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今 苏轼因为月色入户,没了睡意,去承天寺邀好友赏月。 赏月是从古人那里传下来的传统(资料图 图源网络) 明亮的月光,参差摇曳的竹柏树影,引发了大文豪幽幽地感叹:“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心若纤尘不染,自然能赞天地之美。 《幽梦影》: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萧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此生耳。若恶少斥辱,悍妻诟谇,真不若耳聋也。 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中写的四时听声的几句小文,算是与苏轼遥相呼应,只不过,比起东坡那双析天地之美的眼睛来,他是用耳朵听出了美: 春天,万物复苏。清晨,在鸟儿的啼叫声中醒来。夏天,白昼渐长,天气越热,蝉的鸣叫声越是响亮。落日西沉,炎热的气息终于缓缓退去。 伏在树上的蝉儿们开始呼朋引伴起来,竹林里,槐树上,梨树上还有李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秋天,听虫子鸣叫。 《诗经·国风·豳风》中的几组诗歌中写的虫叫声,大概都是在秋天记录下来的吧?比如螽斯,比如蟋蟀。冬天,寒风送雪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落下来。夜间,如何听得清雪声呢? 听被压低的树枝折断的声音就可以知道雪下得不小了。白天的时候,听棋子落下的声音,或迟或速,或轻或重,下棋者胸中的丘壑可猜测得一二?萧声多低沉,月夜听萧声,余味更加悠长。 悠长月夜,静下心来听大自然的声音(资料图 图源网络) 山间静坐,有松风可听,或许风中夹着松脂的味道。若在水边,就听摇橹划过水面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船只在水声中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合适的声音可听,这才叫不辜负自己的耳朵呢。 居住在繁华城市里的人们,大概是很难觅得这一清净之地,也很难有这闲暇去听听这自然之音吧?像市井无赖少年的唾骂与呵斥,凶悍的妇女的辱骂与恶语这类声音,话太多且粗俗无味,还不如耳聋得好。 这时候,可就真要“非礼毋听”了。 让自己的耳朵从各类声音中得到滋养的,可不止张潮一人。欧阳修也曾在一个秋夜享受了一场耳朵上的盛宴。 当时正在读书的欧阳修,闻有声音从西南方来,悚然之余放下手中的书本,侧耳细听: 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他惊讶地对童子说:“这是什么声音?你出去看看。”不料童子却说:“月色皎皎、星光灿烂、浩瀚银河、高悬中天,四下里没有人的声音,那声音是从树林间传来的。” 有趣地是,听完书童的话,大诗人颇意味深长地做了一段悲秋之论,发现身边的书童竟垂头而睡。倒是听得四壁虫声唧唧,像在附和他的叹息。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资料图 图源网络) 秋夜里的风声,听起来荡气回肠,还是引发了欧阳修“万物劳其形、物既老而悲伤”的悲凉之论,纵然他在结尾处强打精神,说恨这秋声无益,终究还是摆脱不掉感时伤怀的“小我”之论。 能从中超脱出来的,大概就非庄子莫属了吧? 同样是听风声,庄子由此品出了天籁、地籁和人籁的境界: 大地发出来的气,叫做风。这风一旦发作起来则万种不同的窍孔都怒号起来。 长风呼啸,吹过山陵中高下盘回的地方,吹过百围大树上的窍穴,这些窍穴有的像嘴巴,有的像鼻子,有的像耳朵,有的像梁上的方孔,有的像杯圈,有的像舂臼,有的像深池,有的像浅洼。 它们发出的声音,有的像是湍水的冲击声,有的像是羽箭的发射声,有的像是叱咄声,有的像呼吸声,有的像叫喊声,有的像号哭声,有的像山谷发出的声音,有的像哀切感叹的声音。 地籁是众多孔窍发出的风声,人籁是竹萧所吹出的乐声,那么天籁呢?天籁,是风吹过万种孔窍发出了各种不同的声音,而这些声音之所以千差万别,在于各个窍孔的自然形态所导致的。 天籁是声音的最高境界,是无为之音(资料图 图源网络) 在庄子的眼中,人心内各种反复无常的情绪,各类成见就如同万窍怒号的风声,流转不止。 若能放下心中的成见、忧惧、嗟叹、浮躁与放纵,方可不被外物所奴役,真正的实现身与心的调和,人与大自然的调和,能聆听到这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