他们的老建筑能数百年保留下来是靠民众强烈的保护意识。” 从上海石库门的保护情况来看很不让人满意。“产权都不属于居民，他们也没有能力来修缮保护。”一位业内人士坦言，国内的建筑保护力度还远远不够，首当其冲的是民众的意识没有到位。 好心做不了好事 “在经济不是很发达的时候，古建筑可能更容易被保留下来。”路坦曾研究周庄水镇的保护，他发现，公路的发展已经让依赖于水道生存的村镇被“遗弃”，这反倒成为“无用之用”，历史古镇往往在这个时期保护得更好。但是经济开放以后，大量的人流对水镇造成的损害非常严重。 另外，路坦也认为，政府在保护历史建筑上缺乏经验。“贪求做大，却往往做不好。”他分析，一些地方政府对保护区的建设是数千亩的成片开发，往往由于财力的限制，不能将保护做透，使得受保护建筑处于尴尬境地。 “居民其实不需要太大规模的保护。”武云霞表示，大规划可能并不能准确地理解文物的内涵。考古界有一条原则，即保护不等于修复。如果立项保护的文物一定是有十足把握来保护的，否则宁愿让其埋在地底，等条件成熟以后再做保护。 面对，诸多历史建筑被随意改动并损毁的现象，建筑界和文物保护界的专家学者都痛心疾首。 “保护历史建筑的基本是要对建筑价值准确判定。”路坦说，任何建筑都有其代表当时的特有信息。上海里弄纪录的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开埠辉煌，新天地的改造是非常成功的一个案例，算是对建筑的透彻领悟。 “石库门住宅有它自己的语言，置身其间能够感觉到建筑和人的历史对话。”1999年，武云霞赴美参加“创造1亿人城市”主题会议。在会场，她播放了大量了石库门建筑的影像资料，立即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不少西方的建筑学者对保护石库门兴趣盎然。 2001年，武云霞留英回国，开始带领学生对石库门住宅进行专项的调研。在她看来，保护古建筑是对历史的尊重，更是对一个时代的标志性“建筑语言”的保护。 石库门没一幢不是危房 对于老式里弄的保护，武云霞和上海历史博物馆专家薛理勇有非常一致的观点：好的保留，不好的拆除。 “石库门建筑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就要拆除了。”薛理勇表示，石库门住宅和现在的住宅一样，都是发展商针对一定的客户定位修葺的住宅，发展商考虑到再开发必然会在房屋的寿命上有限定。路坦分析，上海的老式建筑为了方便造并方便拆除，节省成本，全部利用木制结构。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风雨，这批建筑早就该淘汰掉了。 “没钱拆，60年代的中国是贫穷的。”人口增长，经济困难，是60年代最显著的问题。薛理勇表示，国家经济实力决定，石库门住宅保留至今。“但是，房子面积不便，人口要增加，老式住宅的承载力在减弱。”薛理勇认为，除开上海文物管理委员会公布的优秀历史建筑，其他的老式建筑都可以拆除，其存在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对此，武云霞更是一个改良者。在她的带领下，她的学生对黄浦区的多个老式里弄住宅进行了重新规划，并形成了“类里弄”的概念。“类里弄”就是对老里弄的保护，并结合进现代的元素。 “大英历史博物院现在保护得很完整，为了扩展空间，主馆区以外的一个圆形区域被拱形的玻璃幕墙保护了起来。当时，市民永远捐款，没个捐款人的名字都能对应博物馆穹顶上的每一块玻璃。”武云霞很佩服英国人对古建筑的这种保护意识，而大英博物馆中现代化器械一应俱全也启发了它做这种现代和古典结合的石库门故居。 “石库门很吸引人，我要将它当成珍品，用玻璃罩起来保护。”在武云霞设计的马当路石库门保护项目上，她用玻璃幕墙将老式里弄社区围合起来，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历史橱窗。内部设计有部分现代的建筑，现代建筑和石库门故居形成回廊，实现空间的嫁接。而社区地下则设计为几层车库，并有多个入口，人车分流。 很快，武云霞的规划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甚至有开发商主动找上门，希望将她的蓝图付诸实现。但由于拆迁成本过高，政策支持等因素，这个项目最终搁浅。“这是我很大的困惑，我满腔热情和想法就是无法得到一个很好的市场渠道认可。”武云霞表示，她还将寻求更多的民间资本支持，直到她做的改良民居得到真正实现为主。 “要是建造完成，我一定是将这些住宅卖给中产阶层。”武云霞表示，成本决定她设计的作品将价格不菲，同时她需要懂文化的人来领会建筑的真谛。 邻里与心理 “我很不情愿住现在建造的社区。”武云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石库门迷，在她看来，存在了一个世纪之久的石库门自有其魅力。 “其实人都是有一种偷窥欲的，这并非不正常，是人性的一部分。石库门的露台，已经露台下的长巷都给人提供了这样一个‘偷窥’空间。”武云霞回忆她小时候就喜欢躲在桌子地下，或者床地下，她觉得那样很有意思。她表示，人的这种偷窥欲在石库门里才能有，而石库门的小空间设计更加让人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大社区往往建造大面积的绿地，而且还非常空旷，其实人们是需要一种小空间来交流的。在国外，广场都是很小的，在恰到好处的空间里，人的距离更近，心灵的交流也会更安稳。”武云霞觉得这就是石库门的精华所在。 复旦规划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师路坦说：“‘里’和‘弄’都是从中国农村的宗族祠堂制度衍变而来的，城市化的进程让里弄的特有形式产生，实际上它是对中国几千年传统居住习惯地延续。”路坦表示，四合院是中国民居中最经典和最具备代表性的部分。大到紫禁城，小到四合院、胡同和里弄，都是中国人对“合和相生”的居住理念的认同。 “上海的城市居住密度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城市化让人们的生活成本增加，而且生存空间更狭小。”路坦认为，石库门的结构正是恰到好处地保持了人的居住密度和相处距离的问题。 对于里弄善于促进邻里关系的观点，上海历史博物馆专家薛理勇并不认同。“人们居住的密度太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增加了，住石库门经常会遇到吵架和邻里不和的情况。”薛理勇觉得，石库门的美化多半是童年的回忆，孩子们在弄堂里嬉戏玩耍很有意思。但成人之间矛盾重生，很多较年轻的人更愿意搬出里弄。 “我遇到年轻人都不愿意住石库门，他们巴不得有更宽敞的房子，更独立的空间。”对此，武云霞在她的改良计划中，特别强调定位：专门给老年人住。 资料现实，预计2050年老龄人口将达到2.8亿,占总人口的比率将上升到18.4％,21世纪中叶，2050年前后老龄人口将达到4亿左右，占总人口的1/4以上。 更为突出的是，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每年以5.4％的速度增长，目前已占老龄人口的10％,达到1000万60～69岁的老人占老龄人口的69％，70~79岁的老人占21％。同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我国人口老龄化速度之快，基数之大，高龄人口之多,都是前所未有的。武云霞设想，石库门小户型和内敛式院落正好能够适应老式居民的需求。尽管如此，武云霞的设想还是没有实现，现实中诸多的因素让历史建筑的开发利用困难重重。 薛理勇认为，中国的人居关系基础是农耕社会的宗族关系。城市化以后，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城市密度的增加，也让石库门邻里的关系变得不纯粹和多矛盾。可是，新型的社区在建造上，也存在很大的缺陷，如没有细小的交流空间，半私密性的公共空间等，铁窗里的居民始终老死不相往来。而石库门最精华的部分，入微入细的沟通空间则很难为现实的条件所改良利用，学者担心，有一天这些年久失修的老建筑得不到保护，可能轰然倒地，历史文脉也荡然无存。值得庆幸的是，政府在努力，近日第四批上海优秀历史住宅已经发布。学界在努力，武云霞的石库门梦还在延续，路坦的古建筑保护也正在途中，薛理勇的学者建议也从未中断。里弄，还是人们挥之不去的回忆，那就是永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