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讲主旨:启蒙运动以来,博爱之说遍行于世。实则墨家思想所倡导的兼爱,已启其先声。儒家思想的全部出发点是差等,因此儒家决不讲博爱,也更不相信博爱是很高的道德品质,当然更不相信博爱是一种普世价值。不仅如此,一个真正的儒家,会认为博爱的思想只会通向最残酷的集权,博爱的结果一定是通向普遍的恨。徐晋如在这一讲对人们的习惯思维的颠覆,远远超过了前四讲。在这一讲中,他对孔子“吾道一以贯之”的“一”提出迥异前人的新见,更对无数网儒的精神偶像王守仁予以完全的否定。 《晋如说儒》是腾讯网儒学频道、深圳儒家文化研究会联手打造的高端文化讲座,学术性思辩性强,非常适宜大学以上文化程度的精英人士。讲座完全颠覆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习惯观点,带领听众重新思考近代史,重新审视儒家文化。 主讲人徐晋如为古典文献学博士,深圳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兼任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深圳国学院教务长,香港孔教学院永远名誉院长。著有文言诗文集《忏慧堂集》,学术专著《禅心剑气相思骨—中国诗词的道与法》、《缀石轩论诗杂著》等,是当代儒家诗教的首倡者。 (特别鸣谢:汉字创意设计师霍者先生) 《晋如说儒》第五讲:博爱的另一张面孔 徐晋如:启蒙运动以来,提出了三个重要的概念,就是自由、平等和博爱。今天,我们来考察一下“博爱”这个口号它背后的意韵,它究竟是不是一种普世价值?但是我们要首先从《论语》里面的一句话开始,《论语·里仁篇》里面有这样一段记述:“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这个“唯”呢,我们现在念平声字,实际上在古代表示答应的念wěi,是一个上声字。“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这段话讲的是孔子忽然有一天,跑到他的学生曾参那里,跟他说,曾参啊,我的道是一以贯之的。曾参说,我知道了老师。孔子离开了以后,曾子的学生就问他,说刚才我们的太老师讲这句话什么意思呢?曾子就说,我们老先生的观点啊,其实就是“忠恕”这两个字罢了。 曾子是孔子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后世称之为“宗圣”,颜回称之为叫做“复圣”,孟子叫“亚圣”,还有孔子的孙子,也是曾子的学生——子思叫做“述圣”。曾子对于孔子的“道”的解释到底对不对呢?孔子大概生前一直也没有知道曾子是如何解释他的“一以贯之”的。不过“一以贯之”这个词倒是后来传下来非常地有名,以至于有一个被认为是邪教组织的,叫“一贯道”,它其实就是从这一句话来的。 曾子的观点看起来好像是非常权威的,尤其是在《论语》里面,孔子的另一个学生,也就是子贡,但那个时候其实应该念子赣,是另一个字,不是这个贡献的贡。那么子贡他本名叫端木赐,孔子跟端木赐还有一段对话。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其恕乎,就是大概是恕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这个是为人的一个底线。这段话说起来好像就跟曾子所讲的忠恕是一个意思。什么是“忠”呢?尽己之心曰忠,做到自己的内心完全地把它做到极致,这叫做忠,不是“忠君”那个“忠”。所以古人他讲的“忠”主要是讲忠于自己的内心。什么是“恕”呢?推己及物叫做恕,推己及人,“物”是一种通称,对于他人,对于其的他事物,对于他的一种站在对方立场上去思考这样的一种情感叫做恕。忠恕之道固然是我们修身的重要的一个途径,但是呢,我们要注意一点,儒家思想从来不是仅仅只有内在的修身之道。 孔子的孙子子思他是曾子的学生,他著了儒家的一部巨大的经典,那就是《中庸》,《中庸》是子思得孔子之传,孔子的心法,把它传下来的。这部书,它里面很明确地说“忠恕违道不远”,你要是能够做到忠和恕的话,你离儒家的道就不会很遥远了。那么忠恕违道不远,毕竟忠恕不是道本身,更不能说是一以贯之的道。由此可见,子思虽然师从于曾子,但是在一以贯之的道的问题上,他并没有遵循自己老师的教导。这也很正常,一切的优秀的思想家,他对于自己的老师他都不可能亦步亦趋的。真正能够做到亦步亦趋的,大概只有颜回这一个人。颜回呢他是一个能把老师教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继承下去的人,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思想天赋的人。 《中庸》这个书里面在讲完了“中”之后,“中庸”的“中”,它本身就包含了忠恕的意思,但是它又不仅仅是忠恕的意思,它接着又讲“诚”,这个“诚”字面理解,就是真心实意,诚恳的“诚”。但实际上这个“诚”呢,按照我的理解,它指的完成。在古书当中,会有很多的字它只是取他的偏旁的意思,这在先秦的古籍当中找到很多的例证,比如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逑,前人的解释是配偶的意思,说它是一个单人旁傍一个追求的求,它的意思呢——不是一个单人旁傍一个追求的求,是追求的求加一个走之儿——前人认为这个字是通假字,通仇人的仇,这个仇古代念求qiú。仇本来意思是什么呢?是怨偶,两个人像一对冤家一样,但是这个怨偶怎么就变成了美好的配偶的意思呢?这中间缺乏一环,无法解释得通。那么近代有一位大师吴秋煇先生,他就指出来,这个“求”实际上就是一个追求的“求”,加一个走之儿,它还依然表示追求的意思。又比如说,《大学》里面讲:顾諟天之明命,他引用了《尚书》里面的话,那个“諟”呢它是一个言字旁,傍一个是不是的是,但它的意思就是是不是的是。又比如《论语》的“論”,这个“論”不是议论的意思,《论语》的論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只是取它右半边的意思,它上面一撇一捺一横,这是一个单独的字,这个字念“(ji)”——收集起来,下面的这个是一个书册的册。在先秦时代人们是通过竹简刻在上面写字,然后再把它用牛皮把它给编成书的。所以《论语》只是取它这一半的意思,把孔子以及孔子的弟子,这些优秀的弟子他们所的说话、他们所行的事把它给编纂在一起,像书册一样编纂在一起,这就叫做《论语》,为什么要加个言字旁?就跟是不是的是加个言子旁一样,表示神圣其号,表示非常重要。这就跟西方的基督教的《圣经》,它本来只是叫Bible,本来是书籍的意思,后来一定要给它加一个Holy Bible,表示它是神圣的,一本神圣的书。所以我认为,《中庸》里面所讲的诚实际是取它的右半边,就是成功的成,意思是人的完全完成。你只有这样理解,它的前后的上下文的逻辑才是通的。否则你的理解、上下文的逻辑是不通的。 《中庸》里面讲“至诚如神,可以前知”。就是人格完成的最好的人,他就像有神通一样,他可以预测历史的发展方向,他能够看得清楚哪一种政治势力可能会成功,能够看得清楚我们究竟,历史朝何处去。如果我们把它理解成真诚的意思,叫诚实无妄,如果是理解成这个意思,那是不通的,因为我们见到太多的非常真诚的人,但是他被某一种学说所蛊惑,最后就变成这种学说的脑残粉。 (责任编辑:admin) |