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家认定山西襄汾的陶寺型龙山文化为陶唐氏的文化遗址。虽说“器以藏礼”,但考古学 报告提供给我们的只有该文化的物质生活状况,对其社会组织状况则只是十分抽象的宏观定 位。详参王文清《陶寺遗存可能是陶唐氏文化遗存》;高炜《试论陶寺遗址和陶寺 类型龙山文化》。均载《华夏文明》第一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湖北荆门 出土的《郭店楚墓竹简》有《唐虞之道》篇,它所携带的信息,能否使“军事民主”“氏族 制度”诸范畴,落实为中国上古社会的具体内容,从而开启思想史研 究的新视角? (一) 《唐虞之道》出自战国时期儒家之手,滤除意义添加,所谓唐虞之道者,一为禅让之制,一 为爱亲尊贤之策。先说禅让之制。 唐虞之道,(禅)而不传。尧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禅)而不传,圣之 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仁之至也。 禅让之事见于上古之书《尚书》,又为太史公采入《史记》。战国时诸子曾有讨论。荀子从 自己性恶(争夺之心人皆有之)的设定出发拒斥其事(见《正论》);韩子承 认其事,但认为这是因为远古之时,“贵”为天子无异服苦役(见《五蠹》);孟子根本不认 为天下属于天子,因而无所谓让,他用哲学语言,把禅让说成“天与之”,天则是民意的反 映,“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见《万章》); 墨子则以禅让之事作为自己“尚贤”主张的论据而反复申述。 平心而论,四人中以韩子的致思进路最符今人之理性, 近人郭沫若、钱穆、徐旭生均是从人类 学提供的上古生活图景,把禅让理解为一种“选举制度”。郭、钱文见《古史辨》 七(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徐文见《文史》第三十九辑,中华书局,1994年。 制度经济学家认为,在较大群体内建立秩序、提供公共产品的途径乃是“出于无政府状态 下各首领的自利目标”。Mancur Olson观点。参阅《公共论丛(第三辑)》“民主的 经济意义”,三联书店,1997年。将制度经济学的方法引入儒学研究是基于这样一种理解: 儒学不是西方哲学史意义上的哲学体系,即并非由哲学家的玄思编织而成的关于客观世界的 知识之网,而是对历史经验和伦常日用之道的理论总结和思维抽象。 “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我们不妨也将古人理性化,设定其在任何时候都会对能更加满足 其愿望的事情作出择优选择,作为利益单位的各部落均存在 对于人力资本、非人力资本以及自然资源排他性占有的欲望或冲动。因此,各部落普遍倾向 于建立一种能满足自身利益最大化之条件的秩序。这无疑使各部落间的秩序目标处于矛盾对 立之中,并且唯有凭借武力建立一种统治关系才有可能实现。 那么,各部落内部所具有的武力潜能又有多大呢?《战国策•赵策下》谓:“古者四海之内 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虽然由夏禹之时的万国到战国七 雄,弱肉强食乃势所必至,但这毕竟表现为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据皇甫谧《帝王世纪》, 夏禹之时有万国,殷初减至三千,周初又减至一千七百七十三,春秋初仍有一千二百之数。 这些蕞尔小邦,在金属工具尚严重短缺的冷兵器时代显然尚不 具备攻城掠地的实力,是以“上古竞于道德”——如果 不能威加海内独享天下之利,各方就只有偃武修文,平心静气地讨 论共处之道。《史记•五帝本纪》索隐述赞曰 :“高阳嗣位,静深有谋,大小远近,莫不怀柔。”柳宗元撰《封建论》认为,具有分权分 利性质的封建制乃是出于“势之理”:“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资以黜夏,汤不得而 废;归 周者八百焉,资以胜殷,武王不得而易。循之以为安,仍之以为俗,汤武之所不得已也。” 周公之时,“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可见上古同姓宗族扩展自身,提升军事潜能并无更多 的手段。据《史记•夏本纪》,夏桀之败,在于其“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汤) 代夏朝天下”。百姓,即指众姓族单位。朝者,召也,召集人而已。当然,这不能排除与异 族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